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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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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在窗边,注视另一个自己,随即将视线调往窗外的花草。“找我什么事?”他甩开摺扇,无聊地着。

    “这几年你在河北做什么?”隋曜权坐在椅中,双臂交叉胸前。

    隋曜衡转头,讶异于他的问题。“你知道的,做生意。”

    “除了这,没别的?”隋曜权瞄他一眼。

    “还有什么吗?”他不答反问。

    他的语调平稳。“昨晚你似乎很忙碌。”

    隋曜衡挑眉。“昨晚?”

    “别跟我装蒜。”他沉下声。

    隋曜衡注视着早自己出生一刻钟的兄长。“好像什么事都瞒不过你。他露齿微笑。“该说咱们心灵相通,还是你有失眠的毛病,三更半夜不睡觉。”

    “别跟我打哈哈。”隋曜权冷下脸。

    他大摇其头。“曜权!你这几年是练了‘不苟言笑’功,还是‘冷冰’功,脸这么难看,自我回来到现在,还没看你露个笑脸。”

    隋曜权不吭声,只是瞪着他。

    他的笑容不曾稍减。“你可别跟爹走了同路子。”

    “什么意思?”隋曜权语气严厉。

    “最近我看你,老觉得像是见了父亲的翻版。”他拢起浓眉。“严厉、正经、死板、顽固、不苟言笑、专制”

    “这么说来,你走的路子是刻意与父亲相反?”隋曜权冷冷地打断他的话。

    他一怔,随即一笑。“那倒是。”虽然他们两人外貌相同,可个性却南辕北辙。

    “你昨晚去哪儿?”隋曜权将话题导回。

    “我没去哪儿。”隋曜衡伸个懒腰。“我在房里睡觉。”

    “别跟我睁眼说瞎话。”他皱起眉头。

    “我可是句句实言。”隋曜衡笑笑地说。

    隋曜权正要说下去,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只听“砰”一声,隋曜琰门也没敲地直接推开房门。

    “有件事要跟你说。”他开门见山地对着隋曜权说话,当他发现屋里还有隋曜衡在时,愣了一下。“你怎么在这儿?”

    隋曜衡扬眉。“怎么?我不能在吗?”他看着如今年已十八的弟弟,挺拔俊逸,完全不见瘦弱之感,与小时可谓天差地别,不过火爆的个性倒是如出一辙。“你在也好,我一并说了省事。”隋曜琰朗声道:“不管你们赞不赞成,我要娶喜福!”他抬高下巴,语气坚决,态度倔傲。

    这话没让隋曜权与隋曜衡惊讶,因为他喜欢快福的事,府里无人不知。

    “既然这样,何必告诉我?”隋曜权皱着眉。

    隋曜琰也蹙眉。“你不反对?”他的敌意已不像刚刚那么明显。

    “我该反对吗?”隋曜权反问。

    隋曜衡莞尔道:“我倒不知你什么时候收了性子,还会来问我们意见。”他这弟弟向来要做什么就做,从不征求别人的意见。

    隋曜琰瞪着他。“若不是喜福坚持要问过你们,我才不来,她老说什么身份不配!我才不管这个。”

    “我想也是。”隋曜衡一笑。

    “她今天要回去。”隋曜啖突然说。

    “她的约早满了,什么时候都能走。”隋曜权打开抽屉,拿出喜福的卖身契。

    “我不要她回去。”隋曜琰怒声说。

    “她要走?”隋曜衡猜臆,若不是这样,三弟的脾气不会这么暴躁。

    “她说她已经不是隋府的丫头,再留在这儿,会让人说闲话。”他握拳。“谁敢说她闲话?”

    隋曜衡翻翻白眼。“你在这儿发什么脾气?你再不回去,她说不定要溜走了。”

    隋曜琰一听,转头就走,不过随即又回过身,拿了桌上的卖身契,飞快地离去,连门也没关。

    “曜琰对喜福似乎抓得太紧了。”隋曜衡有感而发,即使喜福不在隋府,可她的家就在隋府后边,曜琰要见她并非难事,为何定要将她留在身边?毕竟喜福与家人分开了十年,想与亲人团聚是人之常情。

    “就像爹对娘一样。”隋曜权忽然道。

    隋曜衡微扯嘴角,心有同感。“看来他会是咱们兄弟里最早成家的,你呢?”他随口问。

    隋曜权面无表情。“女人只会让人变软弱,父亲就是最好的例证。”

    他拢眉,语带严厉的道:“你这话要母亲情何以堪?”

