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羞涩地微笑不语。
海去县城读高中了,与灵依然保持着来往,每逢放假时间都会来看灵。灵的话题也更多地围绕着海,从灵的口中,我知道入学伊时的海,奋发图强努力进取,决意不辜负灵的期望。
上了高中后的海,更加温文尔雅,彬彬有礼。每次周末回家等车,几乎都能在桥坡下碰见从学校骑单车回家的海。远远看见我,海便早早下车,温文尔雅礼貌地问候,然后再羞涩地微笑,目送我远去后再继续自己的行程。
不能不感慨,灵对海的教育真的脱胎换骨卓有成效,回忆早年海的桀骜不驯出言不逊,对比今日的文雅有礼,心中不能不感慨万分。
对于海高中三年的整体学习情况,我并不是很完全的清楚。那时,因为忙于自己的事情,在灵偶尔的提及里,自己没有耐心也没有认真地听,所以具体的情况很模糊。只是隐约记得,灵曾经一度很焦虑,说勉强进了高中的海,因为基础差,学习很努力但是也很吃力,曾经一蹶不振并多次有过辍学的念头。灵忧心忡忡的担忧与关切溢于言表。后来在灵多方的劝说下,海强打精神努力振作,但是依然力不从心时有反复。
但是有一件事情我是清楚知道的。在海高三那一年,面对海的挫败沮丧和毫无起色的功课,灵又毅然担负起补习的重任,从数理化到英语,灵再次负担了几乎所有学科的辅导。工作之余的灵整天抱着备战高考的各类书籍和习题集,忙的天昏地暗,灵说只要海能考上大学,再多的辛苦也值得。
高考前夕,看上去极为憔悴的灵,为了给海创造一个安静的学习环境,特意自费租了一所高校招待所的一个房间,让海安心复习冲刺高考。而她自己则是每天下班或是上完晚自习后,又匆忙坐车赶回40公里外的招待所继续辅导解疑。
我想那时的海内心一定感动万分,同时也是不遗余力全力以赴。但是,这一次,海没能续写奇迹,海落榜了。
那段时间的海,一定非常的低落沮丧同时也非常的内疚自责,依他善良的天性,对于灵如此不遗余力的扶持,此时内心对灵的愧疚应该远远大于落榜的挫败。我相信那时海的拼命已经不止为自己,更为着灵,为着灵的付出和期望。
落榜后的海一如既往羞涩地微笑,但是眼底云绕雾漫一片迷茫失落。同样也看得出灵的挫败与低落,但是灵竭力夸张着自己的镇定冷静若无其事。灵打起精神,微笑着劝说海振作起来,再次复读。
那个时候,关于灵与海的传言再次沸沸扬扬,版本众多的传言已经完全背离了灵和海的初衷。
但是身为当事人的我,比任何人都明白传言的严重失真和极度扭曲。四年的时间,我一一目睹了灵与海的最初与现在,我比任何人更清楚两人的动向和内心。
起初的灵只是为了怀柔海,不想与海的对立影响自己的课堂教学。在不动声色的攻心战术中,海因为灵宽容无私的帮助心存感激继而萌生信任信赖,灵因为海的转变和上进渐渐心生喜爱,而所有这一切都只单纯地源于老师对于学生的喜爱和学生对老师的敬重。
对海的转变以及海的起色和决心,使得原本就对海心存好感的灵决心完成自己也没有把握的尝试和挑战,决定通过双方的努力让学习几乎一片空白的海能够考上高中。只是这一目标也依然仅仅停留在灵作为老师本能的责任感与海作为学生要求上进的单纯层面。
在这个过程中,朝夕相处使得两人建立了超出师生的亲密关系,但是此时的灵与海也依然只停留在虽然超出师生,但也还仅仅类似接近于姐弟关系极为纯粹单纯的情谊。
在海备战高考的前夕,自始至终,我相信并坚持认为灵和海的相处纯净无瑕,没有任何私心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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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在灵的劝说下,继续在县中补习。此时海的学习状况,我已不得而知,因为灵一反常态,绝口不再提海,但是我知道,他们依然保持着私下的来往,只是较为隐蔽不愿为人所知。
所有不堪的传言无所不在的包裹形成的舆论压力下,我理解灵保持沉默的无奈与无助,但同时也极为忐忑不安地隐隐察觉,灵此时沉默的态度并不只是一味的无奈,更多的似乎是一种隐忍,一种镇定,一种无惧。
海二度落榜时,灵的反应极为平淡,没有一丝一毫的难过和遗憾,灵的平静无谓让我迷惑不解。曾经灵为支持海考学的种种努力还记忆犹新,而此时此刻,面对海的落榜,面对自己的努力付之东流,灵所表现出的毫不在意甚至毫不介意无所谓的态度,让我大为困惑无以解释。
