他看到她了。飞扬的汗水、稳健的脚步、红润的双颊。在他眼底,她是如此耀眼。
闪过围观的学生和老师,他尽量让自己接近终点的位置,然后询问身边的学生:“他们跑了多少圈?”
“好像还有一圈半吧?”女学生怯怯地回他一句,注意力也由运动场上分散到他的身上。
课上到一半,便听到操场上有人大喊“加油”的声响,所有学生的注意力都被拉走。老师在阻挡无效之下,干脆让同学们一同去欣赏,所以造成这种盛况。
“谢谢。”他礼貌地朝女学生一笑,立即让她红
了脸庞。无暇注意女学生怪异的反应,他的视线紧盯着跑道上的两人。
看来其他学生都阵亡了,瞧他们个个或坐或躺或喘地聚集在操场中央,那些八成就是无法完成比赛的孩子。
惟一剩下的男孩丝毫不逊色,速度与岳幼堇不相上下。那男孩大概就是陈立扬,高二b带头的那个,他记得这个名字。
他够高、够壮,最重要的是他满脸自信,果然是具备领袖气质的孩子。
见两人飞掠过他眼前的终点线,只剩一圈就可以决定谁才是最后带领这个班级的主导人物。
基于私心,他衷心企盼岳幼堇能赢得这场比赛。
虽然他们见面的次数寥寥可数,但从她的言谈举止中不难判断出,她是个多么倔强又率性的女子。倘若她今天不幸败北,人前她可能笑容以对,他担心的是,在他看不见的背后,她恐怕会嚎陶大哭。
而他,最不想看到那些透明水珠自她有神的双眼落下
最后一圈了!岳幼堇急促地换气,努力保持自己呼吸的平稳。
原本想这小表会在五圈以内就投降,没想到陈立扬这小子还能跟她坚持到最后,而且跟她一直保持在两到三步之间的距离。可以的,她只要维持着这个速度,一定可以赢他在这两、三步之间!她不断地在心里为自己打气。
陈立扬可不这么认为。只差她两、三步,他一定可以凭借最后的爆发力,胜过这个不长眼的老师,为同学和自己争取自由!
两人各怀心思,谁的脚步都不敢稍停。很快越过中线,剩下最后半圈时,陈立扬的体力已然用尽,突地一阵昏眩,他的腿软了下,但很快又撑起精神,以意志力支撑着自己疲软的双腿。
岳幼堇的情况比他好不到哪里去,因为久没练习,她只能依往年长跑时训练出来的肺活量硬撑,加上刚起步时求胜心切,一开始就冲得太快,以致现在她也觉得体力有些不胜败荷。
一咬牙,陈立扬硬是加快脚步与她并肩,并不时
企图超越她。
好!这小子还真有那么点能耐!岳幼堇在心中叫好。
她知道,如果这孩子输了,他一定很怄;但如果因为她放水让他小赢,那么她输掉的则是尊严,所以她绝对不会放水。
就在最后的四分之一圈,前方终点的红布条已经遥遥在望,两人或前或后地交错,直到距离终点约五公尺的地方,陈立扬终于不支跌倒;而岳幼堇,一口气冲过红布,身子也瘫软了下来。
听不见全校师生的欢呼和鼓动,岳幼堇的喉咙干渴得近乎烧灼,就在她试图由跑道上起身,一双有力的臂膀适时地拉了她一把。
谭恪亚?他怎么会在这里?她喘、她累,而且两眼昏花,但还看得清他的轮廓,因为他让她紧紧贴靠在他身上,让她能清楚地闻到他身上清新的气味。
“别讲话。”见她这么拼命,谭恪亚掩不住心疼,急急打开由车上带下来的矿泉水,凑近她干涸的唇边让她顺利啜饮,并温柔地为她拨开黏贴在她脸侧
的湿发“你成功了,我为你感到骄傲。
虚软地扬起一抹笑,不知怎地,她有股想哭的冲动。一定是她太久没跑了,或是跑得太累,但绝对不是因为他的温柔。
“我想看看”她的声音沙哑,每说一个字似乎都耗掉她不少体力,全身的重量几乎都倚在他身上。
“那个孩子?好,我抱你过去。”看她虚脱了还逞强,除了心疼,他还是心疼。
谤本无力阻止他过于暧昧的举动,她虚弱地攀着他的肩,任由他抱着自己走近被同学们围住的陈立扬。
“小表,你、还好吧?”之前喝了点水,令她的喉咙不再那么灼痛,稍微能将话说得完整。
“我不是小表!”陈立扬也很喘,俊朗的神采透着一股狼狈“至少我不用别人帮忙就可以站起来。”他硬是咬牙站起,狠狠地瞪了谭恪亚一眼,莫名地对这个陌生男人产生敌意。
“我的体力,真的大不如前了”她觉得好
累、好累,什么都无法思考“我们的约定、算数吧?”
