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幻

，三保竟被吓得不知所措。但他可以肯定，确实有个狗头，一个黄褐色的狗头瞪着狰狞的眼睛冲他狂吠。

    三保一向胆大，并不畏惧狗蛇鼠妖，十三楼的那只狗真的竟让他在夜半三更感受到了一种无名的恐惧，泥塑般地僵在原地，直到电梯在二十四楼停下，还久久地没有走出电梯口。

    过后连三保都不敢想，这样的狂犬谁家敢养呢？十三楼？怎么又是十三楼呢？

    决定明天去拜访窦家，看看还有什么怪异与离奇的事情发生。

    按过门铃后，窦家女人打开了房门。三保赶紧向她介绍：

    “我是二十四楼的住户，叫秦三保。”女人本来只打开一条门缝，听他一说，更把防盗链取下，把门打开。

    她上下打量了三保一眼，便道：“认识你，这位先生，我们见过面，也曾听装修工人说你来过几次。家里装修，实在扰民，很对不起。”

    看着她如此彬彬有礼，且家里只有一个单身女人，三保反而不好意思起来。

    她热亲地招呼他坐下，转身倒了一杯热茶递在三保手上。

    “谢谢！”三保顺手把茶杯放在茶几上。接着客气的说道：“给您添麻烦了，我只想说几句话，说完更走。”望着她迷惑不解的眼神，他就像竹筒倒豆子一般，一口气，就把几个月来发生在身上的事情，一股脑的倒了出来。

    女人认真的听三保讲完，便委婉的说：“你是不是怀疑我是狗主人？没有看管好自己家的狗？”

    “问题是自从你来到这里后，便有个那条狗，不怀疑你们，怀疑谁？”

    “这位先生，你的意思是，没有我就没有那只狗吗？”她的语气已经不大愉快了。

    “我们家就这么大，不信可以随便看看，有没有你要找寻的那只狗。”

    话既然说到这份上，还能怎么样，原本信心满满，此刻无言以对。只有闷闷的自言自语道：“到底是谁家的狗呢？”

    “这我可帮不了你，尽管我对你和你妻子的遭遇表示理解与同情，但我才搬来不久，这栋大楼住了这么多住户，还未认识几户，或许你再问问其他邻居吧！”

    既然女人表了态，还能说什么呢？只好尴尬的打道回府。临别女人的一句话倒是引起三保的深思：“凡事必有因果，想想自己有什么问题吧！。

    在此后的几天里，三保询问了多位邻居街坊，以及物业管理人员，他们一致表示，并没有发现他所叙述的那只土狗。物业老张以不屑地口吻对三保说：

    “你说的那土狗也只有农民会养来看家，真要弄进城来当宠物养还不让别人笑话？”

    六

    这段时间三保总是在梦里被狗叫声惊醒，弄得他身心惧惫。

    一天夜里他躺在床上怎么也无法入睡，突然眼前一团紫雾喷洒开来，只觉一脸的土腥气，使三保不禁打了一个激灵，三十年前的一幕不断地涌入眼前。

    三十年前，三保所在的南仁乡正闹犬疫，经查证已经死了不少乡民。而三保恰好是南仁乡基干民兵队的队长，有一天忽然接到上级领导命令，让他组织一支打狗队，配合卫生防疫部门迅速对全乡及邻乡的大小犬类“格杀勿论”确保地区免遭瘟疫肆虐。

    那时三保他们年轻，接到命令后，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就用枪支、棍棒、石块、绳索等武器先后杀死四个乡大小犬类一千多只。虽然有效的扼杀了瘟疫的蔓延。但也有不少成为他们的刀下的冤魂。

    记得最清楚的是对北家裕村的追剿中，队员在树林的一处枯坟的后面，发现一对黄褐色的狗正在交媾，不容分说赶过去就打，公狗见状急忙下跨，怎奈越急生殖器官越抽不出来，急得母狗嗷嗷直叫。就在三保抡起一根铁棍将劈向公狗之际，母狗突然一下挣脱了束缚，咆哮着冲着铁棍就迎了上去。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哎呀一声，三保的右手腕顿时鲜血直流。而母狗乘机一溜烟的消失在密林之中。

    紧接着其他动员一拥而上，一阵乱棍把乘机跃起的公狗打翻在地，一个麻利的队员扑上去然用准备好的绳索套在狗的脖子上，几个队员上前使劲一拉一拽，可那只公狗不知哪来的一股劲，只见它扬起头颅，本能地四足僵硬地撑在地面上，在拉扯的过程中，地上清晰地梨开了四道沟，当粗绳子再次勒得更紧的时候，手持木棍的队员赶上前又是一阵猛打，公狗顿时四肢抽搐，嘴里鼻子里喷出一股腥红的鲜血，血星飞溅，在夕阳下形成一团紫雾，接着挣扎了几下就被打死在地上。

    打狗队员被公狗的死状震惊了，大家感觉不可思议。如此“英勇”就死，三保的心也被触动了一下。暗想别的狗怎么不这样“慷慨就义？”

    不过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七

    看看手腕的伤口无甚大碍，简单的包扎处理过后，三保还是不甘心，发誓非要杀死那只母狗不可。

    几经周折，打狗队终于在二天后重获母狗行踪，不过不是在树林之中，而是在落魂坡的沟壑里。只见它拖着一条被打伤的小腿，不停的狂叫、哀嚎，原地折返跑。可就是逮不着，追不上，累的大家精疲力竭。

