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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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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知道姽方的王室姓祁。”

    “啊?”恍然领悟到他话中的意思,善善眨动眼睛,将沾在其上的泪珠全都眨落。

    她忍不住弯起嘴角,搞了半天,岳翕根本不知道她的芳名。她伸手抹去脸上的泪水,这举动反而让岳翕嘴角的笑弧荡得更高。

    “你、你干吗又笑人家!”她不依地轻轻擂他一拳。

    “瞧你都哭成小花脸了。”他怜惜地伸手轻触她湿濡的脸蛋,指尖下的触感柔嫩得如上好的豆腐,使得他心旌动摇。

    他不敢造次,连忙收回手。

    “啊!”善善像是突然明白他的意思,尖叫一声,迅速从他怀中挣开,往旁边的小河跑去。

    原来她刚才生火烤鱼时,弄得头脸、双手都是木灰,自己却不觉。后来在岳翕怀里痛哭流涕,脸上的木灰经泪水冲洗,再用手胡乱抹了抹,顿时把一张小脸搞成花脸。

    “都是你啦!”她边泼水洗净手上脸上的脏污,边娇声埋怨“你早就看见了,却不跟人家说!”

    “这你就冤枉我了。”岳翕回答,由于左脚上的伤不方便他移动,只能坐在原地为自己辩白“我只顾着听你说话,并没有注意到你脸上沾染到的木灰。”

    “反正”她也晓得自己不该怪他,但就是拉不下脸来承认,樱唇微微嘟着,以眼角余光偷瞄他,这一看却让她忍不住噗哧一笑。

    岳翕赤裸的胸膛印上从她脸上、手上沾染到的黑污,经由她泪水的冲洗,产生的效果并不亚于她之前的小花脸。

    她抿了抿嘴,绞干巾帕走回他身边,蹲下身便要为他擦洗。

    “我自己来就行了。”岳翕眼明手快地抢下她手里的巾帕,惹得善善一个怨怼的白眼。

    不想想他昏睡不醒时,是谁帮他擦洗去身上的秽汗喔!

    当她帮他宽衣解带时,早就什么都看光、摸遭了,他现在才来这一套,不嫌多此一举吗?

    这些思绪在她脑中电光石火般闪过的同时,目光不由自主地绕着他擦拭胸膛的动作打转,心跳莫名地加快了起来,连呼吸都显得急促,一股难以言喻的兴吩岂潮躁热地流窜全身。

    她不自在地舔了舔唇,稍早之前的记忆与此刻所见到的重迭在一块。

    那具伟岸的男性胸膛在几个时辰前,也曾奢侈地呈现在她的视线下,令她在屏息之余,着魔般的伸手去碰触。

    掌心下的触感不亚于视觉受到的震撼,勤于锻炼的肌理每一寸都蕴含力量与弹性,让人越摸越是上瘾,忍不住一路往腰间摸去

    “咳咳咳”善善从失神的状态中被唤醒,错愕地发现自己的手正搁在岳翕结实、平滑的腹肌上,并感觉到一阵难以言喻的轻颤正从那里传向她,这使得她震惊地抬起眼眸,却正好落进他微冒火星的眼中。

    强烈的滚烫烧热了她的颊,她她怎么会

    善善尴尬地收回手,方寸间剧烈的跳动敲痛了胸骨,阵阵羞意汹涌于心,使得她羞惭地别过脸,不敢再看他。

    岳翕的心情同样混乱,梦中也曾有一双小手轻柔地抚摩他上身,他忍不住合理地怀疑那双手是属于芳兰公主,而且不仅是个梦。一时间思绪涌如狂潮,呼吸声比任何时候都急促,尽管再难以相信,依然抹灭不了这个可能;不,不再只是个可能,根本就是个确定呀。

    “嗯、咳”他不自在地清着喉咙,突然不晓得该怎么面对她。

    “你一定觉得我”她低着头,结巴的语气里充满懊恼“可是我反正”

    岳翕苦笑,话只说个起头,教他怎么猜呀!

