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善法师借景抒情,法华山满山皆梅,与孤山梅花一样,凌寒开放。可“眼前多少罗浮客,谁是孤山放鹤人”眼前有这么多的人,有谁能够像林和靖先生一样爱梅若妻?俗人皆知梅花艳,却不知梅花之秉性有如高洁的文人,出俗尘而不染。
法华寺自昙翼开山以来,声名卓著,常有远方文人或僧人前来拜访或探胜。
唐释皎然法师曾经在法华寺挂过单,留下“法华寺上方题江上人禅室”一诗:
路入松声远更奇,山光水色共参差。
中峰禅寂一僧在,坐对梁朝老桂枝。
释皎然另有一首“宿法华寺简彻上人”诗也不俗:
至道无机但杳冥,孤灯寒竹自青荧。
不如何处小乘客,一夜风前闻诵经。
还有一首“法华寺下院秋望赠如献上人”诗更具禅味:
峰色秋天见,松声静夜闻。
影孤长不出,行道在深云。
元释宗泐禅师的“法华山房为敷上人”诗也有意味:
山居白日静,正对五莲峰。
猿坐沼边石,鹤巢檐外松。
闲门无客到,深迳有云封。
座冷千林雨,香残半夜钟。
道情甘淡泊,身计得从容。
莫恋一枝稳,鸟飞无定踪。
诗中暗含了许多禅机,也道明了简单而又玄妙的人生哲理。“道情甘淡泊,身计得从容。莫恋一枝稳,鸟飞无定踪。”道理谁都懂,可又有谁会理会这首诗作者的良苦用心呢!道情不淡泊,身计不从容。无枝可恋稳,管它鸟飞踪。
释广询“法华山道中”诗暗藏机锋,颇有深意:
应接岂容暇,青苍一雨余。
翠飞山色动,竹引日光疏。
道远凭行骑,溪深问隐渔。
采真如可遂,取径禹航初。
“道远凭行骑,溪深问渔隐”两句,仔细品咂,回味无穷。
释大怡的两首“宿古法华寺”诗,澹淡恬静,余甘可嚼:
一片翠云新竹劲,万株绿玉老梅苍。
昼闲长夏山窗下,隔树黄鹂叫夕阳。
山北山南天欲雨,鹧鸪啼出荒林里。
起来倚槛望峰头,烟翠横窗深几许。
1956年春,清平山人徐映璞与怀宁的洪敦六、武进的庄观澄一起在西溪法华寺修禊事,意犹未尽,他们又于当年的秋天再游西溪,三人因难得一聚游,故将他们吟咏西溪的诗作汇而成集,书名叫岁寒小集。其中三人都有咏法华寺的诗作,诗意却各各相左,现将三人之诗作录之于下,以供后人喜阅:
徐映璞的法华寺一诗曰:
丹枫随涧落,花木绕禅房。
不速维摩客,同登般若堂。
泉新烹绿*(*:上艹下舜字的下半部),橘实剪黄香。
携得山斋供,和诗入隐囊。
整首诗富田园之味,禅家之趣。
洪敦六的“法华寺”诗,让人一读,百念放下:
松竹藏名刹,僧房别径通。
橘黄分佛供,糕白启斋封。
共羡幽栖乐,相看逸兴浓。
出门逢老衲,笑语入茧丛。
庄观澄的“偕清平敦六游法华山登法华亭小憩”诗与前面两位不同,更具不凡气像:
西风原上策吟筇,茶*(*:上艹下舜字的下半部)香残露气浓。
大泽人知搜隐豹,及关谁叹识犹龙。
登高望无千岩屐,斜日霜林几杵钟。
共倚危亭三百尺,题诗且与白云封。
这三人当中,有人把徐映璞比作苏东坡,将洪敦六比作秦少游,拿庄观澄当黄山谷。从他们的诗来看,确实有几分相似。
法华寺常让我生出一种幻觉,它像是一阵风,一幕雨,更像一场梦。黄启圻在“法华道中”一诗中说:“蓬窗孤啸咏,苔径远山通。树古鸣蝉静,花开逼涧红。瘦藤斜石上,野服乱云中。问我来何处,寻诗第几峰。”我的感觉与此诗意境颇合。蓬窗,苔径,古树,鸣蝉,涧花,野服、瘦藤,斜石,乱云。面对这些景象,一时间不知置身何处,不知今夕何夕,若有人问你来自何处,寻诗哪座山峰,定会茫然无措。还是“共倚危亭三百尺,题诗且与白云封”吧,让一颗饱含俗意的心,空起来,净起来,凝下来,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