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空气。
自后门踱出,她刻意绕了点路甩掉后头的跟屁虫,肯定是胤祺派来的人!他到底在防备些什么?耿凌微起恼火。
不多时,耿凌来到夜集前,这日是瑶池王母圣诞,早上她才同爹来过庙里给王母上香,她对王母始终觉得亲切,想是打小便认了王母当义母之故吧!
庙前熙来攘往净是人影,庙会加上夜集,又是锣鼓喧天,又是流影幻花,人声杂沓,在庙正门口对面小丘上的老榕旁,耿凌寻了个僻静无人的角落,屈膝坐在落叶上,下巴搁在膝头,看戏似地,睇着眼前由灯火人声交织成的金色琉璃网,方才夜集里演了出野台戏“思凡”那扮演小尼姑的戏子高亢清亮、情意缠绵的嗓音还残存着,人影交幌,不知道下出戏将演什么?人生如戏,也不知属于她的是哪一出?
“思凡!”耿凌轻哼了声,多蠢!凡尘有何可恋,生老病死、悲欢离合俯拾皆是,若真能修练仙成佛,她是怎么都不会想要留恋的。
庙门前,几对年轻男女在人前躲躲闪闪、遮遮掩掩,但彼此互视的目光中却是藏也藏不住的情意。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这样热闹的氛围里,耿凌却觉得寂寞。
“变回女孩儿果然不同,”熟悉而低沉的男人嗓音引得耿凌身子僵硬,该死!他是什么时候到她身后的,她竟然毫无所觉!
男人嗓音含着嘲弄“我盯着你好一会儿了,若在以往,你是连一刻也坐不住的。”
“物换星移,什么东西不会变呢?”她哼了声,立起身来拂去裙上泥屑,看也不看,便想从他身边遁走。
他却不放过她,钳住她的手将她拉抵身边,强迫她抬头望他。
他那深棕色的瞳眸,烟熏的水晶石,正燃着烈焰,她看得出他在生气。
近两年未见,历经战火使得他的意志坚硬得近似野蛮,粗砺了他的外貌,让他恍若时时都处于备战的状态下,深刻的轮廓衬托着他那双毫无忌惮的眼眸,叫人心悸,他清瘦了点,却更结实了,肩宽腰窄,臀腿之际的肌肉随着他有力的动作叫人心生惧意,在夜里火光的映照下,他英俊得不似血肉之躯,宛若天神!
雹凌半天才回过神来,用力一挣,她低吼“别碰我!”
“好熟悉的话。”他突然笑了起来,另一只手轻轻抚过她柔软的唇,他的触碰令她宛如遭到电击,全身震颤,他轻语“你总是告诉我这三个字,在从前,我不得不从,可这会儿,我却不会再依你了。”
她瞪大眼却喊不出声音,因为他的唇已经猛然盖下,夺取她的甜蜜。
她挣了又挣,却丝毫撼不动他的蛮力,即使她咬破了他的唇,即使她用脚猛力踹击着他,他也毫不在意,继续犯进,直到一滴冰凉凉的水珠子由她的脸颊滑过他的下颔,落到他胸前。
一声轻叹,胤佑总算放过了她的唇,却依然不肯放松钳制,将耿凌搂在怀里,他睇着那抽抽噎噎的小东西。
“你究竟是太高兴,还是太伤心?”他的声音倒像在哄个孩子似的。
“我恨你!恨得要死!恨得要命!”耿凌用力捶着胤佑的胸膛,力道劲厉可没有半点玩笑意味,不仅火红了双眸,她连鼻子都红通通的,她恨恨地道:“你干嘛不死在天山?噶尔丹是个废物,竟连你都打不过,你应该死在战场上,死于征途,死于烈日,死于饥渴,死于乱马奔蹄,无论如何,就是别再来烦我!”
“好狠!”他不在意地啧啧作声“我不知道”胤佑失笑“你竟然如此恨我,记忆所及,上回分手前,你明明说的是喜欢我,而且喜欢得快要疯掉了。”
雹凌双颊火红,该死的男人,竞拿她说过的话倒打她一耙!
“我方才说过了,”耿凌硬着声,仍是用力想挣出他的怀抱“什么东西都会变的!”
“是吗?”胤佑淡淡然,无所谓的样子“可是我爱你的心是永远都不会变的。”
灼红了脸,耿凌啐了声“说这么肉麻的话,不怕恶心吗?”
胤佑耸耸肩“那日在芙蓉坊里,你说的话不是更肉麻?我可没嫌你,况且那时候你还是个男人打扮。”
雹凌又恼又羞,哼了声,别过头不再言语,反正说不过他,何必自取其辱?
“我知道你恼我当日不去赴约,”胤佑低头满足地嗅着她身上独有的芬芳,有种重生的快感,这女子,夜夜入梦折磨他,这会儿搂在怀里如此软馥丰腴,妙不可言,他轻哼了声“我才该恼你为何那晚不在芙蓉坊里便说清楚,竟还由着我误会?”
