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念

钱的时候，不声不响的回来，好像生怕别人知道了笑话她似的，但是要赢了三五块钱的时候，便满面红光的回来，见到谁就盯着你的眼睛看，好像唯恐你不知道她赢了钱似的。人说老人小孩最相似，奶奶在这种时候，真的就像一个可爱的孩子，却让人那么的心疼，心酸。

    奶奶是一个友好的人，也是一个公正的人。修养非常的好，这一点，得到了大家的公认。无论是对谁，亲戚，朋友，还是邻居，她都表现的非常的友善，就事说事，从来不把两件事扯在一起说。每次她如此表现的时候，我都惊叹于她没有上过一天学，居然有如此的修养和见识。

    父亲去世的时候，在写给我们的书信中，曾经提到奶奶。父亲只说了一句话：我的母亲是一个钢铁做成的人。父亲的这一点，说的很贴切。但是如果还要补充一点的话，我还要说，奶奶这种钢铁般的性格，以及一生钢铁般的健康体魄，都是得益于她对劳动的无比热爱。恐怕奶奶的长寿，也是与这一点是分不开的。从我记事的时候，奶奶好像就是在想尽办法，从来不让自己闲下来。就在几年前，80多岁快接近90岁的时候，奶奶还整天的织毛裤。现在家里的每个人，至少每人有一两件奶奶亲手织的毛裤。可能也就是这不停歇的劳动，让奶奶的心思得以专注而宁静，让忧伤或者伤痛一类的情绪，总是离她远远的，无法伤害到她的身体或者心灵。

    去年休假时间到的时候，正是腊月，春节还没过。奶奶病在床上，我经过母亲和哥哥的同意，买了年三十回拉萨的机票。一直不敢提前跟奶奶说这个消息，只是到了临行前的两天，我才鼓足勇气，到奶奶的床前，跟奶奶说起这事。万万没想到的是，奶奶没有哭，也没有责怪我，只是很平静地说，早晚都要走，也不在乎在家多呆两天，就为了过个年。反正我今年也见到你了，我的病也已经好了。你就不要担心我，放心的去工作吧，只是照顾好你自己的身体就好了。这个时候，奶奶又表现出了那种对于生的信心。她还是以为这一次的病，就如同以前的许多次，一定是会好的，她还会继续的活下去。

    腊月28我从家里出发的时候，手中提着行礼，最后的进去看奶奶一眼，眼泪已经放肆的在脸上流淌了。怎么也没有想到，那竟然就是永别。最爱我的奶奶，竟然在我不在她身边的时候，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相隔千里，想到那么心疼我的奶奶，经常在我看书的时候，抚摸着我脑袋的奶奶；有什么好烟用塑料袋装起来放在床下的地上，怕我回来的时候变干了的奶奶；家里唯一一个经常把将近三十岁的我，当作小孩子一样，轻轻打我的脸庞的奶奶；就在病中还致意要把自己的积蓄给未来的孙媳妇买首饰的奶奶；任何时候只要让我想起，就如同见到温暖和幸福的奶奶，现在身体已经冰凉，静静的躺在地中央的床板上，已经死了。再也不会呼吸，再也不会微笑，再也不会站起来走路，心疼我，抚摸我，跟我唠叨，我不禁号啕大哭。

    奶奶活着的时候，我曾经跟奶奶开玩笑说，等你死了，我要在你的棺材上刻上八个大字：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原本是大人物才能够用的，可是我觉得你也有资格使用这几个字。因为在别人的眼中，你就是一个普通的老太太，而在我的心中，你是我一生都要学习和敬仰的对象。你一生生命不止，劳动不息，用自己的双手和汗水养育了我们的生命，也养育了我们热爱生活，热爱劳动的心思。这话才说过多久，奶奶就真的不在了。奶奶，如果你真的泉下有知，我希望你知道，你朴素的形象和优雅的修养，已经深深的铭刻在孙子的心中，永远不会消失。

    奶奶，你长睡不醒，再也不会睁开眼睛了。我人不能回到家乡，亲自看你入土，但我的心，将生出翅膀，飞到你的身旁。长歌当哭，让我的泪水，撒在你要去往的路上，祝愿你，在地下，永远的安息吧。

    2005。4。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