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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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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绿色毛袜。另一项奇特之处是,她这是第二次发出无助般的喃喃自语了。

    她一定是在自言自语,不可能是对他这个陌生人说话。刚开始,他试着不去注意,毕竟他心里悬挂着沉飞的情况。

    沉靖在电视上看到插播新闻快报,但只见一群记者在急诊室内外拥挤成一堆,那名女电视记者对着镜头以国家元首遇刺的紧迫口吻大声说:“由于“沉氏”这位有“铁臂沉飞”之称,在美国企业日前最年轻的华裔董事长,也是建筑界的翘楚,今天才在报纸上有他昨天召开记者会的照片,因此很快便被认明身分,但到目前为止,还无法确定他今晚受伤的真正原因,及为何种武器所伤。据现场一位女士所称,沉飞当时似乎企图对她做不明确的碰触!”

    沉靖看到此便关掉电视。不明确的碰触。真好笑。她干嘛不干脆明白的指控著名的东方花花公子,企图当街对她非礼?搞不好是她为了自卫伤了沉飞。

    自圣塔巴巴拉驾车至洛杉矶,平时差不多一个小时的车程,今晚逢周末,高速公路上又发生个连环车祸,使得整条高速公路的交通完全瘫痪了三个多钟头。

    好不容易到了医院,却在这部慢得如牛爬的电梯里遇上个怪女人。她每隔大约五秒便兀自吐露着显然是感情上的困扰。

    “我不能嫁给他,我不能恋爱。现在还不行!”

    她是不是精神病房里跑出来的精神异常者?多可惜,这么漂亮的沉靖看不出她的年纪,无法确定她是女人或女孩。他不知道该不该和她说话。他希望六楼的灯快点亮,这情况让他浑身不自在。她说话的音调是一种柔美悦耳的南方腔调,使得她的告白分外显得动人心弦的幽怨。她看似东方人,念念有词的却是字正腔圆的道地法文。因此又有些令人觉得她在幽幽对他诉说情话。

    这可能是全世界最慢的电梯了。

    “哦,我的天啊。”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十分沮丧。“这不行的。”

    沉靖本能的反应。他转身向她。她正笔直的望着他,一双忧愁的翦翦瞳眸在牛角框眼镜后面,是那么地楚楚动人。她长得惊人的乌黑秀发披过她纤细的身子,在她胸前和手腕上热闹非凡的形形色色挂饰,更加深了她的神秘和怪异特质。

    沉靖正要问她是否需要帮忙时,她忽然伸手抓住他的手臂,用英文对他央求道:“不要去。”

    他皱一下眉。她的眼神彷佛他是个灾难受害者。

    顷刻间,沈靖完全被她的外表所吸引。她似纯真无邪,似忧虑重重的脸庞,她特异的穿扮。他觉得他好像真的要有麻烦了。

    “去哪?”他问,感到一头雾水。

    “不要去就对了?肽谴本煞孔釉对兜模也灰谀强醇恪!?br>

    “旧房子?”沉靖更迷糊了。“小姐,你在说什么?”

    她抽回手去和另一只手扭在一起,似乎比他还要不安。“这很难解释,反正你不要去南区就对了。尤其不要到街头的那幢老建筑。”

    “恐怕你弄错了,小姐。”沉靖叹息地摇头。“我不是做建筑这一行的,也没去过南区。我不以为我以后会去,那边没有我认识的人。”

    她认真的眨眨镜片后的眼睛。“你不是总因为你认识某人才去你要去的地方的。”

    倒也是。他是摄影师,因为工作或兴趣,他有可能突然到世界任何一个陌生的城市,走向任何一个地图上找不到的角落。

    “你一定要记住,不要去南区。”

    “可是我”

    “我必须走了。”

    电梯门打开,她逃也似的一下子就不见了。沉靖发愣之间,门关上了,电梯开始从六楼往下降。

    羽蕊心跳气喘地快步走过走廊,正好碰上一脸迷路状的芙音。

    “你还在等我?”她歉然问道:“我以为你和芙莲一起走了。”

    “她要我去她车上等地。”结果那个男人走进电梯,感应到一股发自他身上的强烈电波后,芙音便震得全身发麻,给钉住了般地动弹不得。

    芙音转转眼珠。“这里我好像来过。”

    羽蕊记起她的没有方向感,笑了。“你是来过,你陪我上来的。走吧,现在我陪你去停车场。”

    而在车子里等了半天,仍不见芙音,芙连累得快睡着了。

    “这丫头八成又迷失了方向。”她咕哝,叹一口气,只好下车去找芙音。

    她走进电梯,刚要按关门,一个男人自停车场那边跑过来。

    “等一下!请等一下!”

    芙莲压着“开”的按钮等他跑进电梯。

    “谢谢你。”

    “哦,老天!”芙莲轻轻抽一口气。

    沉威看看她仍按着键的手指。“小姐,你还在等人吗?”