    “公主”他叹气。

    “善善。”她含羞带怯地更正他“喊我善善即可。”

    “善良美好的善善?”他沉吟地问。

    “嗯。”她娇羞地点头承认。

    “这名字跟你很相配。”他忍不住道。

    得到心上人的赞美,善善芳心欢快,眉开眼笑地抬眼看向他,发现他也正以一种温柔的眼神注视过来,颊上的温度更炽。

    但这次她没有躲开,不安的心情反而沉淀下来,只因为他眼里没有轻视,只有让人感觉好舒服的柔情。

    “我并不是个轻佻的人,而是”她咬了咬唇,在脑子里寻觅适当的字眼诠释自己的心情“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困扰地说“以前不曾有过这种情不自禁或许是你太美好了吧,如果一定要找出个理由来说,就只有这个了。”

    “公主”

    “你又喊人家公主!”她没好气地更正。

    见他只是苦笑,没有回答,善善心情一沉。

    “要你喊我名字有这么困难吗?”她若有深意地注视他“还是你认为喊我公主,就会比较安全?”

    震惊于她能如此精准地看透他的心事,岳翕心中的苦涩更浓。

    “岳翕”不忍见他神伤,她放软语调说“都掉到这种地方来了,你还在坚持什么?这里没有旁人,只有你我,有什么话不能说吗?”

    “现在是没有旁人,将来能永远没有旁人吗?”他洞悉的眼神里充满绝望。

    善善摇了摇头“你想太多了。先别说你我落崖的事只有奇克雷看到,他当然不可能去通知迎亲队这件事”

    “奇克雷是不可能去通知,但别忘了你我所骑的马全都是万中选一的好马。尤其是公主的宝驹更具灵性。在见到你我落崖,奇克雷必无暇管那两匹马。如果我估料得没错,它们会循着原路返回牧场,将众人引到我们落崖处。而以公主的身份,众人必然会不计一切地展开搜救”

    “就算他们有心搜救,不见得能猜到我们落崖。何况崖壁陡峭险峻,普通人往下看即头晕目眩,遑论还要攀下百丈的深渊。”

    “从那里是很难以攀下没错,但他们可以从别处寻到这里”

    “看到悬崖高度,任何人都会以为我俩已葬身在万丈深渊,谁还会劳师动众去找两个死人?”

    “我就知道至少有四个人会这么做!”他苦涩地回答。

    “谁?”善善好奇了起来。

    他注视着她说:“至少家父、皇上、花朝和戴玥一定会来找,而且是不惜翻遍这附近的每一寸土地也要找到我。”

    “令尊也就罢了,他爱子心切,可是天朝皇帝,还有那花朝、戴玥怎会”

    “你无法明白皇上、花朝和戴玥与我的情感。我跟花朝与戴玥年龄相近,可说是一起习武、读书长大。我们共同保护着比我们年幼的皇上,四人的情感更胜手足。你知道吗?数年前花朝在助酉里国平定内乱的战役中失踪时,皇上连连派遣数拨人马前去找他,就连花朝的伯父宁国公都亲自找过一遍,认为他不可能生还,皇上仍不死心,由此可知皇上对花朝的情感有多深厚。皇上是个至情至性的人,他纯真善良,待人宽厚,将我们三人视为手足,他要是接获我失踪的消息,必然会派花朝或戴玥前来寻找,生要见人,死要见尸,非得找到不可。”

    善善为他的话大受震动,心里有种难言的滋味,像嫉妒,又似羡慕,更仿佛是酸酸涩涩的醋意。

    同样的,她的失踪会有多少人在乎?父王也许会难过,但他会像岳翕的亲友那样非得找到她不可吗?桂香是一定会哭的,但她未必有能力找到她。比起来,她虽贵为一国的公主,受人重视的程度却不及岳翕。

    还有皇帝,听岳翕的口气,只怕在他心里,她还不及与他手足情深的兄弟大臣重要,令她不禁沮丧了起来。然而在沮丧之中,又仿佛看到一线光明在闪烁,如果皇帝当真像岳翕说的那样看中手足之情!

    “你对天朝的皇帝感情很深,这是你固执地不愿意承认对我亦有情意的原因吗?”