    一提到母亲,隋曜权也怒火上升。“她抛下咱们,这是事实。”

    “难不成你跟父亲一样不原谅母亲?”隋曜衡与他对视。

    他没应声,沉默在两人间筑起一道墙。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两人的对峙。“二少爷”

    是喜乐,隋曜衡扬起眉宇,望向门口。

    她冲进来,气喘吁吁,神色着急。“二少爷”她对着坐在椅上的人喊。“我”她停顿下来,因为发现窗边还有一人。

    她有一瞬间的错愕,随即回神。

    隋曜权与隋曜衡两人都没吭声,只是盯着她瞧。

    喜乐瞧见窗边人的扇子,马上奔至他面前。“我有事跟你说,这个”她挥着手上的帕子。“上头写了什么?它糊掉了,我看不清。”她一脸焦急。

    隋曜衡将目光移至她手上的帕子,上头印着一大片墨渍。“你拿帕子抹墨?”他挑眉。

    “不是,原本有字在上头,可现在几乎都糊了。”她深吸口气,有些想哭。“我不知道里头有字,我拿水洗,结果结果就糊了”说着说着她竟掉下眼泪。

    他一见她哭,马上收起玩笑之色。“怎么回事?”

    “我刚刚说了,你怎么听不懂!”她对他大叫。“这字糊了,我不该拿去洗的,现在现在线索没了”她生气地以袖子拭泪。

    隋曜衡还是听得一知半解,他拿起她手上的帕子研究,上头果然有些字痕,可因为晕成一片,已不易辨识,不过有些字倒还好:开封吏通敌叛国

    这四个字让他心头一震。“通敌叛国?”

    “这四个字很清晰,我知道,其他的呢?”喜乐焦急地望着他。

    隋曜衡放下帕子。“喜乐,这你从哪儿拿来的?”他难得出现严厉之色。

    “你先看”

    “喜乐。”他抓紧她的肩。“帕子上为什么写这些字?”

    “我不知道,是那个姐姐给我的”她着急地从衣内拿出黄册。“就是”她手忙脚乱地翻着。“她叫苒香”

    “啪”一声,册子自她手中掉落,她急忙捡起,显得有些手忙脚乱。“她是玉栏院的姑娘,怎么不见了”她愈慌愈翻不着。

    “喜乐,我来拿。”他真担心她一不小心把册子撕破。

    “在这里。”她终于翻到。“她叫苒香红。”她以手指着。“她给我的,然后然后阿爹也死了”她吸吸鼻子,再次以袖口抹去眼泪。“阿爹是被人杀死的是我害了爹”她再也忍不住痛哭失声,扑到他怀里。

    她把他吓了一大跳。“喜乐!”他揽着她。“你爹怎么可能是你害的。”虽然对她的话还不是完全了解,不过,他大概已猜出七、八分。

    “是我害的!”她大叫,仍坚持己见。

    隋曜衡正要接话,却由眼角的余光瞥见曜权还在屋内,他对他皱眉,示意他出去。

    隋曜权起身。“你最好先拿过那本册子,它快被揉烂了。”他中肯地建议。

    喜乐一听见他的声音,理智马上回了大半,她推开隋曜衡,手上的黄册却再次掉在地上,她急忙又弯身捡起,这是很重要的资料,不能弄坏。

    “喜乐,让我瞧瞧。”他伸手欲接过黄册,她现在情绪激动,一不小心可能就会翻破。

    她摇头。“这是衙门的档案,不能随便让人瞧的,你替我看看帕子上的字还能不能辨认就行了。”她擦干眼泪,试着控制自己。

    他翻一下白眼,叹口气道:“喜乐,刚刚我就看过了,你指给我看的,记得吗?”

    她皱眉说:“我刚刚忘了。”

    “好吧!不看就不看,不过你还是先把它放下。”他指着桌上。

    喜乐走到桌边放好,因为她知道自己现在情绪激动,说不定等会儿一不小心就扯破它。

    隋曜衡将注意力移回帕子上,除了较清晰的几个字外,就剩下一些模糊依稀可辨的字,像是“契丹”、“窜”可窜的上面和下面不知是什么字,他猜可能是“窜改”也可能是“流窜”、“逃窜”实在难以下定论。

    除此之外,还有“进攻”、“可能”、“判断”、“望”、“太平”这些字词,若要从这些来辨认她到底确切写了些什么,实在有点困难。

    “你看懂了吗?”喜乐抱着一线希望。

    隋曜衡眯起双眼,盯着上头两个字,似乎是“皇”什么“司。”

    “皇城司?”他心头一凛。

    “皇城司。”喜乐凑近瞧。“那不是保卫京城的吗?”

