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龄就要变成像个刚出生的婴儿,而你的样子还是二十五岁,不是变体超级巨婴是什么?”
当然,他知道她是胡说的,她也知道他知道她说的是气话,而他实在够胡扯。
但若那情况真会发生
咬住嘴唇半晌,展乔终是忍不住,爆笑出声。宗康的笑声接着加入。
“天哪。”展乔笑出了眼泪。“变体巨婴。真亏你想得出来。”
“你也不赖。气一气少十岁。”他摇摇头。“大家都要争先恐后的来气了,谁还需要研究长生不老秘方啊?不久这个地球就充满了气,很快的到了饱和状态,砰,爆炸,啧啧啧,比大地震的威力还吓人。”
“你的中文很棒嘛。昨天假装不会发音,其实你”“虽然发音是真的很困难,但为了学发这几个音,学校教室的墙和我家的墙都倒了。”
“又在那瞎扯。”
“是真的,给罚面壁嘛,墙壁看我的脸看得烦死了,我一站过去,它们一看‘又是你!’受不了,轰,倒了。”
展乔笑得捧腹。“马来西亚的学校教中文教得这么认真?”
“何止马来西亚?新加坡、香港我念的学校可多了。大家一致认为我的有问题。你呢?你的中文更棒,你以前是个聪明的学生吧?”
“我是土生土长的中国人,中文还说不好,就该去撞墙了。”顿一下,展乔轻叹,告诉他。“我本来想去当女警察的。”
他很讶异。“为什么?又为什么没去?”
“我爸爸是警察,他去世了,因公殉职。”“哦。对不起。因此你想做警察?”
她笑笑。“我爸是很优秀的警察,他是我的偶像。”
以及,她一直觉得,她父亲希望她是男孩,他始终把她当儿子对待,买给她的玩具,都是男孩爱玩的东西。她大一些时,他带她去学射箭、射击。他教她打棒球和撞球。他送她去学空手道和柔道。别的女孩在交换女生心事,和男人眉来眼去,偷偷约会时,她练了一身的功夫。
男孩或男人,都不敢打她的主意或占她便宜。都不敢追她?春退嘟坏模前阉毙值馨恪运牵膊畈欢唷?br>
“没去,是因为我妈听说我要念警校,吓得花容失色。”展乔对宗康扮个鬼脸。
她没告诉他,她报考警校,是她和父亲瞒着母亲去报的名。她都去考了,警校和大学联招,都录取了,但她父亲在那时去世了。她不想令已然悲痛欲绝的妈妈,心惊胆跳地害怕她步父亲的后尘,选择了念大学。
展乔未曾觉得牺牲,亦不曾后悔。大学的中文系是她填的第一志愿。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没有告诉父亲去做的一件她想做的事。她不以为她会考得上,填志愿时当好玩。不料她不但考取,而且分数相当高。
假如读警校,未必完全为了取悦父亲。在中文系的四年,遨游于诗词歌赋间,展乔发觉她也有女性诗情画意的心思和情感,无奈她自幼至成长,受的是勇士般的教育和训练,男同学们看她,只见到一个身材高姚,外表几近不修边幅,言行豪迈如儿郎的女子。
尤其有一次她在公车上差点扭断一个“公车之狼”的胳臂,这事传开以后,她“展大侠”的威名便不径而走。哪个男人要个功夫高强的女人做女朋友啊?
她曾听闻有句话在男生间传来传去“搞不好,给她拆了两根肋骨去当筷子。”
她有这么威猛吗?真是“一时英名毁了一生”哟。不知何年何月何日才能遇到个知音,体会她其实也有温柔婉约的一面。不过她自己都觉得温柔婉约这四个字,用在她身上,哈,怪格格不入的。怎么回事?想起这些事来了。
“想什么?”
想男人啦。彷佛做贼给当场逮到,她的脸马上红了一大片。
“嗯,哦,我在想我们今天晚上回到台北不知道几点了。”
“有约会,怕来不及啊?我帮你打电话好了。”
“要你多事。”
“咦,我是你的助手嘛,接电话、打电话本来就是我分内的工作。”
“那么请问你干嘛请个助手来做你分内的工作,而你却坐在这呀?”
