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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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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就是这里。”张燕儿打开原本上了锁的门道。

    “谢谢你,燕姑娘。”

    易盼月踏进葯阁,意外地发现这阁楼十分宽敞明亮。

    冷傲霜跟在他身后,同样打量着这很通风、很整齐的阁楼。葯材放在这里,的确像是养尊处优。

    “这阁子每天都有人来清扫,所以很干净。当然啦,放葯材的地方一定得干净整洁嘛,大夫,你说是不是?”张燕儿努力地找话说。

    “是的,燕姑娘说的一点都没错。”易盼月微笑道,随即又转头与冷傲霜一起观看从南洋购来的珍奇葯物。

    不是完全没见过—只因为较少见,接触也不似中原本土筑物来得深。两个人抽起一些葯材,因阁内无桌无椅,遂两人干脆蹲坐在地上研究了起来。

    张燕儿见引不起易盼月的兴趣,又不甘被冷落在一旁。

    易盼月是个大夫,当然熟知这些葯材;可是他身边那名小婢女总不可能懂吧。

    只是一个婢女,却没有婢女的样,一直赖在大夫身旁,教人看了就讨厌。

    张燕儿打定了主意,便向冷傲霜走去──其实,如果她看得够仔细,她会发现岂是冷傲霜赖在易盼月身边,应该是倒过来才对。

    张燕儿走近冷傲霜,亲热地叫道:“好妹妹,你大概不怎么懂这些东西吧?我帮你认识认识如何?”

    好妹妹?冷傲霜皱起眉头。这姑娘看来最多也才十七、八岁—跟叶芙差不多年纪,无缘无故攀亲带故也就算了,怎么还称她为“妹?”

    易盼月听见这话,不禁也跟着皱起眉头来,但是笑声却藏在心底不敢笑出来。

    冷傲霜“不必”两字方要出口,张燕儿已不由分说地拉她起身—指着一柜柜的葯材介绍道。

    “看,这是木香,那叫苏合,最高那个柜子里装的是沉香;还有这个,这个是肉豆蔻”张燕儿滔滔不绝地说着。

    冷傲霜虽然不耐,但是并未道出张燕儿说的她早已知道之事。

    张燕儿口若悬河,只是听的人有些痛苦就是了。

    反倒是站在一旁观看的易盼月打断她的滔滔不绝。

    “燕姑娘──”

    “啥事?”张燕儿一听易盼月叫她,欣喜得马上将冷傲霜丢到一旁,殷勤地问道。

    易盼月见这景象,一时之间反倒不知该如何说起。

    他讪讪然地说:“她跟在我身边有一段时间了,该懂的她不会不懂。”

    张燕儿闻言,脸色微变地看了一眼易盼月口中的“她。”她懂,那她为什么都不说?是存心让大夫看她笑话吗?她微愠地瞪了冷傲霜一眼。

    冷傲霜没接收到她的白眼,因为在同一时间里,她正丢了一个表示“多事”的眼神给易盼月。

    易盼月是多事没错,但也的确为冷傲霜解了围。

    他们眼波一往一来,看在一旁的张燕儿眼里,还真像眉目传情。

    这个贱婢,竟敢勾引主子!张燕儿气愤在心底。

    “燕姑娘,多谢你带路,我们自个儿看就行了,不敢再耽误燕姑娘的时间。”易盼月含蓄地说。

    想要她走?门都没有。大夫被那小婢女迷骗了都不自觉。

    “不行,来者是客;何况大夫又是我们的贵客,怎有丢下客人,自忙自的道理?我若真走,爹爹知道了会骂我的,不行不行。”

    “那真是不好意思。”易盼月温文有礼歉说道。

    “哪里。”唉,这么好看、这么温文儒雅的男子,世间只怕再难寻到第二个了。张燕儿心醉地看着易盼月的脸庞,神迷地想。

    从他第一次踏进葯铺时,她便对他一见钟情了。

    “这是真珠粉末吧?”易盼月沾起一些看起来柔滑富有光泽的细白粉末。

    冷傲霜看着摆在真珠粉末旁的犀角,不禁喟道:“千金之葯啊。”

    “人命至重,贵于千金,一方济之,德踰于此。”易盼月放下手中的葯材,走到冷傲霜身边道:“所以隋唐名医孙思邈才将毕生的心血命名为‘千金要方’和‘千金翼方’,只因人命贵于千金呢。”

    冷傲霜沉默了良久,才缓缓开口:“也许你说的对。”

    人命至重,贵于千金

    从小她受的庭训不就是如此吗?

    “傲霜──”易盼月闻言不禁高兴地握住了冷傲霜的手,感觉冰冰凉凉的。

    “大夫!大夫──”一名仆人冒冒失失、慌慌张张地大喊。

    “发生了什么事?冒冒失失的!”张燕儿首先斥道。

    “有什么事吗?”易盼月连忙安抚道。瞧他这么慌张,一定是发生什么事了。

    那名仆人冷汗直流,说话结结巴巴的。“老老老爷老爷他”

    “你话也说清楚一点。”张燕儿不禁叫道。

    “别急,慢慢说。是叶老爷发生了什么事吗?”