    他点头。“皇城司人员由亲从官跟亲事官两部分组成,亲从官主要是保卫京城。”他停下不语。

    喜乐也是一愣,喃道:“亲事官他们做的是侦查活动。”

    亲事官又叫皇城探事卒、察子、观者,他们密行伺察军队、官吏,甚至人民有无任何不法行动,或危害、谤议朝政的举止,甚至侦捕有无奸细、间谍,而后将情报汇集皇城司长官,再上奏皇上。

    “你是说苒香红她是探子,可她不是玉栏院的姑娘吗?”她皱起眉。

    隋曜衡立即道:“她的大腿上有无刺字?”

    “啊?”喜乐不懂他这话的意思。

    “快去看,这很重要。”他拢眉。

    喜乐急忙又翻阅起册子。“大腿大腿”她喃念。“啊!她的右大腿让人削去了一块皮肉。”

    “那就没错了。”他眉头深锁。

    “什么没错?”她追问。

    “探子的大腿上都会雕青、刺字。”他解释。

    喜乐恍然大悟。“你是说凶手为了湮灭她真实的身份,所以把她的雕青给整块削去?”

    他微笑。“喜乐,做了捕快后,你好像变聪明了。”

    “我本来就聪明。”她回嘴。“如果她是探子那那这帕子上写的一定是凶手的名字跟罪名,可可却被我弄湿了”

    他见她又泛起泪水,抬手抚上她冰凉微湿的脸颊。“那帕子是她给你的。”见她点头,他又道:“我记得娘出殡那天,你拿了帕子来,说是一个姐姐给你的。”

    她又点头,双眸瞅着他。“帕子是两块布缝在一起,字就写在里头,可我都不知道”

    他将她揽近。“唉,喜乐,你怎么会知道?你又没穿透布料的能力,若是有的话,那每个人在你眼中不都赤条条的未着一缕。”他抚着她的发。

    她让他逗笑。“你胡扯什么。”她吸吸鼻子。“这事对我很重要,因为爹也在同一天死了,除了我之外,爹是第二个见过苒香红的人,可爹他”

    “凶手定是见到了你爹,以为苒香红必定托付了他什么,或告诉了他什么”

    “所以阿爹被灭了口。”她哽咽地说。“可拿到证物的是我,我却一点也不晓得,如今晓得了但证物却没了”她再次哭出声。“你说得对,我我很笨,我没想到”

    “你没那么笨”

    “我很笨!”她生气地反驳。

    他想笑可又觉得现在不是好时机。“好吧!你是有一点笨。”

    “我不笨。”她不假思索地反驳。

    他再也忍不住微笑。“好吧!那你既聪明又有一点笨。”

    “我”她忽地止住话语,发现自己被愚弄,她生气地推开他。“你尽管笑好了,我要回去了。”她抹去泪水,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找他,她现在开始觉得这是个蠢主意。

    她将册子塞回衣中,红着眼眶对他说:“我的帕子。”

    他迟疑了一下,但最后仍是将帕子还她。“我不是在笑你。”他觉得有必要说明一下。

    她吸吸鼻子。“我不在意,反正你只是喜欢寻我开心。”

    “我没这么想。”他握住她的肩。“怎么你现在老把我想得这么坏?”他倾身凝视她。“就因为喜福的话?”

    他们以前总是有说有笑的闹在一起,为什么才过了五年,她对他竟这么的不信任?

    说老实话,他并不喜欢两人的关系变成这样。

    “不只是姐姐的话,我有眼睛、有耳朵、有脑袋,我会看、会听、会想。”她语带愤怒的说。

    “是吗?”他挑眉。“我记得你说过你在生我的气,甚至还不愿跟我说话,对了,还有!你骂我是伪君子,说什么我比曜琰更可恶。”

    她扬起下巴。“没错,你不是真心对我好,只是拿我当开心果。”

    “我说过了,那是刚开始。”他在心底叹口气。

    “你骗人,如果你真心对我,那你为什么为什么”她气得红了脸。

    他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你为什么不见?”她冲口而出。“为什么不告诉我?”她气得又掉下泪,却生气地擦去,她才不要为他落泪。

    这五年来,她始终不懂他为什么突然不见?

    他要走也不同她说一声,她甚至以为他是不是死了

    她的话在他脑中转了几圈,他不见了却没告诉她?

    电光石火间,她的话在他脑中陡地清晰起来,难不成她

    “我到你房里的事,你不记得了?”他虽在问她,可心里却早知道她的答案。

    喜乐当场愣住,他在说什么?他到她房里?这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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