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下吧别起来

    有时我在想，人活着真他妈受罪，活着不如死了。

    有时我在想，即使活着不如死了，也不能被人害死，落个死不瞑目。

    有时我在想，与其被人害死也不要紧，只怕死了也不自禁地为这个国家悲哀。

    日本人很怪，喜欢把什么酱油方便面零食等一股脑廉价的食品不计成本地带到中国，据说该国的物品质量好，当时觉得愤愤。奥运刚过，三鹿奶粉问题才敢暴露，接着22家奶粉都相继报出检测到三聚氰胺，其中就有儿子半岁前喝过的施恩，顿时气得作不出声。

    想起当初选奶粉，头就大，简直如履薄冰，谁也指不出一条明路，不是道听途说，人云亦云，就是凭感觉，信奉主观。我信自己，随便查查，恶评如潮，类似任何品牌都有问题嫌疑，都不可靠。无奈悲哀地挑最贵的，正规超市上架的，国家质检部门权威认证的，觉得抓住了救命稻草，是相对安全的。国家不能骗人啊。

    国家这个字眼很可笑，大大的口字，是圈里的支吾要吃饭。可是吃什么呢，在家吃蔬菜，农药超标；吃海鲜，含避孕药；吃牛肉，生的放味精熟的放硝；出去吃吧，怕地沟油。看着新新鲜鲜的紫甘蓝，切开药味能熏得人晕过去；干脆只吃馒头，厚重的硫磺味。在号称地大物博的中国，现在，老百姓还能放心吃点什么。

    人人一副懂得的架势，今天同事a神秘地告诉你他老家种的知名产地的黄瓜西红柿千万别吃，吃了绝后，比食那些螃蟹还狠；明天邻居b告诉你那些貌似发育良好的韭菜豆芽来头很大问题不小；后天发小紧张地劝你莫吃毛血旺，十分伤身。现在，知道越多，越觉得自己可怜，百年后墓碑大可刻上：此人献身中国化工产业，为亿中豪杰之一，陕西x氏老黛。生死由命，横竖这辈子就当扔了，多过一天赚一天。不要问，不要听，不要看，方一切安好。对大人成，对孩子不可以。

    曾经，我想对儿子说，人类没知识很可怕，见识太多虚假知识更可怕，可怕之可怕是分辨不出微笑背后谁操着刀准备宰人，而你必须犯傻犯贱颤巍巍地冒着头悬一刀的危险把银子交给某个人才可换得一份心安，或许你挑中了仅有的一个好人，或许一个好人没有根本全是坏人，反正撑死都是盖了个合格戳最底限的人而不可能全是好人，听天由命吧，人归根结底是最可怕的，可你能不信任何人的谗言吗，天塌了也是不可能的。

    天没塌，底限没了，信任垮了。老生常谈地垮在钱上。

    钱很重要吗，很重要，没钱什么也没有。

    钱很重要，为了钱有人可以不要命，有人可以不要脸，有人可以不要脸地谋财害命。不必去看电视里绞尽脑汁想出的杀人剧目，现实的中国，日日上演。不知道那几个出事孩子的妈妈是否在忙着哭泣，忙着索赔，忙着求一个说法。

    一个再次发生的奶粉事件，逼仄着人聒噪着人不得不问，不得不听，不得不看。血沸腾了，很多妈妈都哭了，很多人对质检部门再次失望了，很多人对中国媒体的可信度更加绝望了。我想，我似乎不该这么片面地说。可是，我的确这么想，如果儿子也喝出问题，我可能会不管不顾，可能会成为一个秋菊，或者干脆成为一个真正的恐怖分子。我不为了赔偿，我不要钱，只为了一个正义。连中国的下一代也不放过，这样利欲熏心的企业，这样不作为的质检部门，这样不负责任的央视媒体，要他何用，留他何用。难道真要靠暴动，靠武力才能解决一切吗。近来，极喜欢看抗战题材，的确，在文字起不了作用的时候，武力高于一切。该横时绝对不能手软。

    还好，现世的中国人大都老实。几万块钱，一个言不由衷的道歉就打发了。命，不如钱？出了问题，大凡扯虎皮承诺深挖严办，多是冠冕堂皇含混不清地草草了事。谁谁一根汗毛一文银子一点良心也动不着谁谁心里清楚。中国人大都软弱，出了问题，很多妈妈在庆幸，很多妈妈在弱弱地担心，被侵犯到了却瑟瑟索索，束手无策，似一群狼口中幸免的羔羊。很少人会主动维权，若不看在那点钱的面子上。很多人很多事就是败在这里，没人追查到底。

    国家是需要舆论的压力的，民族工业发展是需要鞭策的动力的。当国内一个劲地捂住黑暗，高唱赞歌，请那些可恶的外国势力撕裂矫情的幕布；当没人保护孩子，妈妈们应该联合起来，与一切卑劣斗争到底。看过那些幼小孩子头挂点滴的图片，我控制不住地哭了，作为一个孩子的母亲。我已经出离愤怒，神经质地彷徨。

    如果，假设如果，如果有一天中国真的可以肃清腐败，杀掉那些该杀的人，抵我一命又何足惜。不能不是吗？废物点心。眼下我在想如何保护孩子。我想，诺大的中国，又有哪里饮食安全呢。若没有，宁远逃离，勿被同族伤害。

    离安全本可以最近的全国各地的质检官员，天天都在忙些什么。只忙着月底数数钞票，忙着每年过一个315，忙着每天穿着朝服摆样子吗？可爱的媒体，报道三鹿品质优良的媒体，能说一句实话，少造点祸国殃民的假吗。长久以来很迷茫食品安检的程序，到底是出了问题再检验，还是先检验再上柜，大概是前者。领导干不了，可以让贤，公务员干不了，可以退休，记者干不了，可以辞职，干什么也行，总之别害人，否则早晚会知道什么是作茧自缚，自食其果，循环报应。人之不算当然靠天算了。

    夜依然安静，街上有散步的，有练摊的，有大快朵颐的。我看着那些卖力咀嚼的人，嘿嘿，明天，张三即将倒下，后天，李四也将赴其后尘。中国的城市依然平静，高空看，一个人渺小得连个黑点都不是，少了谁也不算少，反正大家都是要倒下的。

    忽然想起，良心呢，狗都怕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