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那些玩伴一个个娶了媳妇、嫁了人,有的都已经当爹当娘,生了一窝小萝卜头,我就想,我的一辈子要像他们这样吗?我当然不,因为没有一个男人允许他的妻子抛头露面的从事建筑工程。你知道那是我的兴趣、连我爹都没有办法阻止我去做,我又怎么可能为了一个男人放弃我的志趣,那不公平啊,是不是?所以我铁了心不嫁,不惜和向来疼我的阿爹翻脸,因为阿爹虽然疼我,却不了解我,否则他该知道他的女儿其实比谁都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他为她的话蹙起眉,这是寒梅不嫁的原因?
叹了口气,她续道:“决定不嫁了,所以即使是你也不嫁,可是事后我后悔了。”她突然定睛望着他,唇边绽放了一朵笑,如花一般美丽。“因为我发现,推掉你有点可惜,你这株草,好像很好吃。你知道我即使嫁你,我仍学不会当个闲妻良母,但是我想跟你在一起,我不喜欢你身边有别的女人,我想霸住你,让你当我一辈子的靠山,谁叫
你把我宠坏了或许他们说的没错,我是在等你,因为只有你才养得起我呀,我不嫁你就是我的损失了!我知道我很自私、霸道、很不讲理,我不会为你改变什么,我也不会要求你,所以假如你的衣服破了,我会帮你找裁缝补,若是饿了,我可以帮你告诉厨子,但是你累的时候可以靠在我的肩上,你冷的时候可以偎着我取暖,你心情烦的时候可以向我倾诉,你看到什么新奇好玩的东西可以找我一起分享这是你仅能给你的听了我这样一番话,不管你作何感想,我是货物既出,概不退还了。”
说着说着,她在他唇上印上一个吻,然后笑得像只偷腥得逞的猫,脸颊一片嫣红。
尚处在寒梅的话语所带来的震撼中,须臾,他抚上她不知是因为害羞或者是因为空气不流通所造成的嫣红粉颊,着了魔似的。
“既已购买,绝不退还了寒梅,你觉得我们婚期定在什么时候,你才来得及准备呢?”他与她,究竟是谁在等谁?
婚期定在一个半月以后。
周访烟已差人送信到吴县去知会爹娘,请他们俩老代他重新到寒家下聘,并请他们届时到汴京主持婚礼。
在京城这头,寒梅并不在意传统婚俗的种种繁文褥节,认为一切从简,还说随时可以嫁给他,但是他坚持在不铺张的前提下,给寒梅一个隆重的婚礼,这是他对她的尊重。
不便太早公布婚事,他连宅里的仆人都瞒着不说,趁着年关将近,让几个仆人帮忙打点婚礼所要的物品,仆人以为是在准备过年节,并不晓得这是为婚礼所备。
另外,知道寒梅女红不行,他只好请爹娘帮忙准备嫁衣和绣品。
寒梅此时才后悔以前没好好学一手绣工,她女红若好,就可以穿着自己绣的嫁衣嫁人了。要早知道自己会出嫁,她就算再不喜欢也会想办法学好。
省悟的太迟,一个半月内,她能绣出个什么东西,嫁衣和轿帘等等的是不用奢想了,那些东西就连绣工好的人也要花个一年半载才可能完成,想来想去,寒梅决定替自己绣-个枕套。
打定了主意,她特地拜托熟谙女红的丫环教她描图和针法、配色等等。几次坐不住绣房,但强烈的自尊心硬是把天生惰性给压制下来,安安分分地窝在绣房里绣鸳鸯,不过在努力了十来天以后,教她刺绣的丫环看到她绣出来的成品,皱着眉不晓得该不该告诉寒梅实话。
“如何!”寒梅拿着绣面询问意见。
“要说实恬吗?”丫环嗫嚅着,见寒梅点点头,她怯怯地道:“梅姑娘,奴婢觉得,你的水鸭绣得不错。”如果把那些结在一起的线团忽略不看的话。
“水鸭?”寒梅闻言,垂下眼帘,低头审视自己努力了十来天的成果,有点灰心。她绣的该是鸳鸯的,怎么会变成水鸭呢?
那个丫环见她难过,忙道:“梅姑娘,羽类本来就不好绣,咱们何不从较简单的花草绣起呢?”她不晓得寒梅执意要绣鸳鸯的原因。“比方说咱们可以绣一朵梅花呀,姑娘不就叫这个名吗?”
