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还在气头上啊?他怎么不记得他的宁儿是个这么会记恨的小家伙?
“你觉得怎样了?”刺归刺,关心却是有增无减的。现在,已经是第三天中宵了,也许到了明天,他的情形就可以明朗化了是小恙,抑或是大病。
呵!好极端的状况!
“嗯,没事啊,很好。”其实,他对自己的情况已经有大概的明了了,只是,他不忍这么早就跟她说清楚,能瞒多久就瞒多久吧原来,他也有畏首畏尾的时候,真是可笑!
浣宁瞧他精神算是不错,而且,非常非常难得地,他居然一副很想同她说话的模样!既然如此,她找了件衫子披在身上,坐倚在床沿,头抵着后头的墙,决定舍眠陪君子。
“宁儿,还记得我们初识时,我跟你说过,我来大理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吗?”
有些事情,他应该要说出来了,因为再不说,恐怕就没有什么机会了。
“嗯我想想,好像是寻人,是吧?”他不提她都快忘了咧,只是,唔大木头提这个做啥啊?
“嗯。那你没觉得奇怪,我怎么迟迟没有行动?”
她压根儿忘了这回事.好吧,他要说最好,她可是巴不得听个痛快咧!“对啊!你为什么一直没有动作?”
“我要找的是在江湖上人称‘醉淳于’的神医,我本以为他会因着瘟疫肆虐来大理,所以,我才千里迢迢从中原来到西南隅。”
“你找他有事喔?”问的是有点小小废话。不过找的人是韩叔?这大木头认识韩叔?
“嗯。”他的目光放得好远好远,不是在现在,也不是在大理。“是我师父临终前交付给我的唯一任务。”
“呃你师父不是要你去找他报什么仇吧?”
“不是的,”对她的异想天开,梅漱寒报以一笑。“是有物事要我转交。”
“哦?”她好奇地问道。内心却隐隐有些不安,这大木头今儿个是哪根筋不对了,怎么会主动说出这些事?
“喏!就是这个。”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用手绢细细裹着的东西,看外头倒猜不出里头究竟放了什么。
“是什么?”她一向很懒得猜谜的。
“这我也不清楚,师父并没有允许我打开一看,只吩咐要我代她转交给韩大夫?”说完,他将东西递给她,用意已经很明显了。
“为什么要交给我?”她望着他的手和那裹东西,一怔,随即慌乱地直摇头,坚持不接过来,她绝对不接过来!从喃喃细声逐渐加大音量,应浣宁的泪水也跟着慢慢逼了出来。“我不要帮你,你的事你自己完成,我不是你师父的徒弟,这根本不干我的事,你自己去办,你自己去办!我不要帮你!”
“宁儿”梅漱寒的声音也没适才那般稳定了,他又何尝愿意看着她难过心伤?只是,事实摆在眼前,他得做好最万全的交代,以免唉
他先稳了稳因她的反应而起波澜的情绪,然后开口,尽量让自己的语调听起来还算自在。“宁儿,听我说,我只是交给你,万一”
“不会的,不会有什么万一的!”她硬是急急打断了他的话。虽然她之前不是没有做过最坏的揣想,可臆测毕竟是臆测,而今从他口里吐出这些话,又是截然不同的感受,原来,她所以为的坚强还是如此不堪一击啊!
“宁儿”他再接再厉地想要把话说清楚。
“你不要再说了,我很累很累,想要休息了,晚安。”她干脆合上眼,决定往梦乡里去,她明知道这是个逃避,可是她真的怕自己会承受不起!
也好,她闭起眼,他就可以当她已经睡着,他就可以不用太担心自己会因她的伤感而情绪溃堤
他深吸一口气,再做一次稳住自己的工作,说道:“你可以不用听,可是,我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说这么多,所以,我还是要说。”
“宁儿,你知道吗其实我一直很感激你!因为遇着你,让我重新去思考了许多问题,包括我自己的生活态度,虽然师父救了生命几乎不保的我,还收我为徒,授我医术和武功,但她老人家的性子一向冷冷的,对我他不大搭理,刚开始这种日子我恨不习惯,小时候过惯养尊处优的日子了,但时间一久,我不得不接受师父那一套模式。
“其实道理很简单,因为我喜欢师父,我希望在师父心目中的我,就是她所希望的那个样子,所以我努力地让自己对一切都淡然处之。这就是你刚认识的‘梅漱寒’吧?自从遇到了你,我觉得内心一些刻意筑起的围栏贻d始撤除了,一个很久很久不曾出现的我开始慢慢苏醒了。以前的‘梅漱寒’我不讨厌,但我似乎更喜欢现在的自己,虽然不可否认的,以前的‘梅漱寒’依然存在着。”
“宁儿宁儿,对于生死,以往我可以完全不萦挂于心,死亡,我已经经历过一次,没有什么可惧了;而如今,有你,所以我不舍离开,更不会放弃每一个能够与你厮守的机会。只是,我很明白自己目前的情况,所以所似才决定将师父的遗物讬寸予你,如果,我真的不能完成,也请你帮我完成,可以吗?”