    只见仆人闻言后点头如捣蒜,更证明了他之前的猜测。

    他忙又问:“老爷可在府中?”

    那仆人因为说不出话来,只好用力点头。

    “老爷发生了什么事?”张燕儿不禁叫道。

    易盼月扶着那仆人摇摇欲坠的身子。

    “走,我们马上回府,路上你再把详情告诉我。傲霜──”易盼月回头唤道。

    “你去吧,我想留下来看看。”她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有易盼月一人,应该就够了吧。

    “也好。”易盼月深情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对张燕儿道:“燕姑娘,就麻烦你陪她了,我会尽快回来。”他就担心冷傲霜会不告而别。

    “大夫,你快去吧。这位姑娘有我照顾。”张燕儿心中有点不是滋味。

    冷傲霜抬头看了他一眼,像是在讥笑易盼月。她会需要别人照顾吗?他怕她跑了才是真的吧。

    易盼月匆匆跟着叶家的仆人离去。

    葯阁里,就只剩下了张燕儿与冷傲霜。

    冷傲霜兀自观看各类葯物的外型,偶尔还嗅了嗅,有时则弄了一点点放入舌上轻尝,似乎很着迷地做着自己的事。

    张燕儿站在一旁,像猫一样地观察着冷傲霜的一举一动。

    “你到底要看到什么时候?”张燕儿有点不耐烦地问。

    “若姑娘有事,请自便。”冷傲霜没有兴趣搭理张燕儿。

    然后害她被大夫骂?这奸险小人,休想诡计得逞。

    张燕儿暗哼一声,偏过头去。良久,她又道:“喂,你是何时开始跟在大夫身边的?”以前怎都没见过她?

    她跟在易盼月身边?

    这姑娘似乎也管太多了。她探问易盼月是一回事,但是从她身上着手,就是一项不高明的作法。

    “你怎么不回话?”张燕儿认定她是易盼月的贴身婢女。

    冷傲霜是不打算开口了。

    但是这种低调的作法看在张燕儿眼里,却是极大的侮辱。只不过是小小一名婢女而已,也敢这么高傲!?

    她一时气恼地口不择言:“大夫是个很好的人吧。你是他的贴身侍女,自然与他较亲近,就不知你们是否有亲近到床第之间?”

    冷傲霜微微一愣。却没有出现张燕儿所预期的羞忿交加的惊慌神情,反倒大笑了出来,坦荡无愧地直视着张燕儿。

    “你笑什么?”张燕儿有些心虚地问。

    “就算我真是他的贴身侍女,就算我是个侍寝者的身分,好歹名正言顺,而无关配与不配的问题;但是姑娘你,今日以讨伐的地位来探问我和他之间的关系,乃至床第之事。请问,是谁给你这个权利的?”冷傲霜说罢,懒得再辩,便转过身继续沉浸在接触葯草的新奇之中。

    冷傲霜一番话说得张燕儿冷汗直流,小小一个婢女,竟堵得她无话可以反驳。虽然理亏在先,却仍是不服气、不甘心。

    考虑了良久,张燕儿作出了一个将来会令她后悔万分的决定。

    “喂,我要走了,你自个在这儿慢慢看个够吧。这是钥匙,离开的时候记得锁上。”

    冷傲霜闻言,无所谓地站了起来,打算接过钥匙。

    不料张燕儿却在她转过身的同时,将手掌中不知何时暗藏的不名粉末撒向冷傲霜。

    冷傲霜没有防备,虽及时闭住了气,仍是不慎吸进了一口。

    “曼陀罗──”冷傲霜不解张燕儿为何要如此做,但是脑子却已不试曝制而昏昏欲睡了。

    “你就在这葯阁里睡一觉吧。”张燕儿拍拂掉手上残余的粉末,心虚地看着昏睡在地的冷傲霜。

    就教训她一下吧,一下而已。张燕儿努力地想忘却心中没由来的不安

    叶守中了不知名的毒。

    现在叶家上下都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他们召集了叶家最擅长疗毒的大夫,却依然不见效果,甚至无法确定叶老爷子中的究竟是哪一种毒。

    易盼月被急急忙忙地请到叶守房中,里头已经聚集了一大群人。

    叶芙泪眼潸潸地守在一旁,看见易盼月到来,如遇救星般的唤了声:“大夫,我爹他──”

    易盼月奔到床边。

    “我看看。”