她不吭气,也不作声,拒绝回忆那撕裂了她自尊与情感的一日。
“最后那件原本该由你来告诉我的事实竟由旁人口中述出,且伴随着的是你将他嫁的事实,”他的声音冰寒“知晓自己的梦中情人即将变为兄嫂,这种滋味并不好受。”
心头漾起凄楚,耿凌并未察觉自个儿身子已然软下,思前想后,她终于明了了自己的轻率,胤祺对她有恩,却不足以让她牺牲一生回报。
胤佑有错,但罪不至此,那日她恨他连个解释澄清的机会都不给,可现在反倒是,她连让他在公平状况下争取所爱的机会都没给。
他始终不知她是女儿身,她怎能因此怨责他无情?
怎能因之连两人间如此明确的情感悸动都给否决?
“阴错阳差也罢,做茧自缚也罢。”耿凌幽幽一叹“只怪你我缘浅,今生注定错过。”
“凌儿,”胤佑眸中是坚定的光芒“你该知道我不会是个认命的人。”
“不认命又如何?”耿凌总算抬起头,睇着他的亮眸闪动无奈“我与胤祺的婚约是你皇阿玛亲自下的旨谕,皇帝的命令你敢不从?”
“皇帝该管的是山河兴盛,而不是我的命途,我会去向他争取,”他毫不在意,深深瞳眸睇着耿凌“我在意的只是你究竟是不是真的喜欢上我四哥了?我要你的答案,然后才知道该怎么做。”
“是的!我现在喜欢的是胤祺。”有些赌气意味,再加上她不想害他,她痹篇他的目光。“我已经不喜欢你,一点也不了!胤佑,拜托你别胡来。”
“骗人,”他低低笑“你的嘴会说谎,眼睛却不会。”
“我没有”
她的声音再度消失在他的吻里,良久后,他松开她,在她耳畔轻语“你可以不承认,但我会一直吻,吻到你愿意承认为止。”
与他一起,原先她恨的是自个儿不像个女孩,这会儿,她又不得不恨起自己不能像个男孩,果断地拒绝他的要求,在他跟前,她似乎永远心余力绌。
“不要这样,胤佑。”耿凌闪过他再度抵近的唇,心底彷徨无助“你让我无法思考,我已经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处理这团乱了,胤祺救过我,他待我很好,我不能”叹口气,她轻语“天涯何处无芳草”
“别用思考,只要用你的感觉。”胤佑自背后环紧她,要她闭上眼睛,深情的嗓音在她耳畔低回,热热的呼吸由她后脑勺滑下颈项,两人气息混淆,直至她再也分辨不出彼此。
直到这刻,她才明了,她有多想念他的味道,他的嗓音,他的一切!
“天涯何处无芳草?”他轻哼“天下却只有一个耿凌,也只有一个爱新觉罗胤佑。我曾糊里糊涂错失过你一次,绝计不想承受再度失去。”
她无语,心底却是满满的感动,她偎在他怀中,不想睁开眼睛,再也不想。
他说得对,很多时候,人要静下心来,光是凭仗感觉,才知道什么是真正想要的。
不远处传来缠绵乐声,新戏上演,是“长生殿”
“汉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
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
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
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
云鬓花颜金步遥,芙蓉帐暖度春宵。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地久天长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这两句不错,下两句却得改,”胤佑笑语“地久天长有时尽,此情绵绵无绝期。”他感觉得出她已然臣服。
“我向来不喜欢唐明皇,”耿凌哼了声“一个有为君主毁在一个女人手里,断送大好山河。男人沉溺女色,难有作为!”
“幸好”胤佑笑“我不是唐明皇,也幸好,你不是杨玉环。”
“可是,你是有可能成为唐明皇的,”耿凌转头睇向胤佑“谁都知道皇上对你的器重,若你硬要为我,失去原该属于你的东西,我怎能心安?”
“除了你,我看不出还有什么东西是属于我的,”胤佑一本正经“你是我的贴身侍卫,我尚未允过你辞去官职,不是吗?”
“谁是你的贴身侍卫!”耿凌瞪他一眼“我只是你的错误。”
“是呀!是我最大的错误。”胤佑语中含笑“枉我镇日在外寻觅梦中佳人,却在你自个儿‘跌’到我眼前时浑然不觉。”
想起两人初次见面时的窘况,耿凌情不自禁笑了。
“现在想来,当时你已然给了我暗示,是我自个儿太笨。”
“什么暗示?”耿凌一脸困惑。
“你要拿我的裤腰带,不是吗?”胤佑忍着笑,她则是一脸窘迫“一个女孩子若非决心想要委身给一个男人,又怎会想要他的裤腰带?”
“我没有”耿凌还想回辩,却让他的吻阻住抗议。
“我的小凌儿,我的心肝宝贝,”他低低窃笑,不顾她的闪躲,一再啄吻她柔软的唇“‘芙蓉帐暖度春宵’,今后,别说裤腰带,中衣、内衫、裤裆你想要什么都成,连人,都是你的了。”
她哼了声别过身子,他却依然笑意晏晏逗弄着她,台上戏目演得热烈,这边,一对有情人喁喁私语,却已自成了一片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