“我跟着你好向你学习查案嘛。”
“哼,也是有道理啦。”他一咧嘴笑,她马上指着他提醒道:“不过你的助手的薪水,不管你答应给多少,是要”
“从我薪水里扣,我听到你说了。”
“光听到不够,要记住。呀,我想到了。守则第六条,未得主管许可,不准擅自采取行动和作任何触犯公司利益的决定。”
“这么多条,只有这一条听起来比较”
“怎么样?你有何意见?”
“嘻嘻,不敢。展上司永远是对的。”
“不用展了,你不到二十四小时就犯了所有的规则,再不当心点,我拿你斩首示众。”
东石到了。“很快嘛。”展乔看看表,的确坐了一个多小时。多个人扯谈,时间竟过得不知不觉。
小镇风光和都市有如天地之别,街道大概只有台北的一半宽,两旁建筑大部分古意盎然,新楼掺夹其间,反而很可笑。
展乔深深为四周的淳朴气息吸引,很想到处溜达看看,奈何她和宗康有公务在身。抵达的时间比她预计的晚了许多,不快点,恐怕今晚便回不去了。
昨晚石先生对她说过,由此往六脚乡没有客运或其它公共交通工具,小镇地方小,连出租车也没有,除非有从市区进来的,可以议价,不跳表。
展乔四下张望,出租车不见半辆,脚踏车和摩托车倒不少。
她突然想起来,咦,她有个死皮赖脸跟来的助手嘛,叫他去找交通工具。
“喂,宗”
这小子,又不见了。
她站在原地转来转去地东张西望。看到他了,他在一家中葯铺门口和一个妙龄女子有说有笑,聊得可开心呢。那女孩穿著白衣花裙,娇俏天真,仰头看着他的表情则一脸娇羞。
宗康俯身不知说了什么,女孩笑病安“地点点头,柳腰一旋,跑进中葯铺去了。
他还对着人家的背影望了半天,才悠哉悠哉朝她晃过来。
他一到面前,展乔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他就喊:“第七条,执勤时不准擅离职守!包不准和女人调情!”
宗康的头往后闪了闪她险险戳上他鼻子的手指。“这么大的火气!我哪有和什么女人调情啊?”
“还辩!我亲眼看见了!不是调情,难道你忽然得了急病,要吃中葯?”他回头看看葯铺,哈哈笑。“那个呀,她哪是什么女人?她才十五岁而已。”
“十五岁的少女你也去调戏,你不知耻。”
“哎,我进去借厕所,她跑来问我从哪来的,就聊了几句嘛。”他俯视她。
“展乔,你这样真像打翻了醋缸的母老虎。”
“嘿,少出言无状,我是你的”
“展上司。你不是叫我别展了吗?自己又老爱提。”他伸手环着她的肩。
“我们从哪查起啊?”
她扭头看着她肩上他的手,感觉蛮喜欢,但她决定不要太喜欢的好。
她严肃地拍掉他的手。“干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我们来办公事,又不是来度蜜月。”
“耶,这里却是个度蜜月的好地方。你感觉到那种与世无争的淳朴没有?”
他深吸一口气。“空气清新干净无污染,没有交通堵塞,没有”
“行,你以后就带你老婆来这度蜜月吧。现在呢,你去问问,我们要去六脚乡六南村,怎么走,有多远?”
“是,展上司。”他行个礼,然后微笑。
因为展乔心里想着别的事,所以她也没留意他恶作剧的表情。
“等一下,”她改变主意了。“我们一起去问。”
“你怕你不在我身边,我又去拈花惹草,所以跟着我监视我啊?”
