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了古寺,在一群上了年纪吃斋念佛的老年人中,多了一个中年妇女,她便是第二次成了寡妇的素珍。
素珍在寺里很勤快,挑水、劈柴,样样能干,那些腿脚不便的老人有了她,便有了许多方便,渐渐地,关于她命硬的传闻少了,她成了寺里惟一年轻又不可缺少的女人。
寺里的老人开始关心她的婚事,素珍却一直摇头,后来,村里有些好心人斗胆向她提出路明,被她痛骂了一顿,那些老人便不敢再说。后来,又有人向她提起我的二叔,母亲也正有此意思,但素珍却让母亲很没面子,让母亲心里很不是滋味,像有一个什么东西,一直挂在心上。在一次没人的时候,母亲终于把话挑明,问了素珍为什么会拒绝,素珍说,他是一个好人,我不想连累了他。
母亲听了也有道理,就不再提及此事。
后来,路明找了一个瞎眼女人,素珍莫名其妙地难过了好一阵。
素珍经常来帮我们家干活,她对力气是从不吝啬的,她一边干活,一边向母亲说些知心话,母亲渐渐地喜欢上了她,也渐渐忘记了她是一个命硬的女人,母亲看得出她其实是对二叔有好感的,母亲常常对二叔说:素珍那女人,是一团钢哪,你要是找了她,是你的福分呢。
二叔说,大嫂说什么呀,半年半纪的人了。
母亲悻悻而去。
你二叔这人真怪。母亲说。
后来,素珍嫁到外地去了。那是一个唱花灯的老头,他一人能唱好几种角色,60多岁的人了,演个小媳妇惟妙惟肖,那声音比18岁的大姑娘还要甜,人们都很奇怪,这样高水平的人怎么会是一个民间艺人,素珍就被他的声音和身段迷住了,就跟他而去了,那时,素珍的儿女已经成家立业,他们对母亲的事似乎既不支持也不是反对。
素珍走后,寺里的老人却空落起来。
没了素珍,老人们似乎少了欢声笑语,重要的是,她们感到不甚方便了。
素珍这女人真不容易。老人们说。
素珍的心真宽,真会过日子,要是换上我,遇上她那些事,我早愁死了。她们又说。
后来,素珍又回来了,老人们欢欣鼓舞,正准备着把她当成远方的来客,好好招待一下,但素珍照样像以前一样,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村里的老人听说她不走了,都很奇怪地问:你真不走了?素珍说,不走了。老人们还是不明白,又问:真不走了?素珍说,不走了,我要永远和你们在一起。
原来,素珍和嫁的男人都属于个性强的人,那个男人总嫌她精,时时像防贼一样的防范着她,总是怀疑她偷东西,攒东西给她的子女,素珍受不了男人的挑剔和指责,就和男人离婚了。
那不是男人,小心眼。老人们为素珍愤愤不平。
他生在福中不知福,他一定会后悔。老人们又说。
那时,村里已经成立了老年协会,老年协会又成立了业余花灯团,素珍成了主要演员,演个秦香莲或旧社会受苦受难的小媳妇,素珍投入全部真情,再揉入自己坎坷的命运,把一个个人物演得真真切切,入木三分,赚走了不少人的眼泪
素珍就这样活着,活得有滋有味。
现在,如果你到了我们村,一定能听到素珍婉转悠美的歌声,那歌声虽然很土很土,没经过任何科学的训练,但那歌声绝对是没有污染过的,充满了原汁原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