这一头,有人平静地娓娓说着自己的心事,那一头,却有人已经听得情难自禁、泪流满面了。
浣宁仍是合着眼的,他真挚的一字一句敲击着她的思绪。眼睫可以命它合起,但,夺眶而出的泪水收得回来吗?
还有感情呢?
梅漱寒不是没瞧见她的泪如雨下,只是,他必须强忍住心里的喟叹欷嘘,不能让它逸出口,不想她更悲励、更难过呵!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压抑的哀伤?
相对无言,唯有泪、千、行
夜深了、沈了,有没有人可以告诉他们,明天的日头会不会依然初升
果然,开始出起疹子了。
她发现即使已经做了好几层好几层心理准备,最后依然枉然,真正眼见为凭的震慑还是让她狠狠一颤。
大木头时醒时昏,神色憔悴了许多,清醒时也曾试图自行运功治疗,但这毕竟是热毒邪气入侵,运起内力使气息通畅,只有强健之用而无治本之效。
没人能治了吗?难不成,她就这样眼睁睁看他一点一点步入鬼门关?
不!不成!她要想法子救他,一定要!
她不识得什么名医,更何况需要有大木头这等医术的,实在是难寻呵这该如何是好呀?
不!有一个人或许可以一个名字倏地钻入她的小小脑袋,要不是他提到,她也许一慌一急就忘了呢!的确,她是不知道什么名医,可她熟悉的可是天下一等一的神医啊!
韩若风!“醉淳于”韩、若、风!
“大师”她来到前院,求见天龙寺的住持,为自己的即将远行先做好安排。
“家兄不意染病,偏巧这稀世葯材全数用在救人之上,已无法再得,为解家兄恶疾,在下决定回返大宋寻找名医,这当中还劳大师多担待多照顾。”
“梅施主救人无数,定有福报,小施主当可安心,敞寺一定好生照料着。”住持合什,说道。“阿弥陀佛!”
“在下先行致谢,这份大恩一定永怀不忘。”
“小施主言重了。只是,听说皇上有意招之为婿,何如恳请皇上昭告天下,遍求名医,如此不是最容易的做法?”
“这”她倒没想着这层,听住持大师这么一提,的确,她回衡洛园能否寻着韩若风,犹是未定之天,倘若能双管齐下,那大木头能活命的机会不就大得许多了吗?她疲惫的愁容终于露出难得的一笑。“谢谢大师指点!不过这可能要麻烦大师了,因为路途遥远,所以在下得即刻出发,以求时效。”
“嗯,小施主放心!”
“阿弥陀佛!”浣宁合什对大师深深一揖。“再次谢过!”
应浣宁走回厢房,脚步竟是沈重莫名。
要离开他了连她都没把握这一别是暂时还是永久,但是,她愿意为再会之期赌上一睹,誓必要赌上一睹!
“大木头,你醒来时要是知道我走了,会不会生气,气我没有陪在你身边?气我连当你的面道别都省略掉了?”她坐在床沿,柔柔地说着。
梅漱寒卧睡在床,没有任何回应,想来是不知人事。
她的手指偷偷爬上了他的面容,轻巧巧地玩弄着他额前的发,含情脉脉地凝眸向他,许久,才恋恋不舍地收手,继续说道,那语气、那神色仿佛他就如往昔搂着她、听她说这说那的一样。“我会想法子救你的,你一定要等我回去搬救兵呵!一定要等!一定一定要等!听到了没?你没出声就代表答应了我的要求喽,你已经很没信用、老是黄牛了,这一回,可千万千万不可以了喔!要不然要不然”
要不然如何呢?她自己也红了眼眶,再也说不下去了,因为,她根本就不想要什么“要不然”呀!
“至于你师父交代的东西,我想还是你留在身边吧,以后你自己去完成这个任务,这样,就算你对我赖皮,对你师父总不行了吧,所以,大木头,你一定要好好地待在大理,我速去速回,要等我喔!”
糟糕,眼泪又要流下来了,不行,她当初决定要笑着跟他道别的,不管他是否听得到。
她迅速地吸了吸鼻子,说道:“嗯我要走啦,早点出发早点回来。住持大师会为你做最好的安排的!”
“最好皇帝老儿本事大,能找到好大夫治好你,就算你因此成了驸马爷也不要紧,只要你能够活得好好的,我就什么都好啦!”她强抑着内心无奈的痛楚,没有笑意地咧嘴一笑。“你放心好了,这一次我绝对不对你绷着一张脸了。”
她提起简单包袱一口气往门口冲去,却在跨出门槛的一刹那,又忍不住停下动作,回首一视,对他做了最后的温柔宣告:“我要走喽!”
然后,狠下心斩断所有的不舍,甩头,快步离开。
留下全部的牵念,给他!
却没有发现一双深情的眸子望着她的背影,久久不能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