    这男人身上发出的电波充满了整间电梯,压迫得芙莲无法呼吸。她闭上眼睛,马上看见一幢红瓦白墙的漂亮房子,砖瓦砌成的壁炉,印花棉布家具,木镶地板。壁炉前有张舒适的阅读用大靠椅,椅子里坐着的正是电梯里这个男人。

    “不,我不要。”

    沉威纳闷地注视眼前身材娇小、面容姣美的女人,她的呼吸急促,脸色在一点一点的变白。”

    “小姐,你没事吧?你是不是病了?”他的手伸出去碰她时,她突然张开了装满惊惶的眼睛。

    她躲开他的手,彷佛他要非礼她。沉威举起双手。

    “嘿,小姐,我没有恶意,只是你看起来”

    “我不要结婚!我不会嫁给他!”芙莲对自己说,然后逃出了电梯,一直跑向自己的车子。

    她有什么毛病?沉威本来想追过去,继而作罢。他和他大哥沈飞不同。从他前妻那,他学到了不少教训。过去这几年,他将精力全部投注在工作上。工作的诱惑不会令人受愚弄和伤害。他的生活里最不需要的就是和女人牵扯上。任何女人。

    但,到了楼上,步出电梯时,他脑海中却浮上刚才那张受了惊般的脆弱美好脸庞,他甚至有种怪异的感觉,好像她跟着他。然而当他神经质的转身,只看到自己投射在地板上的影子。

    沉靖已经到了。

    “我打电话给你,没人接。”沉靖说“你听到我留的话了吗?”

    沉威点点头。“我已经睡了,累得要命。后来不知怎地醒了,听到你留的话就赶了过来。”他转向沉飞。“看来有人开始狗急跳墙了。”

    “我想不透。”沉飞摇摇头。他已经坐了起来,侧躺太久的姿势使他半身发麻。“他可以杀了我,可是他只捅我一刀,让我没法好好躺着睡觉。”

    “像你这么机警、精敏的人,他那么靠近你,你怎么都没察觉?”沉威问道。

    “别提了。”沉飞挫折地摆摆手。

    “有个女人宣称大哥趁人多,现场一片混乱,企图吃她豆腐。”沉靖嘲弄地笑道。

    “你?吃女人豆腐?这可是比你挨刀子还要精采的新闻。”沉威也笑,而后皱皱眉。

    “说到女人,我刚刚在电梯里碰到一个奇怪的女人,嘀嘀咕咕说了些我听不懂的话,瞪着我的眼神,好像我是个登徒子。”

    沉靖看着他。“是不是长得很漂亮,全身都透着鸡以言喻的怪异,不停地自言自语?”

    “是啊,你也碰到她了?”

    “嗯,也在电梯里。她有没有警告你不要去南区?”

    “警告?没有。我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她就跑了。”

    “南区?”沉飞警觉起来。“什么意思?她为什么警告你不要去南区?那边有什么?”

    沉靖耸耸肩。“我也不晓得。她提到一幢旧建筑。算了,我看她多半这里有问题。”他指指头部。“可惜。”遗憾地,他叹一口气。

    “得了,女人本来就是麻烦。”沉威结束掉这个话题,面向沉飞。“你有何打算?”

    “我不会放弃重建计画的,如果这是你的问题。”沉飞坚定地说“相反的,我要提早开始实施。”

    “你今天上午去看过的感想如何?”沉威问。

    “整个地区一片残败景象,教人看着沮丧不已。任何一个健康的人住在那种阴郁、脏乱的环境里,住久了都要生病的。”

    “这样的“意外””沉靖指指他里着绷带的腰部“还会持续发生的。下次可说不准他们还会不会留着你这口气了。”

    “他们已经有超过三次的机会可以致我于死,足见对方不是真的要谋杀我。”

    “我看这个幕后指使者请来的都是些瘪脚角色。”沉威神色凝重。“再来恐怕他便要学聪明些,找个职业杀手来对付你了。”

    “那也就是说,该是我去拜访一个人的时候了。”沉飞说,他的声音和脸色同样阴沉。

    沈威和沉靖互望一眼,同时问:“谁?”

    “这事我会处理。”沉飞答道。

    非必要,他希望他有生之年都不要和曹英峰打照面,但现在看来,他必得去和他面对面不可了。去看他到底在故弄什么玄虚。

    “羽蕊呢?”

    他突然的问题问得双胞胎兄弟一愣。

    “她来了吗?”沉威问。

    “我没看见她。”沉靖说。

    进来了一位男医生,为沈飞稍事检查后,认为他伤口无碍,可以回去了,一周以后回来拆线。

    他们三人由医院后面送货的电梯下楼。羽蕊没有再回来。沉飞并不意外,却制止不住的失望,但他知道,他还会在公司见到她。这个想法略微安慰了他。

    在沉飞的坚持下,沈威和沉靖各自离开了他位于雷塘海弯的房子。沉飞打开了他亲自设计的安全系统。这套系统当初是他父亲住在这时,为他设计安装的,没想到他还是防不胜防的遇害了。

