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情人的味道

    　　曾有许多关于她的点点滴滴汇聚心头，在最初的几个星期里，时而忧伤蜿蜒，时而悲恸汹涌，痛得仿佛每一粒细胞都哀怨惨切。日子却保持着呆板的进行式，耐心消磨着苦楚。不知不觉间，她“失踪”的周期越拉越长，直至彻底消失。某一天，脑海蓦地闪出她的身影，感叹之余竟发现，已记不清她最爱穿什么颜色的衣服，她生气时嘴最爱往哪儿撇难道记忆之河，正慢慢干涸？

    有些东西却不会干涸，比如味道。味道是由浅入深、由表及里的，像极了品茗。初次注意到她的味道在肯德基；炸鸡香暖暖地飘散，习惯性的熏人。一切因她的味道而不同：并非异军突起，而是融于熟悉的环境，平添一份属于彼此的温馨。我说，你真会用香水。她笑笑，淡定的羞涩。

    她喜欢逛公园，会与我坐在大树底下聊天。风缓缓送来泥土气息，也送来她的香气。一种清新，一种清纯，令我陶醉。我逐渐明白，香水只是衬托，她才是芬芳的真正源泉。女人，当她爱你的时候，会散发出最好闻的味道。更深刻地领悟这个道理，缘于一场雨。那是深秋的傍晚，刚把她送回家，雨点毫无预兆地砸下来。我急急往前跑，忽地听见背后有人大声呼唤，转过身，她正远远朝我奔来。“你怎么跑得这么快！”她拿着伞，却没撑开。“傻丫头！”我抱紧她，玫瑰香在雨中绽放迷人的味道。

    是啊，味道刻骨铭心。那年初夏的某天热得出奇，我送她到车站，静静搂着她，她伏在我肩头哭着、哭着。我也哭了，泪流满面。我闻到玫瑰香含着泪水，蒸在微汗里，随时都会消逝。车站上人来人往，诧异的目光从四面八方投来，可我们依旧紧紧相拥。汽车吐吐黑烟，一辆接一辆，蛮横地搅乱玫瑰香。终于，我拍拍她说，走吧。她点点头，拭拭泪水，我扭过脸不去看她。这是我最后一次抱她，她的味道记忆犹新。后来我们见过几面，她改用了葡萄香水，也很适合她，尽管我并不喜欢。情人的味道可以创造世界，也可以毁灭世界。

    味道说要消散，其实永绕心底。它无声无息地留于双肩，留于两颊，留于唇齿间。记忆不死，味道也不会死；记忆若死，味道是复生的契机。现在，想起她周身散发的淡淡的玫瑰香，便想起她最爱穿绿色衣服，她生气时嘴最爱往右撇，还有她送我的记事本，上面依旧渗透她的味道，从我捧紧它的那刻起，就再也无法抹掉。味道弥漫在空气里，空气无处不在；细节把人捕获，味道催人沉醉；细节沾染味道，调配成淡淡的思念。一口喝干，小心，它后劲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