    “这是原因之一。”他的回答等于间接地承认了心里对她亦是有情,令善善暗暗欢快。

    “其他原因呢?”她屏息地追问。

    “你就是不肯放弃,是吧?”岳翕苦涩地扬起嘴角,从祁善善那双闪烁着坚定光芒的眸子里,他觉悟到自己这样一味地逃避其实无法解决什么,倒不如与她开诚布公说清楚,相信以她的冰雪聪明终能体谅他的用心,将彼此心底的情意升华为友谊。

    但不知为何,这个主意竟让他格外难受。

    他咬紧牙关吞下涌至喉头的苦涩,定定地看着她道:“我承认在第一眼时就对你钟情,发现你就是我将代皇上迎娶的新娘时,我几

    乎难以承受”

    “你终于肯承认了!”她欣喜若狂地想投进他怀里,却遭岳翕阻止。

    “请你听我说完。”他悲伤地望着她道“如同我之前说过的,有些话即使说了也没用,不过是徒然惹人心伤罢了。你是天朝未来的皇后,我是代皇帝迎亲的使节,你我之间根本不可能。”

    “谁说的,我”

    “公主若不是自欺欺人,便是太过天真了。单我们之间互生情愫便已是大逆不道,遑论其他。”

    “可是在别人眼里,或许我们已经死了,只要我们隐姓埋名,让谁也找不到”

    “公主错了。别说这世上没有让人找不到的地方,就算是有,时日一久,仍然会泄露行藏。何况我亦无法抛下一切跟公主隐姓埋名”

    “难道你”她脸色一白,一个可怕的意念窜进脑海,严厉地打击了她“不,你不可能”

    她痛苦地闭起眼眸,无法否认有这样的可能性。可是他说喜欢她,在已有妻室的情况下,怎么可以喜欢她

    虽然不明白她脸上为何突然写满不信及绝望,岳翕仍为她凄楚的神情而心痛,他猜想她必是误会了什么,连忙进一步道:“不管是为公为私,我都无法这么做。为公,我不能背弃皇上对我的信任,做出监守自盗”

    “什么监守自盗?”她忍住心痛,不满地抗辩“我又不是东西!”

    “公主当然不是东西,但在世人眼中,价值远远超过世间任何无价之宝,才会引来桑颜卡邦派人来抢夺。若岳翕也学桑颜卡邦的作为,将公主占为已有,不是监守自盗,是什么?这样的大罪足以定我死罪,甚至还要牵连到家人”

    “那是落崖之前可能发生的事,可现在,如果别人以为我们死了”

    他不以为然地打断她的话“就算我可以昧着良心,抛开对皇上的歉疚,也放不下家父家母呀。别说家父对我的期望一向高,我不忍心辜负他了,家母生来体弱,如何承受的了丧子之痛!消息要是传进家母耳内,无异是道催命符。况且,若被人发现我们私逃,后果更是不堪设想。即使皇上对岳家再恩宠有加,在舆论的压力下,也不得不作出处断。岳氏一门都将葬送在我的私心下。”

    原来,这就是他一再拒绝她原因。善善必须承认他说对了一件事,她太过天真了,没考虑到他的立场,只会一径地逼他。

    然而,明白这些,却无法助她从这段苦恋中挣脱出来。她陷得太深,即使面前有现成的登天梯,她亦没有把握、甚至毫无意愿想要脱离这个深渊。

    “对不起,我不知道”不愿意再加重他心里的负担,她压抑住不断在内心扩大的悲痛,充满歉意地说。

    “不,说到底是我的错。如果那晚没有任性地走出姽方王的赐宴,没有跟公主相遇,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他感叹地说。

    “你后悔了?”她喉头发紧,难以承受他这句话带来的打击“后悔遇见我?”

    “我不知道。”注视着她深受伤害的神情,岳翕亦不好受,自嘲地接着说“或许我更遗憾的是,你竟是芳兰公主吧!”

    善善一颗心都要碎了、醉了,如果她不是芳兰公主,他们就可以在一起可是她是呀,改变不了的残酷事实就要裁定他俩爱的有罪,不能相守吗?

    不,她不认输,不能认输呀!

    她已经放弃太多了,难道连爱一个人,与他在一起的愿望也要因为自己的身份而放弃?她不甘心呀。

    “你别哭呀”她哭得他心慌意乱,想要拥住她安慰,却自觉没资格,可放她悲凄地泪流不止,又让他心如刀割。

    “岳翕!”善善却没有这样的顾忌。

    她投进他怀里,柔嫩的脸颊就贴在他心跳急促的胸口,双手紧紧抱住他,不让他推开。

    “至少在这里时,喊我善善吧。我只要求这样,其他承诺我不奢求你给。”

    就算他想拒绝,也无能为力了。何况谁能拒绝如此微渺、可怜的乞求?

    他情不自禁地抱紧怀里悲声哭泣的娇娃,知道这可能是今生惟一一次的放纵,也是他惟一可以为她做的事。

    至少可以提供怀抱任她尽情发泄,回报她的一往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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