“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接过同学递过来的毛巾,他擦拭着额上如雨水般的汗珠“这下你满意了吧?”
“我不是想证明自己比你们行还是怎样。”好困,眼前一片白光,令她不觉缓缓闭上眼,
“我只是想要你们变好”然后,她便失去了知觉。
“唉,岳老师好像昏了耶。”
“也难怪啦,十圈耶,我跑了四圈就挂了,她居然还能跑第一名!”
“真是的,她一个女人,跟人家逞什么强嘛!”
几个孩子泛起内疚,又拉不下脸表示歉意,只能凉凉地在一旁说道。
“她可以放任你们自生自灭。”谭恪亚抱着她的手不曾放松,深邃的眼眨也不眨地盯着一张张年轻的脸庞“在你们放弃自己之前,请想想她为了你们所做的这些努力。”之后才拖着她往停车场走去。
所有高二b的孩子们怔愣地立在原地,直到下一
堂课的上课铃响,都没有人移动或说任何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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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飘浮在摸不着边际的云端,岳幼童睁开酸涩的眼,一室昏黄的灯光不致令她感到害怕,惟有一丝丝的温暖。
这是什么地方?茫然的眼呆滞地移动着,缓缓越过天花板、四周,清楚地确定这是个她不曾到过的地方。
轻微的声响,显示有人进到房里,她却没有力气抬起头,只能睁着大眼,等着对方进人她的视线范围。
“你醒了?”谭恪亚一接近床边,便发现她睁着晶亮的眼,即使里面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疲累“还好吧?”
“我昏了吗?”她吐了口气,有点懊恼“真没用,才四千米而已。
“你很棒了。”谭恪亚轻笑出声“要是我来跑,搞不好跑不到一半。”
“不会吧?你是体能老师耶!”她信以为真,两只眼微微睁大。
他笑而不答,拉了拉她身上的被子,在她身边的床沿坐下。“要不要吃点消夜?”
“消夜?!”她冲动地想抬起上身,马上哀叫了声又躺回原位“我的天呐,现在有那么晚了吗?”也就是说,她昏了将近半天?
“不晚,才十二点多。”不想打击她的信心,他说得极为含蓄。
“噢”她掩面哀叫,因手臂的牵扯而引起的酸痛占了大部分原因“这里是哪里?”
“我家。”就在幼儿园后方的公寓“我看你累坏了,怕伯母为你担心,所以自作主张地带你到我家来,你不会介意吧?”
“不。”她翻翻白眼。都在人家家里睡了大半天了,现在才来说介意?“我能给家里打个电话吗?”她从来不外宿,却也实在累得走不动,只能先借最简
单的通讯机器向母亲报个平安。
“我打过了。”他一向细心,她想得到的,他全
想过、也体贴地为她做了“你还是起来吃点消夜
吧!”他担心她撑不到天亮再吃早餐。
“我吃不下。”呜他干吗对人家那么好啦!不要嘛!她不想为一个小白脸心动嘛!“谢谢你,不过有件事,我想还是跟你说清楚比较好”懊死!为什么她得面对这种尴尬的境地?都怪老妈啦!都不帮人家推拒!
“不早了,如果你不吃消夜,还是早点休息吧。”不想在这个时候听到任何不想听的话,谭恪亚选择回避。
他起身往门边走,却让她的声音留住脚步。
“谭先生,我不想跟你谈感情。”她的声音由身后传来,显得有些飘忽。
谭恪亚猛地闭上眼,浅浅的心痛由心底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