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笑出声。
她仰头望着蓝天,越荡越高,几乎可以抓到天上的云了。她想抓,也真的伸出手“哇啊!”“月儿”
“好痛!”她醒了过来,发觉自己躺在地上,周遭漆黑她作了梦,梦见去年的七夕,
她和庭筠在一起寅月闭了闭眼,眼睛渐渐习惯黑暗,才想起她昏倒了,背上的疼痛唤醒她。
她清醒了,梦境、现实,当年不解的迷惑。
这十五年来,庭筠给了她一场甜美的梦。
呵,她该感谢他的,可她无法道谢!
如果可以选择,她宁愿一开始便认清事实,那么她会知道,人间也有天堂和地狱之分是知识,她和晏庭筠根本不可能在一起是常识。
一开始没有爱,便不会有痛苦,因为一切是那么地理所当然。
晏庭筠,你可知道,你蒙蔽的现实,害得我多惨!
我的尊严,我的无知,成了众人嘲笑的对象。我无法反驳,因为他们的讥诮是对的,错的是我!
晏庭筠为她筑了十五年的梦,短短几天全溃散了,甜蜜的往事成了取笑她不识时务、自不量力的悲痛回忆!
苦呵!她会记得的,一辈子将不再忘记,也忘不掉了。
梦醒了,梦也碎了!
现实,她知道该怎么做了。
距离上次玫瑰梗鞭背之事已过了一个多月,伤口好多了,并且如银兰所言,将留下丑陋的疤痕。
“你说什么?”晏老夫人病捌鹧邸?br>
“奴婢就该做奴婢分内的事,玉食锦衣、琼楼玉宇,奴婢不配享有,请老夫人收回。今日起,奴婢会同银喜和银兰一般伺候老大人,以报深思厚德,还请老夫人成全。”
她以为这么做是告诉老夫人,她已有自知之明,没想到老夫人反而生怒。
“贱婢!你是什么意思?存心让晏梅园的人以为我虐待你是不是?”
“不是的,奴婢绝无此意!”她着实料不到,老夫人会曲解她的心意。
“还敢说不是!贱人,你别以为这么做,可以让远在南方的庭筠回来看你!你是什么身分,敢妄想进我晏家大门,成为我的孙媳妇?你也配!”老大人辱骂道。
“老大人误会了,奴婢”
“你别再给我开口!如果你真无此意,就乖乖给我回七楼去!”
寅月静默了。
晏老夫人斜睇她,一脸诡笑。“你能够明白自己的身分,我很高兴,不过,你要记住,在我的孙儿还没有回来以前,你可是归我调教,我不希望有人说我虐待你,把你当成奴婢使唤。”停顿一会儿,她恢复“和蔼”的表情,又道:“寅月,如果你当不惯金枝玉叶,想回复奴婢身分,最好等我孙儿回来,你亲口告诉他,免得他误会了我这无辜的奶奶,还以为是我待薄你了。”
寅月顿时明白老夫人的心思。
尽管心中百般煎熬,疼痛欲死,她还是点了头。
“奴婢知道该怎么做了,请老夫人宽心。”
“很好,我相信你是个聪明的姑娘。其实以你的面孔,不难找到一个好归宿,就拿扬州的袁公子来说,他对你很有意思,你就算不能当他的正室,最起码也可以成为他的妾。”
“老夫人,奴婢不敢有非分之想。”她实在很怕,怕老大人硬将她配予袁世轩。
他纵是不错的男子,此生,她己不作嫁人之想。
身若槁木之枝,而心已若死灰。
“你放心,只要庭筠娶了亲,我会为你安排。”她“好心”地说。
“老夫人”
她能说什么,奴婢是没有发言权的。
日子慢慢流逝,一年的时间可以改变一个人。
寅月变了,她瘦了,眼神更加清亮,也更冰冷。
再没有人看过她笑,面对下人的嘲讽讥诮,她充耳不闻,没有生气的神情,也没有狂怒的举止,只有冰冷。
如果有人胆敢辱骂她母亲,她以一个冰冷的眼神便可以教那人噤声,夹着尾巴逃开。
一年,她待在玉楼内,只有老夫人指定的工作陪伴她。
她不会闷得慌,因为老夫人总会给她一个不合理的期限,完成指定工作,然后她会做到三更半夜,准时交差,不误时,也因此,没有时间胡思乱想。
老夫人很聪明,交代她的“工作”不是刺绣、抄书,便是绘画、习书法、背诗词、读天文地理。
白玉莲每每到玉楼,看到的是寅月的文学才艺神速般精进,却看不到她的苦,她的委屈,和她非人的生活。
这一天,她到玉楼,叹着气说:“庭筠如果能够回来,看到你这么勤学,一定会很高兴。”
寅月放下毛笔,感觉到莲姨今天精神很差。
“莲姨,庭他应该快回来了,您不是说江南方面的生意扩展得非常顺利,甚至比原定计画还大了一倍,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月儿,你不知道,庭筠他那一直在北方的三叔前些日子病了,情况非常严重,北方的生意一落千丈,如今只有让庭筠去整顿了。”白玉莲又是摇头又是叹气。
“情况很糟吗?”寅月也忧心了,难道这样的日子她还得再过下去?如果晏庭筠不回来,那怎么办?