落榜后的海回了家,开始做小贩,卖过菜,也卖过水果。所有关于海的消息都来源于其他好奇多事的同事,因为那时的灵早已绝口不提海,而且也已搬出了宿舍,独自一人住在了街上的出租房,据说海的身影经常出现。
有一次路经出租房,看见灵与海正在门外一起抬着一个硕大的洗衣盆往外倒水,他们孩子似的喜悦与爽朗的笑声仿佛泼了一地的水花,四处飞溅。看见我,灵笑而不语,海则一如当年,彬彬有礼地问候,然后略显难为情地微笑。
落榜似乎在两个人的心中并没留下什么阴影。
那时的自己,一笑回应后,又匆匆离去,心里却油然萌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
那时关于两个人的传言更是铺天盖地。我想灵和海也一定有所听闻,但是看得出,两个人再也不像以前有所避讳,而是无所顾忌的同时,更有着昭示众人表明立场的某种意味。两个人镇定自如的态度让我暗自心惊之余又敬佩不已。
我尽可能避免与好事的同事谈及灵与海,在他们世故狡黠兴奋不已的描述里,我再次深刻地认识到人言可畏的无比威力足可以杀人于无形间。
我不知道,灵和海一路携手走来单纯无邪的师生关系或者更进一步的姐弟关系,在海已经长大成人后,是否恰好就在这铺天盖地的流言蜚语中,彼此的潜藏的情感无意中重新审视后得以升华确定与重新定位。
对灵与海,我充满敬意。可问及灵与海还能坚持支撑多久?自己却又似乎心头脑海也一片茫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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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所有人拭目以待的时候,灵和海并没有任何预期中的举动,三年的时间一点点流逝,灵和海来往依旧,所有热切的关注,满怀的兴奋渐渐冷却,并慢慢习以为常。就在所有人几乎淡忘了灵和海的时候,忽然传来了灵和海的婚讯。
所有人再一次被高高吊起了胃口,所有热切的关注,满怀的兴奋再次高涨。那时的灵平静一如平日,没有任何反常与异常,但是听说灵问学校要了两间宿舍作为新房。那些天偶尔路过的时候,看到不少人在往来忙碌,帮忙粉刷,抬家具,贴喜字,据说都是海的亲戚。极为普通甚至破败的宿舍在一番粉饰后,居然焕然一新,无不透露出喜庆的味道。
学校的老师没有一人前去帮忙,但是所有人表面上不动声色,却私下三三两两围聚一起,议论纷纷兴奋不已。
婚礼极为简单简朴,没有请任何同事,似乎也没有请太多的亲戚朋友,在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里,灵平静地做了新娘,幸福而满足,新郎依然羞涩而拘谨。
婚后的灵和海出双入对,平静一如平日。对我而言,这一幕场景就仿佛当年两人抬着洗衣盆往外泼水时的默契与甜蜜,虽然在所有人不动声色的关注中,两个人尽可能的含蓄内敛,但是内心的幸福喜悦应该像当年仿佛泼了一地的水花和笑声,四处飞溅吧。
婚后,灵一直穿着结婚的礼服,所谓礼服也就是一条并不时尚的紫红的连衣长裙。不喜修饰的灵是第一次穿上长裙,并且穿了很久。短发的灵在长裙的包裹下散发出经过爱情洗礼后格外的妩媚与娇柔。
这是一场为之七年的爱情长跑,这是一场所有人为之瞩目却不合乎世俗的婚礼,但是只有我知道,这不是一场风花雪月,而是抛弃了名利,摒弃了世俗观念,在诸多压力下相濡以沫隐忍扶持坚守的七年。
我为灵和海深深的祝福,祝福有情人终成眷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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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不久我便调离了学校,从此再无两人的消息。
只是多年后的一天,见到旧日的同事,问及,回答说两人感情依旧,恩爱不减当年,而且灵已经生了一个大胖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