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眼里,似要把他的灵魂深处全都扫描一遍。
凤岳颈背寒毛直竖,他都忘了母亲想做一件事,就非得做到不可的可怕个性了。
"你的问题就在这里,凤岳。"她看着他一字一字地说。"以前是功课、学问,现在是工作、事业,你太投入了,把它们看得比人际关系重要。论起忙碌,凤荃不但要协助你父亲经营;公司,还创立了仕女俱乐部,比起你不会清闲到哪去,为什么她的朋友只有多,没有少?那是因为凤荃眼里永远有别人,你是目中无人""我目中无人?"他错愕地打断母亲的话,他一向都认为自己很谦虚。
"没错!尤其是处在人群中时。凤荃的眼光曾让在场的人,觉得她眼里只有自己那般的受到尊重,你让每个你瞄见的人,感觉自己像无关紧要的布景,只是恰巧位于你的视线范围。你的眼中有光无热,有影无形,摆明不把任何人看在眼中,尤其是女人!"
凤岳脑门轰的一响,有种被击中要害的强烈痛楚窜过全身,既之而起的是一抹委屈。
"我才不是,我"他承认自己对人的兴趣比不上对事物的兴趣,尤其是在虚浮的宴会里,更提不起对人的兴致。但这能怪他吗?他不过是不想忍受那些无聊的谈话,脑子里忙着计算各种公式,不表示他就是就是
"那你可不可以跟妈描述一下,除了自己亲人外随便一个女人的长相?就单芙蝶好了,你也算认识她,应该记得她长什么样吧!"粱母嘴角挂了一抹等着看好戏的嘲弄。
"我当然"这种小儿科的问题才难不倒他呢!凤岳俊脸上闪过屈辱,他当然记得单芙蝶,她长得长得
模糊的身形隐藏在浓雾般的记忆里,千呼万唤就是不给他"死"出来,急得他满头大汗,只依稀记得应该是个标致的美人,毕竟芙蝶的哥哥单百鸣长相俊美,妹妹也不会差太多吧!
"很漂亮!"在母亲似笑非笑的睇视下,凤岳咬紧牙关,心一地做下结语,"没错,很漂亮!"
"很漂亮?"粱母失望地对他摇头,"凤岳,这就是你对芙蝶的描述?除了漂亮之外没有别的?她的发型是长、短、卷、直她的脸型是瓜子脸、鹅蛋脸、长脸、圆脸?眼睛大还是小?鼻子挺还是塌?甚至嘴型、肤色、身材高矮,你都无法稍微描述吗?"
"我有三、四年没见过她了!"凤岳为自己辩解。
"好好,不说三、四年没见的单芙蝶,就说你公司里的同事。"粱母不为难他,宽容地再给他另一次机会。"那里应有女的吧?可不可以随便描述一个?"
"当然"吐到舌尖上的"可以",不知为何竟缩回喉咙里,令凤岳更困扰的是,脑中依然是浓雾一片,明明该有几张脸孔的,却隐藏其中看不分明。
"温斯特太太有点,眼睛呃,还是查小姐好了,她是黑人,脸型呃,邱小姐应该我不会说!"他倍感挫折地放弃,神情懊恼,"好吧,我承认您是对的。就算我目中无人好了,可这件事跟凤荃和何苕萸没有关系吧?对了,何苕萸!她的照片很甜,有一双随时都像在笑的眼睛,瓜子脸,长头发,对吧?"说完,他得意地瞧向母亲,后者无法置信地瞪大眼。
"你居然能描述出苕萸的长相?"
"这全得仰仗您。"凤岳不敢居功。"每次我回去,您都捧着苕萸的照片强迫我看,让我想忘记都很困难。"
话虽如此,但凤岳最近一次看苕萸的照片距今有五个月了,他还有印象,就足以证明苕萸给他的感觉不同于一般女人。
"妈,我们还是言归正传吧。"凤岳嘀咕道,他可不想老妈又冒出别的问题来考他,尤其是追究他跟芙蝶交往的事,那是凤荃和芙蝶为了掩人耳目,才拿他当烟雾弹的,可老妈要是知道,绝对会把所有的错都怪在无辜的他身上。
"您大老远跑来,就为了告诉我凤荃跟苕萸抱在一块?这不会太小题大作了?"
"什么小题大作?"梁母可不同意。"你不知首这件事的严性!要是给你爸晓得"
"妈是担心爸会受不了,才无法接受吗?为什么不直接找凤荃或苕萸谈?"
"你以为凤荃会听我的吗?"梁母苦涩地问,见儿子摇头附和,又道:"凤荃我行我素,才不会听我的。至于苕萸,她那么单纯,又崇拜凤荃,就算她不愿意,也不晓得该怎么拒绝"
"妈认为苕萸是被凤荃强迫的?"凤岳无法苟同,别说以凤荃的骄傲绝不会允许自己那么做,凭她的魅力,也没必要强迫别人爱上她呀!"