“如果你指的是生意,非常糟,有个总管趁庭筠三叔生病,搞垮了不少大笔生意,然后卷款潜逃。晏家失去信用不说,还得赔偿一大笔的违约金。”
“那他要直接到北方去,不回来了?”一年了!已经一年了,她竟还得再等!天啊!
白玉莲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月儿,我明白你想念庭筠。你放心,我相信以他的能力,很快便可以搞定回来的。”
莲姨误会了,她并不是因为想念他而忧心,只是迫切的希望能够尽快脱离现在的一切。
“莲姨,晏伯伯的痛好些了吧?”
前些日子她回晏梅园探望母亲,才知道晏关山生病了。
白玉莲摇摇头。“唉!老样子。大夫说他太过劳累,把脾胃搞坏了。”
“晏伯伯应该少喝点酒,不可食无定时。”
白玉莲瞧着她,一脸赞赏。“月儿,你真是越来越懂事了,这一年里,你可真是学了不少。”
寅月闻言,心里百感交集,酸了鼻头,连忙背过身,凝视窗外的牡丹。
“这一年多亏有老夫人教导。”
“说得是,不过你实在应该多注意自己的身体,别成天只顾着学习。看看你,瘦得跟竹竿似的,脸色苍白,庭筠如果看到了,可要心疼极了。”
“莲姨,我只是”
“我知道,你又要说你只是想念庭筠,对吧?”她摇摇头。“想念他也得要吃饭呀!”
“谢谢莲姨关心,我会注意的。”
只要在白玉莲面前,寅月总是尽量表现出没有愁虑,像一年前开朗的月儿。
千等万盼的人没有回来,不该出现的人却出现了!
在晏老夫人的刻意安排下,寅月在晏知居的后花园碰见袁世轩。
“袁公子?”寅月惊讶不已。扬州和长安可不是在隔壁,可以说来就来的。
“你瘦了好多!”
褪去了天真无邪的笑容,清瘦的她多了一份冷而神秘的气质,也添了愁!他看得心痛极了。
寅月微微牵动唇色,似有若无的笑着。“袁公子何时来到长安?”
“三天前。我代表家父来长安谈一笔生意。”袁世轩笑说。其实是为了看她,他向父亲自荐来长安。
“原来如此,袁公子谅必还有要事在身,寅月不打搅了。”寅月欠身要回房。
“寅姑娘请留步!”袁世轩挡住她的去路。
“袁公子有事?”
袁世轩不难看出,她的神情拒人于千里之外。
“寅姑娘请原谅我冒昧,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你变得如此?”
寅月一征,很快回复冷漠的神情。“袁公子,一年不见,在你眼里,我会有所改变,也是理所当然的。”
“不,不该如此。你的脸色苍白,似有满怀心事:眸里只有哀愁,没有快乐。短短一年的时间,纯真开朗的月儿姑娘已不复见,到底为了什么?寅姑娘,你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
袁世轩着急地说。
“袁公子,你多虑了,我怎么可能会受委屈呢?”寅月淡笑。
“寅姑娘,在江南时,晏兄曾提起两位的婚事,他很积极地在寻找令尊的下落,可惜一直没有消息。”他停顿一会儿,接着小心翼翼地问:“寅姑娘,可是为了家世问题,在此试凄了?”
寅月缓缓抬头。“袁公子,你真的多虑了,我虽非晏家人,也是在这里长大的,这儿就像是我的家,没有人会让我试凄。再说,你看我的衣饰打扮,像是在此受了苦的样子吗?”
“这”的确不像,难道真是他多心了?
“可能是我这阵子染上风寒,面色苍白了些,才会让袁公子误会了。”寅月解释。
“是吗?”
“袁公子,请恕我失陪,我想回房休息了。”
衷世轩没有再留她,看着那美丽的背影消失,不自觉叹了口气。
有晏庭筠这样的对手,他当然不可能有机会了。
奈何他就是很难死心,即使只能看她一眼,他也甘心呀!所以才会千里迢迢由扬州再来到长安。
如果晏庭筠不能够给她幸福,他可要抢人了!
怎么也料想不到,一连串的事情耽搁了晏庭筠回长安的行程。
待他再回长安时,已经过了四年。他是接到晏老夫人骤逝的恶耗才急急赶回来的。
晏家是富贵人家,葬礼庄严而豪华,大臣、富商等均致送膊仪,会葬马车,祭奠供帐,场面非常浩大。
可惜时值夏日,遗体不能放置太久,所以当晏庭筠赶回来时,只能在晏老夫人坟上上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