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是昏黑的。
身旁是若有若无的黑漆漆的房屋。房屋被两条路夹裹着,一条是东西向的灰暗模糊的柏油路;一条是房屋西墙外的北部黑暗中泻下来的下坡路。
是什么样的路?不甚明了。天太昏暗。
惶措地站在路上朝西望着,一群从身边刚刚经过的车影人影溶进了晦黯的路。
呆呆惊慌地望着,张着嘴,实在不知该做什么。
“手指!”喊我的声音。
回头。
四周太灰黑,在从北部的黑暗中泻下来的路上传来破自行车的欢叫声和人的匆匆脚步响。
于是望过去。
黑暗中逐渐显出车身和人影,人影依然热情地喊着:“手指!”
声音里明显夹杂着惊喜。
逐渐认出他来了:往昔的老同学!
他似乎无太大变化,原来的衣服,原来的脸庞,不过多了两腮黑乎乎的胡须和脸上的微汗与惊喜。
“哦!是你吗?!”我也喊,但软弱无力,内心惊喜,却无法改变脸上的漠然。
很快心中没有了激情,似乎与老同学邂逅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只平添几分尴尬而已,就像经过生死离别的恋人第二天突然相遇后感到的无聊。
四周百无聊赖,不知谈些什么,只看着他那僵滞在脸部肌肉上的惊喜让我很难受,像开始吃自己最喜欢吃的饭菜时第一筷子便夹出一只肥硕的苍蝇。
空气似乎是月下林中那错综的碎影。
他终于说:“这莫不是梦么?”
这让我很吃了惊,猛可地想到:或许真的是做梦。
于是我闭上眼睛,定一定神,再睁开眼,却全然看不到他了,只见无边的黑暗海浪般扑面而至。
我想:“这实在是做梦了。”
我朝着残留在脑中的刚才的他的模糊身影喊道:“这或许真的是在做梦,梦中的邂逅是全然没有意思的!”
没有收到回答的打算,因为我知道:这是一个梦!
但我着实渺茫地期待着回答,我竟果然听到了他的声响:“噢!是在做梦”
声音并不是太低沉,但太无生气,似乎全然不是从刚才那张微汗而惊喜的脸中的嘴巴里发出来的。
“咳——我们再见吧!这样的邂逅是没有意思的!”
我又喊。
我竟然又听到了他的回答:“噢——”
很苍桑的感觉。
然后是他无神的脚响和轻微的破自行车的欢叫。
然后,全部是黑暗,我也找寻不到自己的所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