"事情没那么简单。"梁母眼光闪烁。"凤荃就像个发光体吸引着每个人的眼光,苕萸会被她迷住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但不表示苕萸是个只能女人吸引的女同性恋者,据我所知,她之前还为男人失恋过。就因为这样,我才特别担心。"
"我不明白"
"凤荃被芙蝶抛弃后的那段日子,表面上好像没事,心里痛苦无比,白日里拚命工作,夜里拚命买醉,好几次都喝得醉醺醺的回来,令我担心不已。直到遇见苕萸,她才重新振作。之前我以为凤荃对苕萸的好,是基于爱才、怜才之心,现在发现不是那回事,我担心苕萸会成为第二个芙蝶。何家夫妇比单芙蝶的父母想法更加的保守,他们若发现女儿爱上个女人,一定会严厉反对。到时苕萸若像芙蝶一样,承受不了他们的反对,抛弃凤荃,凤荃如何承受得起再次失恋的痛苦?我更担心事情一旦闹大,你爸爸会承受不了。只要想到这里,妈就慌得痛心疾首,不晓得该怎么办"
"妈,您别急、别慌,这种事"他也不晓得该怎么办啦!
"凤岳,你是妈唯一的希望。现在除了你外,妈不晓得还能找谁"
好大的一顶帽子压下来,令梁凤岳在头痛之余,机伶伶地打着寒颤。这种事找他也没用呀!"你一定要想办法解决,妈只能指望你了。"
***
将搅拌均匀的材料倒进不沾黏松糕烤,苕萸先以橡皮刀轻轻抹平表面,接着放进预热后的烤箱里,调好时间。再来是准备香醇的腰果奶。把生腰果放进果汁机,加两杯水,按下起动钮,在轰隆作响的机器声中,苕萸的脑子跟着快速搅动的浓稠液体旋转,手上同样不得闲。梁伯伯喜欢苹果腰果奶,他那得加苹果来打。她随手洗好苹果,切半再切半,挖掉果核部分,决定将剩下的四分之三用来搭配松饼。凤荃爱喝酪梨口味的,把酪梨先削好皮,切半去果核。自己那关上果汁机,她把一半的浓缩腰果奶倒进干净的大碗里,做为全麦松饼的材料;另一半加三杯开水,四分之一匙盐,四颗去籽椰枣,重新启动果汁机,待会再依各人喜好添加配料打匀成不同口味的腰果奶。决定了,自己那就要杏仁口味的,她记得冰箱里还有杏仁露。
"噢!"痛痛痛!不过是转个身想去拿杏仁露,怎会撞到墙?墙?这里什么时候多了堵墙,还是穿着史努比图案睡衣的墙?苕萸纳闷的同时,一股迥异于食物香气的清新味道充满鼻腔,她还来不及分辨出是什么,头顶上好像有声音在动。
"对不"
在果汁机吵闹的声音下,她没有听清楚对方讲什么,只是本能地仰起头,看进一双睡意惺忪地俯视过来的眼眸。那双眼她再熟悉不过了,连带着俊挺的鼻梁,丰满、性感的嘴唇都是每日看惯的,但不知为何,当清爽、灼热的鼻息拂来,她的心跳急促,呼吸困难,一股难以言喻的强烈吸引力使得她浑身为之烫热。
"起"最后的余音无意识地飘出美的嘴唇,泛着红丝的无神眼眸逐渐注入光彩凝伫在她秀气的脸庞。
从那双眼中升起的热度令苕萸血气上涌,虽然有时侯会被凤荃看得浑身窘热,但从来没像现在这样热血沸腾,末梢神经因兴奋和渴望而战栗,并情不自禁地憧憬着那两片性感的唇瓣
"你"
下降、再下降一点,那轻轻吐出灼热气息的嘴唇再下降一点也没关系。
苕萸羞窘地意识到,她不像往常那样逃避着凤荃玩闹性质的索吻,反而热烈的期待着它的降临。
"没事吧?"鼠蹊部急窜上来的热气烧灼得凤岳口干舌燥,他艰难地吞了下口水,被突如其来的生理反应吓得有些慌张。
不过是不小心的碰撞,怎会演变成擦枪走火?
是拂过脸庞的馥柔发丝撩乱了他的自制力?还是怀里的窈窕娇躯刺激了他的感官?抑或是那双闪烁着温柔和邀约的迷蒙眼眸蛊惑了他的欲望?
包有可能是三者形成的奇异魅力令他难以抗拒,体内的欲望如同被月球的引力牵引而起的潮汐般鼓动,他想紧紧地拥抱住她,对她为所欲为!
这样的意念骇住了他,以前不会对女人有过这么强烈的渴望,更正确地说,他何时注意过女人来着!
困惑地看进那双如火光热烈的眼眸里,清亮的瞳心映出'他的影像,心头像被什么用力揪紧了一下,他赶紧移开眼光,注意到她粉嫩的脸颊红通通的。
不会是刚才碰撞造成的吧?
这想法令他莞尔,缓和了男性躯体的紧张。
除非她脸皮薄嫩到吹弹可破,轻轻一碰就红肿了。不过,轻轻也不轻啦,胸坎上的轻柔痛楚提醒他,初被撞时他还会嫌弃人家的头没事那么硬干嘛呢!
但头硬归头硬,她仰望着他的样子好可爱,微微嘟起的红唇似成熟的樱桃般诱惑人,他得用尽自制力才没张嘴一口咬下。
饶是如此,从他眼中迸射出来的灼热光芒足够照得苕萸浑身发软,而那唇彷佛带着磁性般地吸引她靠近
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苕萸连忙放下脚跟,将仰得发酸的脖子俯下,湛青的胡碴碍眼地闯人她垂下的视线。
脑中一阵闪电霹雳,她倒抽了一口气,目光慌乱地顺势下溜,落到那上下跳动的喉结,接着发觉自己无意识地抵住的胸膛平且结实坚硬,与记忆中的柔软弹性相差十万八千里。
他是
男的!
也就是说
他不是
凤荃!
那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