    三保动员大家一定要发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一定要除掉这只母狗。

    他们在落魂坡布下“天罗地网”采用七种捕杀方法，包括五个越战期间越南军民巧妙埋于地下的陷阱和二十几个涂抹着猪油的捕狐器，可奇怪的是除了捕杀几只野狗外，依旧拿那只母狗毫无办法。一场大雨后，母狗彻底消失在他们的视野里。

    杀狗引发的惨烈景象使不少群众颇多微言。“村村犬哀鸣，户户有死狗。”就是对打狗队的评价。而落魂坡这个昔日的古战场，当下却成了死狗的坟场。

    当最后一车狗尸体被埋葬在落魂坡的深沟里时，三保获得了上级的表彰。

    也许身上杀戮过重，从此狗只要一见打狗队员，不是撒腿就跑，就是伏地哀鸣。

    想到这里，三保不由得的倒吸了一口冷气，内心思量，难道是狗的冤魂不肯放过我？似信非信，不由抬眼一看，天已大亮。

    上班后，三保第一次在当班的时候请了假。驾车直接奔往一百公里以外的武东县南仁乡落魂坡，曾经劳动，生活的地方。这里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早已没了三十年前的荒芜与破败，落魂坡已是遍地的油菜花香。

    在通往落魂坡的一条小径上，忽然耳畔有个人在说：“此地乃三十年前，狗遭屠戮之处，你不焚香祷告，还等何时？”声音不高却似万钧之力，三保两腿不由一软，双漆竟跪在地上。

    三保大吃一惊，回头张望，身傍并无一人。刚想起身站起，只听又一声“伏下！”声如炸雷，再看三保竟伏在地上，口中念念有词，对着落魂坡磕头如捣蒜一般。

    不一会功夫三保感觉身体松活了许多，不似刚才被控制一般。转身一瞧身后站着一位白脸的中年道士，只听他对着三保说：

    “心存狗患，必有狗怨。尊重生命，方能化解恩怨。”

    三保再想多问，老者却笑呵呵的飘然而去。尽管留在身后的三保又羞又恼，无地自容，却也了一桩心事。

    下午，三保心情少许平复，决定去探望老万。

    老万，是当地土生土长的汉子，也是三保以前年轻时的好友，为人憨厚，是非分明，人称：“万老憨”当年听说打狗队为民除害，于是就积极踊跃的参加了打狗队。而此后事情的发展过于残暴，老万于心不忍，以有病为由早早就退了出去。但在治理狗患上依然给打狗队献计献策。当下老万正是南家裕村的村长。

    眼前，老万正在院子的葡萄架下喝茶，见三保来访立刻满心欢喜的接待。三保接过他递过来的小凳刚一落座，突然发现老万的脚傍拴着一条硕大的金毛猎犬。还没再看第二眼，狗“呼啦”一下就立了起来，两只凶狠的眼睛紧盯三保不放，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弄得三保心里直发毛。

    为了缓解尴尬，老万对金毛犬大声呵斥了一声，同时用力跺了一脚，那只凶狠的狗立刻就乖乖地伏卧在他的脚下。

    “别去惹它，它不咬人。”说着老万递过茶水和香烟，并让儿子搬过来一张小桌子。笑着说：“我们哥俩好久没唠了，一会我陪老哥多喝几杯。”

    就这样三保和老万谈新叙旧整整一个下午，但只字未提上午发生的事情。说来也怪，当他两提及当年打狗队时，那金毛狗立刻怒目而视，口里发出“呼呼”的声音；当话题转过则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只是两只眼睛依然警觉地注视俩人的一举一动。

    八

    第二天下午三保回到小区，果见楼下人满为患，人们都争抢着踮脚抬头朝楼上望去，不用打听，已听到身边的人说：“十三楼窦家起火了，不见火光，只见浓烟。”

    这时不知哪位突然冒出了两句：“那是什么浓烟，而是散发的怨气。气散尽，火自然就息灭了。”

    大家面面相觑，都在用眼睛寻找说话的人，哪里还找得到。

    果然，不一会消防队员从楼里出来，宣布说：无任何人员伤亡，只是香炉的香火跌落在纸箱上燃起的火灾，已无大碍。此刻三保若醍醐灌顶，幡然醒悟。

    从那天起，窦家再无人居住，听说窦家那妇人一直在儿子家安居，身体还很健康。而三保再也没有发现那只侵扰过自己生活的土狗。

    国庆节前夕，社区要排练文艺节目，三保当然要参加。

    节目组织者让三保他们几个排演一个抓小偷的小品，演的是一个小偷，一个警察和一条狗的故事。而三保的角色就是那条狗，起初他死活不愿意。最后组织者坚持三保演狗，无奈，他也没再推辞。

    演出那天，热闹非凡。

    当抓小偷演到小偷用刀桶伤了警察逃跑时被一条大狗汪汪叫着扑上去一口咬住了裤腿，尔后又被恼羞成怒的小偷刺伤，而狗却用尽全力死死地咬住小偷就是不松口，待到警察赶到生擒了小偷时，狗已近奄奄一息，这时只见台下掌声异常热烈

    下到后台，妻子用毛巾擦着三保额头上的汗珠说：

    “老东西，你学的狗叫声怎么显得那么沧桑呀？”

    而那个演小偷的演员说：

    “三保啊！你可真行呀，隔着裤子你就咬啊，你看我腿上还有你的牙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