拿剪刀绞掉失败的成品,寒梅叹了口气,捏捏酸疼的手,抬头微笑道:“对吧,咱们从简单一点的开始,就绣朵梅花吧。”
深夜,周访烟见寒梅房中无人,猜想大概是寒梅不听他的话,还不死心的窝在绣房里绣东西。原以为她只是一时兴起才会拿起她最不想碰的绣花针,谁知道丫环真倔,十来天下来,手指头被针扎的怕有百来次,硬是不肯放弃。
走到绣房外,里头的灯亮着,他拧起眉,心疼她不爱惜自己,这样冷的天,这样昏黄的光源,再这样下去,不病才怪。
本想训她一顿,推开门,见她趴睡在绣桌上也没多加件衣物,他急忙走过去。
“寒梅,醒醒,别在这里睡。”他轻摇她,将她唤醒。
寒梅掀了下沉重的眼皮,显得相当疲倦,见来人是他,又闭上眼睛继续睡,只是不趴回冷冰冰的桌面,改靠向他温热的身躯。
看她要向后翻倒,周访烟忙伸手揽住她,知道她定不肯自己起来走回房里睡,他只好认命地抱起她,当她的代步工具。
想起她前几日信誓旦旦的说若他累了,要把肩膀给他靠,抱着她回房的途中,怎么想怎么有一种被骗的感觉。
“周大人在吗?”今天是旬假,不用上朝,遇不到周访烟,孙逢恩只好上周访烟官邸找人。八王爷突然被赐死,不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想周访烟应该会知道才是。
“回大人的话,我家大人今早就出去了,至今尚未归来。”守门的仆人道。
“我可否进去等他?”他和周访烟时常往来,周邸的仆人、守卫多识得他,也就不加阻拦。
“那,孙大人请随小的来。”守门的仆人恭恭敬敬的欲领路。
孙逢恩挥挥手,示意他止步“不用了,李总管,我认得路,自己进去就行了咦,今天怎么是你守门?”
李总管尴尬地笑了笑,支吾道:“原来守门的老王告假几天,小的就来替代了。”其实是怕寒梅姑娘想起他来,在大人面前告他一状,届时他可能连守门的工作都不必做了,直接被解雇,所以知道在事情未发生之前,赶紧亡羊补牢。
孙逢恩哪里晓得个中原由,没再多问,自行走进宅中。
本想到书房里爷周访烟回来,在经过一处院落时.听见女子的嬉笑声,他停下脚步。
周访烟个是一人独居吗,怎么会有女子的声音在此出现?
是仆妇或丫环吧,看主人在就这么放纵,真是没教养。
他举步向前,打算看看究竟是何人这么大胆,全然忘了自己不过是个客人而已。
寒梅正和丫环打雪仗,嬉笑的毫无节制,见有人突然进来,讶异地停下玩闹,打量起这失礼的陌生访客。
女眷是不能随便见男客的,丫环见踏入院中的是个男人,吓了一跳,拉着寒梅要躲。
寒梅摆脱丫环的拉扯,好奇地迎向陌生男子的目光“你是谁?”看他一身名贵衣袍,想是府中的贵客,却不知这样的一个贵客,为何连进入别人的地方也不先知会一声?
孙逢恩一进院里就傻了眼,原以为会见到一些小丫环在嬉闹,没想到会见到一个佳人
“姑娘,这个人太失礼了。”丫环拉拉寒梅的衣袖,低声道。
孙逢恩闻言,回神过来,脸上竟窜上了红晕。“很抱歉,是在下唐突了,”他该道完歉后便迅速离开的,但他的脚却像生了根,迟迟不离开。
“既知是唐突,为何你还不走?”寒梅不大喜欢有人这样直盯着自己看,虽然这人看来不像坏人,但仍让她感觉不太舒服。
“大概是他知道在这里可以找到我吧。”一句戏谑从院外传进来,下一刻,周访烟已走入院中。
看见沾到寒梅发上、衣上的雪,他走了过去,为她拂去白雪,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来披在她身上。
“今天没下雪啊,怎么你活像经历了场大风雪似的。”明明怕冷,偏又贪玩。
“无聊嘛,难道你希望我天天窝在房里,闷都闷出病来了。”他好不容易休息个一天,原以为可以陪她到外头玩玩,没想到他还是好忙,今天一大早就丢下她自个出门,
好像压根忘了她的存在,以后嫁他,是不是也得过这种无聊的日子?