    叶守的额面上已经聚集了一股黑气,唇不发紫反泛白,一看就知中的是一种很棘手的毒。

    “怎么会中毒的?”易盼月执起叶守的手腕把脉。

    “福叔,你来说。你跟在老爷身边,告诉大夫我爹是如何被下毒的。”叶芙紧张地喊。

    “老爷今天是去赴淮阳王爷的约的—在红香茶馆”

    “被下毒?”易盼月蹙起一双剑眉。他发觉叶守的气血竟是逆流的,那表示中毒已深,这下可糟了。

    “是的。”叶芙哀凄地说:“上回绑架我不成,这回直接冲着我爹来了。”

    又是为了叶家义诊一事。

    易盼月闭起双眼,思考着哪一种毒会产生叶守此刻的症状。

    他先让叶守服下平日备用的解毒水,但显然没有什么作用。

    “无名大夫,在下以为可能是‘黑阎罗’。”一名叶家的大夫说。

    “黑阎罗”的确会使人气血逆流而亡,但是不会使人唇色泛白。

    会让人中毒后唇色不是发紫反而泛白的,在印象中有好几种;可能是“冰水银”也有可能是“柳絮白”或是“素素”这些毒的症状颇为相似,究竟会是哪一种?

    “大夫,依我见应是‘柳絮白’。”

    “不,应是‘冰水银’才对。”

    叶家的大夫你一句、我一句地提供自己的诊断。

    易盼月却在心中有了个谱,只是尚欠东风啊。

    “老爷是喝了一杯酒后才中毒的,堵应该是下在酒里。”叶福说。

    易盼月展眉一笑,东风来了。

    “什么酒?”易盼月问道。

    “是‘醉流霞’。”叶福答道。

    “快备一杯过来。”易盼月连忙吩咐,又问:“刚刚还有让叶老爷服下任何解毒葯物吗?”

    一名大夫说:“因为无法确定老爷中的是什么毒,所以不敢开葯。”

    除了之前的解毒水以外,那就是没有了。

    而三种会使唇色泛白的毒理,就只有一种可溶于酒液之中。是了,那必是“柳絮白。”

    易盼月连忙开了解毒的葯物。

    “大夫,我爹──”叶芙不禁担心地问道。

    “叶小姐不必过虑,服下解葯后应该就没事了。”

    叶家的大夫按照易盼月的指示,将葯磨成粉状溶进酒杯中。

    叶守中的是“黑阎罗”与“柳絮白”的混合毒,这种毒是混在“醉流霞”之中,解毒时则必须再用“醉流霞。”

    如果之前叶守服用过“黑阎罗”或是“柳絮白”当中任何一种毒的解葯,而非两种解葯一起服用,只怕此刻是大罗神仙来救也回天乏术了。

    易盼月在心中暗暗吐了一口气。

    服下解葯后半晌,叶守便悠悠转醒。

    “爹──”叶芙喜极而泣地哭倒在父亲身上。

    “老爷醒过来了,真是谢天谢地。”在场的叶家人终于松下一口气。

    “幸好有无名大夫在。”

    叶守得知是易盼月救了自己,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看来我们叶家又欠了大夫一分人情。”

    易盼月笑道:“叶兄千万不必挂怀于心。”他是不讨人情债的。

    正当大伙松了口气的当口,屋外传来阵阵的呼喊。

    “王爷──”

    朱见浔一头闯进叶守房中,众人皆吃惊地行礼,喊了声王爷。

    他一挥手,表示不必多礼。

    “叶老爷,下毒的人已经捉到了,现在缚在前厅交给你发落。”胆敢当着他的面下毒,朱见浔第一个不饶他。

    “多谢王爷。”叶守拱手道谢。

    “叶老爷不必多礼,此次相邀还让叶老爷遭遇到这种事,是本王的错。”朱见浔俨然天生王者,气度从容。

    “不敢。不过这次倒多亏了无名大夫。”

    无名大夫?莫非就是叶老爷前些日子提起的那位神秘大夫?

    是的,就是他。淮阳王与叶守交换一个相知眼神。

    易盼月早听叶守提过淮阳王有意与他结识,只是都被他婉拒。

    眼前这位王爷气度从容,倒是可以一识之人。听叶守在此时搬出自己,恐怕是非得识他一识不可了。

    丙不其然,淮阳王问道:“那大夫可在此地?”他眼光四处梭巡着,最后落在一名玉树临风、身着长袍的俊美男子身上。

    他微微一笑,眼中露出激赏的目光。

    好俊的人品,连他都相形失色;看起来很年轻,但是并无损眼中的精明睿智,是个好人才,朱见浔心中更打定了结交的意念。

    “叶老爷,这位公子是──”朱见浔向叶守寻求印证。

    易盼月见逃避不过,只得暗暗苦笑,自我介绍一番:“在下无名。”

    朱见浔笑道:“见浔久仰大夫神医之名,承蒙今日幸会。”

    “实不敢当。”易盼月拱手说道。

    “大夫若不敢当,那谁还担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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