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紫阳停止挣扎,抬起头,望进那两江深邃的黑潭中。
她被他眸中极度的痛楚震慑住,也被他语气中的伤心迷惑。
这个潇洒俊秀的男子与她究竟有何关联?他对她的感情这样激烈,她心中亦为他掀起排山倒海的浪潮,他究竟是谁!令她狂喜、令她心痛,一幕幕模糊的影像在海中纷扰,她偏偏就是想不起来啊!
“‘蒲草韧如丝,磐石无转移’,这是你对我说过的话,我不相信你忘得了。敏儿,这是你的借口吗?你不再爱我的借口?”司徒守义语气中充满浓浓的悲哀。
“蒲草韧如丝,磐石无转移”这十个字仿佛一记闷雷打在西门紫阳的心坎上,她脑中一阵天旋地转。
一个凄美悲伤的模糊记忆跃入她的脑海中。她好似在何处,对什么人说出这句既情深又心酸的话,难道就是眼前这个陌生人吗?
天啊,为什么想不起来!她曾经有什么样的过去!如今为何只剩一片空白!
西门紫阳心里酸楚,忍不住溢出一声轻泣。
“敏儿,别哭。”司徒守义见西门紫阳泪涟涟,万般不舍的将地搂进怀中。“是我不好,我话说得太重了,敏儿,你别哭啊。”司徒守义心中焦急。他能独自面对千军万马而无所惧,禁不起西门紫阳的一颗晶莹珠泪。
西门紫阳被他紧紧抱在怀中,他焦急的语气,温柔的声调,口吻中对她明显的爱怜与心疼,在在令西门紫阳痛彻心扉。
“对不起,我”西门紫阳啜泣道:“我真的想不起来你是谁、我们什么时候见过面、我们是什么关系、为什么我对你”西门紫阳难过得再也说不下去。
“敏儿,你究竟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司徒守义发觉事有蹊跷,又惊又疑地问。
“我不知道我的过去是什么、我从哪里来的,我一点记忆也没有啊。”西门紫阳哽咽道。
“啊!你”司徒守义温柔的抬起她的下巴,端详着她梨花带雨、娇俏清丽的容颜。“你忘记一切!忘了你爹娘,忘了奶娘,忘了姐姐,忘了玉霄楼!”
“玉霄楼?我和玉霄楼有关系吗?”西门紫阳一脸惊讶。她知道玉霄楼和还月楼都是洛阳名楼,更听闻玉霄楼楼主西门紫英是个绝色佳人“西门”并不是个常见的姓氏,莫非她和玉霄楼当真有所关联?
司徒守义终于明白了,他的敏儿失去记忆,彻彻底底地忘记过去的一切。
难道因为家破人亡的刺激,让她失去了记忆?
司徒守义想到纤细柔弱的敏儿无助、孤单的面对楼毁人亡的惨况,不禁心如刀割。
然而令他庆幸的是,这一段刻骨心的感情终究无法抹灭。他的敏儿虽然失去记忆,但心底深处仍留有他司徒守义的影子,不然何以听到他唤她“敏儿”时,便不由自主地泪流满面呢?
“敏儿,我心爱的敏儿。”司徒守义将西门紫阳紧紧的揽入怀中“如今你死里逃生,我再也不放开你了。”他柔声呢喃。西门紫阳是他失而复得的宝贝,此生唯一的真爱。
她丧失记忆未尝不是件好事,她忘了过去,忘了他和西门紫英那桩错误的婚约,忘了她们母女对紫英的愧疚,如今敏儿可以毫无顾忌接受他的深情,或许这是上天的旨意吧!
西门紫阳柔顺地依偎在司徒守义怀中,被他有力的臂膀温柔地拥住,他身上阳刚的气味迷惑了她的感觉,似幻似真,又令她感到熟悉。“敏儿,你记得也好,不记得也罢,我不会再放开你了,司徒守义绝对不再让你离开。”司徒守义情不自禁地低下头,轻吻她如子夜般黑亮的青丝,淡淡的幽香让他欣喜,让他飘飘欲仙。
“司徒守义?!”西门紫阳忽然大惊失色的推开他。“你你是司徒守义?五儒生之一的司徒守义?”