她,这个,唔,还真有这点想法。
“少不要脸了,我是让你跟着我。”她跨几个大步,走到他前面,回头命令。
“好好跟着,学着点。”“遵命,展上司。”他欣然道。
办了这么多案件,跟踪、调查过各式各样的人,宗康心想,属这一次最好玩。
展乔放眼四望,问谁好呢?前面有个水果摊,小贩接触的人多,她想,便走过去。她刚摆上微笑,礼貌地要张口询问,摊子后面的中年妇人堆着一脸友善的笑容,说了一串她听不懂的话。
“她说什么,宗康?”展乔继续对妇人微笑着,一面孺动嘴唇,小声问。
他没答理。
展乔转头,不禁气得七窍生烟。他“又”不见了,根本没跟在她后面。
“对不起。”她向拿起一个苹果给她看的妇人说,不好意思地转身走开。
这个死家伙,如果给她逮到他又和女人搭讪,马上叫他滚回台北。不,滚远点,滚回马来西亚。
当她扫描的眼睛瞄到他和之前那个女孩一起由中葯铺走出来,她几乎用她的眼珠先滚过去辗毙他。
展乔先深呼吸,竭力控制住升到顶点的怒火,冷静地用巴不得就把他踢得远远的脚,推动她彷佛装了高射炮、蓄势待发的身体,朝他而去。
她快走近时,宗康看见她,对她招招手。
笑,他还有脸笑。他还敢笑。
“展乔,这是小慧。”宗康介绍道,无视她冒火的眼睛,一手环搭上小慧的肩,把她揽到他身边。“小慧,这是展乔。”
小慧。已经叫得这么亲昵了。但展乔却不便发作。
而且她还得微笑。“你好。”
小慧害羞地回她一笑,瞄宗康一眼,跑了进去。机会来了,展乔抬起一脚,准备使劲地踹宗康。
“我找到车了。”他说。
展乔的脚悬在空中。“什么车?”
“小慧的哥哥送货去了,假如我们可以等十分钟,他回来,车子就可以借我们用。”
“哦。”踹是不踹呢?她考虑着。“你以为这样就可以将功抵罪吗?”她不踹了,改为踩在他鞋子上。
可是没踩到,他跳开了。
“脚抬了那么久,你动作太慢啦。”他说,还拨了一下她垂到肩上的马尾巴。
她气坏了,把马尾巴甩到背后。
“干嘛要踢我?”
“你假公济私,没当下开除你,只踩”她这次说踩就踩,踩着了,得意地扬起下巴,然后继续说:“你一下,够客气了。”
宗康低头看看他的运动鞋上的她的运动鞋印。她是真踩耶。一点不是装模作样唬他。
“哎,我走到半路,看到小慧在店门口,我灵机一动,顺口去问了她一下,她就去问她爸爸,人家马上答应帮忙。这怎么算假公济私?”
“小慧,小慧,叫得挺顺口嘛,你怎么不会叫成小费啊?”
“她告诉我她叫小慧嘛。”宗康笑。“展乔,看不出来你这么会吃醋耶。”
“你脸上的皮若是金子打造的,我还可以喝醋给你看呢。”
展乔别过身,表面上是被他得罪了,不理他,心里可着实不自在又纳闷。真是的,她好像反应得是挺怪异的。
“怎么又生气了嘛。”
他的手放在她肩上,她转身甩开它。
“喂,不要动不动就跟我勾肩搭臂,我可不是你的兄弟。”
他会把她当兄弟般才有鬼。但是她眼中的惊惶、困惑,是她严峻的声音掩饰不了的。那使宗康吞回了想嘲弄她的玩笑话。
她来此是为了工作,而她显然是个工作时绝对认真的人。他何尝不是?两者皆然。事实上就他这次的工作来说,除了认真,他还要格外小心谨慎。
展乔若发现她是他的目标,恐怕不只是踩他一脚那么简单就放过他。他的脚趾到现在还在鞋子里呻吟呢。她也许年轻,办案经验未必有他的丰富,但她绝不是好惹的。
“好吧,展乔。”他稍稍收敛吊儿郎当。“既然我们要等车子,你何不告诉我,我们的委托人和他要找的人,姓什么,叫什么大名,以及目前你有哪些线索?”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也许因为我是你的助手,我若知道我们在做什么,要做什么,我就不必像瞎子一样,跟在你后面,等你带路,等你一个口令一个动作。必要的时候,我们若分头行事,我也有个头绪。”
他是对的,展乔没想到,因为她从来不曾跟着老包查案办事,他觉得她差不多了,就放她单独作业,只在她回办公室报告时,给她些提示和意见。
“委托我们的人来自印尼,是位橡胶大王。你在马来西亚也许听过,石山河。
他要找”
石山河三个字,像一声轰雷撞上宗康的脑门,虽然他不是太意外听到他的名字,他意外的是他听到的展乔接着告诉他的故事。
事情比他来台北之前所以为的复杂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