听出她话中的闺怨意味,周访烟一愣,歉然道:“是我冷落了你。”
“咳,咳。”孙逢恩愈看愈怀疑,这个姑娘究竟是谁,怎么跟访烟这么亲近?
寒梅探出头来,笑道:“你知道冷落了我就好,现在可别也把客人给冷落了。”
周访烟笑出声,示意丫环离开。“本来我要过府去找你的,没想到你倒自己先过来了。”
“你也有事找我?”看样子,访烟果然知道事情原委。
寒梅不甘心被忽略,扯住周访烟的衣袖,甜甜笑着:“这位公子是谁?你不替我引见吗?”
听佳人这样说,孙逢恩也道:“是啊,以前来你这里时不曾见过这位姑娘,不知她是”他发现比起八王爷被赐死一事,他更好奇眼前这两人的关系。
周访烟见这情形,只得识相的扮起介绍人的角色,正要开口,孙逢恩己迫不及待的先自我介绍起来。
周访烟笑了笑,牵着寒梅的手道:“逢恩,她是我的妻子寒梅。”
“孙大人,你好。”寒梅有礼的福了个身。
孙逢恩笑容凝在唇角。
“她、她是你的妻子!”呆滞片刻后,孙逢恩不置信的指着寒梅喊出产,他的讶异不知是源自于周访烟已有妻室的震惊,抑或是来自于这让他一眼心动的佳人已是他人之要的遗憾。
“正确来说应该算是即将过门的未婚妻子。”
寒梅多嘴的补充说明。“你说是不是啊?未来的夫君。”不过,这位孙大人干嘛这么惊讶啊?奇怪
“是,未来的娘子,这样的称呼你可满意了?”习惯性的揉乱她的刘海,再拨齐,他转向孙逢恩道:“我们的婚期订在元月十八,希望你能来参加,不过在此之前,要请你帮忙保密。”太早让其人知道的话,必定会引来麻烦与困扰。
“她就是你拒绝的原因?”拒绝娶公主,也拒绝双双,他当时不懂为什么,看到寒梅以后,他的困惑有了答覆。
“大部分确实是因为她、所以才请你务必帮忙保密。”
孙逢恩点点头,努力从震惊与失望中恢复正常“我知道了,不过要替你保密到什么时候呢?”婚礼总要热热闹闹的才好啊,他谁都不说,届时谁来观礼?
没注意到寒梅蹙起眉,周访烟道:“婚礼的前一天。”
“这么晚!”难道他不打算邀请其他的官员?
“是啊,”顿了顿,周访烟又道:“不谈这了,你不是有事要找我?”
“啊,确是,八王爷”看了眼寒梅,他猛然住口。朝廷政事能让女子听吗?”
“我们到书房去谈吧。”看出孙逢恩的疑虑,周访烟立即说又转对寒梅退:“寒梅,你回房去好吗?天冷,记得多加件衣裳。”
寒梅大眼凝了他一眼,沉默地走回房中。
一到书房里,周访烟便开口道:“快过年了。”
“是快过年了,”孙逢恩跟在后头“访烟,八王爷的事是怎么回事?”
“被皇上赐死了。”
“赐死?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他总觉得他错过了什么?
周访烟淡淡地道“昨夜有日本国的使者来拜谒,你知道吧?”
见孙逢恩点头,他又道:“那个日本使者不晓得怎么得到了八王爷与海盗勾结的书信,昨夜里偷偷交给皇上看,皇上大怒,夜召八王爷进宫,证实八王爷的谋反意图后,
在官里赐鸩酒一杯,令王爷自尽了。你很想知道我为什么会知道吧?因为我刚从宫里帮皇上处理完这件事才回来。皇上毕竟仍念兄弟之情,不扣王爷谋反的罪名,但是那些兵马和海盗还是得处理,所以你快回去,因为皇上大概要召你去善后了。”
他只负责出主意,要动刀枪的事还是交给专门的人去吧。
“这么说,皇上交给我的盗墓案也不必继续追查了?”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你把我们所找到的证据呈给皇上看,把事情推到那帮强盗身上便是了。这样就算找不回殉葬品也没关系。”
“好好,就这么办、那我现在马上回去,多谢了。”孙逢恩马上站起来告辞。
“嗯,我送你出去。”事情终于告一段落,他也觉得轻松多了。
接下来就是等上元后娶寒梅进门,了却多年来的心愿了。
思及此,周访烟不禁露出一抹微笑,笑的温柔,仿佛连冬雪也将为之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