“正是。”司徒守义笑道。
西门紫阳暗叫不妙。如今还月楼和儒社因为那张机械图并且企图挟持南宫照影已成敌对,而方才她在千秋面前又对司徒守义乍然出现表现得如此失态,甚至落荒而逃,以千秋的性子,必定会一五一十的向楼主禀告,到时她将吃不完兜着走了。西门紫阳思及严厉的门规,脸上不禁涌起惊惧惶恐之色。
“敏儿,你怎么了?”司徒守义不解,欲扶住她的香肩。
司徒守义的手还未碰到她,西门紫阳马上躲避。
“不!你不脑瓶近我。”西门紫阳惊骇地说:“还月楼和儒社是敌对,要是被人瞧见我和你在一起,我就没命了。”
“胡说!”司徒守义冷傲地一挑剑眉。“天下没有人可以动你一根寒毛,况且,你并不属于什么还月楼,你属于我。”
“我不属于你,不属于任何人。”西门紫阳慌乱地要离开这个让她既欢快又害怕的男人,然而她还没迈开脚步,就被司徒守义拦下来。
“你快放开我,我不能和你在一起!”西门紫阳着急地大喊。她怎么也挣脱不掉他紧扣在纤腰上的手臂。
“我说过,我绝对不再让你离开我身边。”司徒守义任凭她如何捶踢扭打,丝毫不松手。“就算要把你五花大绑的绑回秋心园,我也会照做。”他毫不犹豫地恐吓道。
“你”西门紫阳感到恼怒,却也为他语气中的深情感动,但她不能就这么跟他走,她必须回还月楼复命。
她使尽气力仍挣脱不出司徒守义强而有力的手臂,于是一咬牙,抽出箫中的剑,闭起双眼,往司徒守义的手臂划去。“啊!”司徒守义没料到西门紫阳会攻击他,未及闪避。虽然她力道不重,仍在他手臂上划出一道口子,鲜血直淌。
“敏儿”司徒守义不可置信地望着她,痛心、难过、惊愕诸多情绪在他的眼眸中一一闪过。
“我”西门紫阳心中亦万般不忍。其实她根本不愿意伤他分毫,他是那样冲击她的记忆,如此的掠动她的心湖,即使忘记一切过往,她对他仍一见钟情。她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相信他,甚至有股冲动想要不顾一切地随他到海角天边。
她怎么忍心伤他呢?是情势所逼啊!划在司徒守义臂上的一剑,比划在她心上还难受千百倍。
“我”西门紫阳好想奔回他身畔,为他止血疗伤,向他道歉,但是她不能啊!“对不起!”西门紫阳一咬牙,含泪凌空而去。
司徒守义望着伊人的背影,心痛如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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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月楼内,金碧辉煌的大堂中,西门紫阳垂着头,默默跪于中央。
一个风姿绰约的中年美妇高坐在西门紫阳前方,她眼角眉梢显现出唯我独尊的冷傲威仪。这冷若冰霜的美丽妇人正是还月楼之主字文月。
宇文月的身畔站着一名仪表不凡的英俊分子,是她的独生子,还月楼的少主宇文毅。
两侧依序分列着宇文月座下的侍女,十二侍女如今只剩十个,因其中的西门紫阳正待罪跪于堂上,而冷千秋已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以白布复盖,放在西门紫阳身旁。
西门紫阳回还月楼请罪,乍见冷千秋的尸体以及满脸愠怒的楼主,一颗心霎时沉到谷底。
她想,今日大概难逃一死了。
冷千秋与她一起行动,如今她竟是最后一个得知冷千秋死汛的人,这意味着她必定临阵胆怯,弃同伴而去,珍惜自己的生命超越楼主的命令,已然触犯还月楼的楼规,她绝对毫无生机。
“西门紫阳,你可知千秋是被何人所杀?”宇文月冷冷地开口。“这紫阳不知。”司徒守义只打伤冷千秋,何人随后置地于死地,西门紫阳并不知情。
“哼!你和千秋一起行动,她为何会死、被何人所杀,你居然一概不知情!”宇文月冷艳的美眸锐利的扫过西门紫阳,震怒道。
“紫阳办事不力,请楼主降罪。”西门紫阳自知不能说出因为司徒守义的关系才和冷千秋分开,她只有俯首请罪,是生是死,皆是命了。
“你触犯楼规,本楼主饶你不得?慈耍孟滤!庇钗脑乱簧浜龋笥伊矫膛旖髅抛涎糇阶 ?br>
“母亲,请三思!”宇文毅看见西门紫阳被拿下,焦急地挺身而出。
宇文月座下的十二侍女中,宇文毅对西门紫阳情有独钟,她的一颦一笑总是牵引他的心。
“触犯楼规只有死路一条,任何人都不许求情。”宇文月瞪他一眼。
“孩儿并非替紫阳求情,而是为了整个还月楼着想。”
“喔?”
“母亲,那四张机械图对我们非常重要,然而四张图当中,还月楼和儒社各有两张,传闻五儒生中的夏侯尚智是个制造机械图的天才,难保他不会由那两张图推出完整面貌,制造出那无敌机器,到时,儒社将如虎添翼,对我们还月楼将是莫大的危害。”宇文毅不疾不徐地分析道。
“我明白,不过,这和西门紫阳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我们必须尽快取回那张图,但五儒生并非泛泛之辈,若用武力强夺,必定事倍功半,甚至可能一败涂地。”
“自然不能以硬碰硬,那又有什么办法?”
“孩儿认为必须倚靠紫阳。”
“喔?”宇文月有些怀疑。
“紫阳扮成侍女混进儒社,对儒社内部肯定相当熟悉,况且她又得到南宫照影的信任,要伺机拿到那两张应该不是难事。请母亲为大局着想,给紫阳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嗯”宇文月低头思考。
西门紫阳静静听着,直冒冷汗。
冷千秋的死,使得没有人知道她已在南宫照影面前自暴身分,也没人知道她和司徒守义之间的纠葛,如今她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样扮成丫环混进儒社,接近南宫照影,要她拿回那两张,简直比登天还难。
“好,西门紫阳,我就暂且饶你不死,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宇文月威仪的裁决道:“来人,喂西门紫阳吃下两粒‘针刺心’。”
针刺心是一种毒葯,毒发时如万针穿心一般,痛苦难当。
“西门紫阳,你是还月楼之人,对于针刺心应该不陌生,它三日发作一次,到第十次时,就算有仙丹妙葯也无法救你的命。”宇文月冷然道:“所以你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之内,你若没将儒社中的两张图带回来,只有死路一条。”
“是,紫阳明白。”西门紫阳垂下头,黯然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