    防什么呢?任何防卫都防不了阴险狡诈的小人。他闭上眼睛,回忆父亲遇害的情形,心中不禁一阵剧痛。

    他深吸一口气,让周遭静论的气氛抚慰他。要是父亲肯听他和母亲的劝,把事业和家都迁回台湾,他们不会双双遭人谋杀。虽然警方以意外车祸结案,沉飞至今仍相信他们的车子不会无故“意外”撞出高速公路栏杆,跌下山凹,爆炸起火。父亲滴酒不沾,有母亲在车上,他开车格外小心。何况那是个大白天,天气晴朗,视线良好。

    沈飞睁开冰冷的眼睛,昂起坚硬的下巴。他会想出解决的办法的。暴力向来征服不了他。不为自己,也为他两个弟弟,他必须在情况恶化前制止其它疯狂的暗袭行动。对方要收拾的若不止是他,还包括了要断绝“沉氏”的后,沈威和沉靖同样会有危险。

    他又想到现下和他最近的人,他的贴身保镖羽蕊。他在病房时对她说的不是威胁或玩笑,他的对手一次没有得手,因为有她在中间阻挡,下次她在时,真有可能他们会先解决掉她的。

    为什么见到她以后,他就无法坚持不要她继续跟着他的决定了?看来他是比他自己所知的还要感情用事。一看到她,他清明的头脑真的就成了一摊浑水,只想着接近她,拉她近到他心坎里。

    他深深吸口气。他克服过许多困难,这次他必定也做得到。

    再深深吸口气,肾上腺素开始流向全身,他几乎要觉得自己又是那个刀枪不入的沉飞了。他是坚毅不可摧的,他向自己保证。

    步入魏伯为她安排””其实她猜必然是她父亲的主意””的公寓,羽蕊脱下夹克,然后警觉地停止动作,慢慢地,又将夹克耸回肩上。

    有人在她公寓里。或曾经来过。她嗅得出异样。但她开门时就该有所警觉了。她出去时上了锁,刚才钥匙转了个空,门就开了。

    都是你的错,沉飞。她懊恼的想着。

    流利无声地,她自腋下拔出枪,退到门边,反锁,然后一手握紧手枪瞄准黑暗,一手伸出去打开开关。

    灯光照亮了室内的凌乱,原来在架子上、橱柜里的东西统统到了地板上,桌、椅翻倒着,抽屉都拉了开来,卧室里,她的衣服全部被从壁橱里抓了出来扔在床上和地上。

    “跟我们回去,你可以睡在我的房间,我去和芙莲挤一晚。”在停车场时,芙音突然抓住她的手对她这么说过,口气近乎急迫。

    和她从来没真正说过几句话的芙莲都开口了。“只要你不怕我们那些挚友聒噪,你可以多住几天。”

    羽蕊没有忽略芙音焦虑的眼神。“为什么?你看到了什么?还是预感有人要伤害我?”

    “我看不见,很暗。倒不会伤害你,可是我心里有种很不舒服的不安感觉。”

    既然如此,羽蕊认为芙音是因为沉飞的事太担心她,她反过来安慰她,要她不要多虑,仍然单独驾车回公寓。她不是不相信芙音的感觉,她知道她的预感很准的,她只是需要独处。而且芙音不是说了?她不会受伤害。

    尽管心知闯入的人早走了,羽蕊还是小心的巡视了每个房间。最后她回到客厅,站在那环视周遭,慢慢把枪插回去。

    来人究竟是想找什么东西,把屋子翻了个天翻地覆?就差没有把地板掀开,把天花板拆下来。

    这件事和沉飞的“意外”有关吗?若没有,捣乱她的屋子的会是谁?有何目的?应该不是一般窃贼,她没有遗失任何东西。电视和其它电器用品她搬进来时就有,它们都在原处。

    若和攻击沉飞的人有关,更不合理。她这个保镖上班才半天,他们不会笨到以为沉飞或“沉氏”其它人会将公司重要文件交给她吧?

    现在想什么都没用,太晚了,羽蕊决定明天再说。她疲惫万分地把床上的衣服拨开,和衣躺上床,闭起眼睛。但是沉飞的脸马上进人她脑海,她赶紧又把眼睛睁得大大的。

    她忘不掉他脸上的表情,他念她名字的声音,以及她接触他时的感觉。她那出名的冷漠哪里去了?他们之间真的有某种东西,某种会使她的神经末梢分外敏感的东西。

    老天,她该怎么办?现在的她连应该怎么想都没有头绪了。真是的,她怎么会落到这么复杂的感觉里呢?她无力的想着。

    她可以控制她的情绪,她勇敢的对自己说。但是他若再吻她,怎么办?那种滋味好像会上瘾,像喝茶,愈喝愈浓,直到成为一种嗜好,戒都戒不掉。

    嗜好!羽蕊兀自好笑。怎能把接吻想成嗜好呢?可是她想不出其它方式去形容它。毫无疑问,沉飞是个中好手,对他来说,吻一个女人,不过像他每天呼吸那么自然吧?

    想到这,她躁乱的情感冷了下来。

    哦,她会回去继续当他的贴身保镖。她一向脑扑服环境、克服感情,她能进入海军官校,并以优异的成绩毕业,随即在她志愿加入情报局,通过重重考验,在那个男人当横当势的单位里不断以卓越的表现获得晋升重用,便是最好的证明。

    沉飞,不过是个男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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