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子的短诗大多荒凉凄美,日记便是其中最突出的一首。每每读到“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我都为他真挚明亮的话语感动。恍如我手中的已经不是诗歌,是破空而来的声音。但海子的姐姐是虚构的——“今夜,我只有美丽的戈壁”而我却无法抓住那声音,我今夜有的只是一篇不排斥情感的诗评。当然,我的认识像肤浅的小溪,它和海子的诗作有着深渊般的距离。
“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夜色笼罩/姐姐今夜我只有美丽的戈壁”此处的现实在海子的意识中都化为了意象,世界上别的一切似乎都已经无关紧要了,他像一个满腹委屈的孩子,在清冷的夜色中,温柔坚韧的向着他意想中的姐姐倾诉。夜是黑的夜,海子是光内心中的黑子。他用逐渐扩散的夜重复对姐姐的呼唤——他被夜色笼罩,德令哈被夜色笼罩。
草原尽头,他两手空空,他没有将独坐荒原般的孤立描写得毛骨悚然,只是用平凡简洁的语言表达感情的方向。他告诉我们,即使他已经走到了草原的尽头,他依旧是两手空空。也许,简单正是复杂的无限。海子不因此中止描述,他用“握不住一颗泪滴”去表达超乎寻常的悲和痛。这一句经历前面平淡的描述之后更显突兀和形象了。“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接跟着再次出现,他的文字也在这次回返中更加沉重了。他接着写到“这是雨水中一座荒凉的城”一切都清楚了,我们能够想象出海子心地的荒凉。幸好,他在由简到繁、由繁到简的循回往复之中没有让我们摔跟头。
海子继续倾诉“除了那些路过的和居住的/德令哈今夜/这是唯一的最后的抒情/这是唯一的最后的草原”暂且不管路过的和居住的代表什么,我们来看看海子运用的句式“除了”是一种蓄而不发的表达,后继之音谁知道呢?我对海子很陌生,我不知道他想说的,他要说的。也许,这只是他“无声胜有声”的表达;也许是因为他想说的太多太多!他总有办法把语言运用自如,他内心的复杂矛盾是我们无法揣测的,即使他已经在语言上洞开了一个口子,并且豁达地表明“这是唯一的最后的抒情/这是唯一的最后的草原”到这里,我已经无须再对句式进行斟酌了,因为海子已经爆发了自己的情感——一种向死而生的存在。
海子像所有勇士一样悠然地站起,即使夜色笼罩,即使两手空空,他也要把“石头”还给“石头”、“让胜利的胜利”“今夜的青稞”注定只属于他自己,这时的海子真正的与黑相融,与夜相通了。“一切都在生长”一切即已经打破沉寂,一切即已经在孤独中冗长站起,而他依然“只有美丽的戈壁”抑或说他“空空”空空如也,一无所有。他不会在黑暗中争取雨水、空气和粮食,像他自己写到的“不关心人类”、只想“姐姐”今夜属于海子的今夜,无人,无光,有黑暗,有孤独。他展开意象的翅膀,想象世间一切美好的事物,变成了一位“姐姐”停留在一首诗中。因为他内心有一种理念,有一片圣域,有一位没有微笑过的神女,有一位即将露出慈爱的“姐姐”
没有什么能够抚慰他内心的荒凉,即使海子一再地将“姐姐”呼唤。整首诗也没有提及他的姐姐,海子只愿意象中的姐姐静静地听他倾诉,让无限的光芒存在于无限的绝望,让无限的绝望存在于无限的光芒。所有的完美都是破碎的,他站在草原尽头的时候,路就在脚下,他将如何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