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江花月夜

人，令江潮佩服不已，忙拱手道：“海姑娘真乃圣人，在下自叹弗如，愿海姑娘早日团圆，重拾幸福。

    不知何时，云已生天际，江虽阔，水虽深，又怎能抑制花香冲天引来云呢？”

    己 渔歌 唱晚

    春夜静寂，春月已高，春花揖芬，春风醉人。

    海明月看着万花，挥了挥手中团扇，仿佛要将这绵绵无绝、无时不在的相思挥去，但这又怎是说挥去就能挥去的呢？

    她略一定神，说道：“我已注定是皎皎空中的一轮孤月了，江兄也不用再安慰我，江兄，你该说一下你自己了。”

    江潮站了起来，来回走了几步，道：“我小时十分的好动，弄得家里人一见到我就头疼，九岁那年，父亲把我交给了他的好友，即在下的恩师纤尘子，让他管教我，习艺数载，我已收敛了许多，与恩师行走江湖，恩恩怨怨，侠义情仇，让我增长了见识，但也同时认清了江湖的险恶于世态的炎凉”

    忽然，一只小虫迎面飞来，江潮不得不暂止说话，以避开飞虫，刚退后一步，只觉眼前一闪，小虫已不见了踪影，却是海明月也站了起来，用团扇扑落了小虫。

    江潮忙拱手作谢，随即搓了搓手，接着说道：“三年前的一天，晚霞灿烂，如丹枫，若琥珀，似榴火，师父把我叫了过去，说他三年后有个约会，让我代为赴约，我问师父怎么不亲自去，他叹道‘人生短暂，我已厌倦了江湖生活，准备归隐山林，与天地精神往来，以松鹤为友，与白云为伴，你也不必再找我了’，第二天，师父就走了”

    “那以后呢，你又没有去找他？”海明月好奇心大得很，自己相思尚未了，又在为江潮着急，浑忘了她刚才还怪他打断自己的话。

    风儿轻轻，花儿颤颤，仿佛也在等待江潮的下文。

    “后来？后来我也没去找他，师父他说一是一，说二是二，我没敢去找，再说天大地大，我又到哪去找呢？”

    江潮说完，还没等他喘口气，海明月又已问道：“那你又怎么知道约会的地点和时间？”

    “三月十三，清枫浦畔。观花赏月，明月楼边，这是师父临走时告诉我的，”江潮微微一怔，说出了原因，接着又问海明月：“那你呢，与我师父订约的不会是你吧？”

    对江潮的回答，海明月应了一声，而对他的提问，却没有立即答复。]

    远处打夜渔的歌声隐约传来，看看时辰，明月已转过东南，将至正南。

    庚 回澜 拍岸

    江风飒飒，摇动明月楼八角翘檐下的铜铃，黑夜中听来，异常清脆，异常悦耳。

    海明月转身，向外走去，回头对跟上来的江潮说道：“十年前，我偶遇孤月师太，蒙她收为关门弟子，六年前她不幸去世，让我传出“三月十三，清枫浦畔。观花赏月，明月楼边”的约言，到时自有人来赴约，你可为我报那一招之辱，说完就西去了。”

    说完这一段话，海明月才缓过一口气，又道：“没想到，还真有人来赴约。”

    江潮不再说话，因为他想知道的，她已全部告诉了他，接下来的事，已非言语可以解决。

    天无语，地无言，除了那清脆的铜铃声，还有的，就是那回澜拍岸的声音了，回澜拍岸，急风摇铃，使夜显得越发幽静。

    辛 棹鸣 远濑

    江逝悄悄，江水滔滔，江风脉脉，江月渺渺。

    不知不觉间，二人已穿过花丛，来到突兀于江上的捣衣砧上。

    上是广袤无垠、纤尘不染的悠悠长空，下是奔腾不息、逝者如斯的浩浩长江，二人伫立在清明澄澈的天地宇宙之间，良久无语。

    海明月想起八年前的美好岁月，再看看现在已是憔悴了许多的自己，暗叹流水无情，韶华如斯，又想到孤月虽或圆或缺，但却万世恒在，亘古长存，不禁低低自语道：“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江潮并没有听到海明月的低语，此刻出现在他脑中的，是十年前与家人在一起的幸福时光“唉！父母在，不远游，而我”他怅怅地想道，忽又看见天际的孤月，突发奇想道：“我是第几个在这儿看到这轮江月的？”不觉吟道：“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二人各想格的，却不知时辰运转，江月已斜。

    好一会，江潮才从遥想中回到现实，对海明月道：“海姑娘，请了，现在可以开始了吧？”

    江潮的话像一根绳子，把海明月从美好的回忆中拉了回来，不管她情愿还是不情愿。

    海明月闻言一惊，看看月已西斜，知时辰已到，虽不愿动手，但师命难违，无奈之下，玉牙一咬，道：“好，请跟我来！”

    “来”字一出口，海明月身形已起，自捣衣砧飘向万花丛，衣带飘飘，恍如飞仙；姿态曼妙，胜似洛神。临虹款步，有如凭虚御风；凌波微趋，更似羽化登仙。

    江潮见状，大喝一声：“好！”双足一点，已如疾矢般激射而去，捷如飞鬼，云合雾集；飘似灵鸿，风激电飞。

    电光石火之间，二人已端坐于万花丛上。

    缥缈处忽有木桨划水声传来，其声虽微，但二人此刻心神合一，还是听得清清楚楚，棹鸣远濑，云散于天，夜空又是一片澄澈。

    壬 欸ai 乃归 舟

    江潭落月复西斜，斜月沉沉藏海雾。

    海明月沉声道：“你我就如此端坐于这万花丛上，可发掌攻敌，但不许移动身子，谁先落地或先摧落一朵花就算败。如何？”

    江潮想也没想就应了下来。

    刹那间，掌风激荡，与江风齐飞；万花晃动，共明月一色。

    但掌风虽激，却未见枝断叶落；万花虽晃，却不见瓣残蕊飞。

    斜月沉沉，已将隐入山后，雾气渐渐重了起来，只听远处传来几声嘹亮的号子，想是打夜渔的已满载而归了。

    癸 尾声

    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

    江水流春去欲尽，明月楼重又传来哀婉的琴声，江水流春，同时也流去了人的青春、幸福，花落幽潭，青光将老，心底的无限相思恐怕要同春蚕吐丝一样，至死方休了。

    碣石潇湘无限路，一叶小舟随江东去，无限路，路真的无限吗？只怕江湖路就有尽头，走到尽头后，就开始走一条新的路，这条路上充满了憧憬，对美好未来的憧憬。

    春江花月夜，人闻泣复咽。人世间的事，是永远不会尽如人意的，自古如此，而今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