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小狈阿部其实已经不算小狈了，以它十二、三岁的高龄来说，已经是狗老先生了。

    它原本是伊藤夫人的宠物，后来也间接成为了伊藤夫妇的定情物，因为同样都是爱狗人士的关系，让伊藤夫妇两人的感情日渐融合，最后有情人终成眷属。

    因此在伊藤家，阿部的地位是超然的。

    后来小主人陆续出生了，阿部更成为了伊藤月纱的最佳玩伴，担起陪伴小主人一同成长与守护的责任。

    其实认真说来，伊藤月纱是有些寂寞的，她不像哥哥或堂兄弟们那般需要负起家族守成扩土的重责大任，父母将她保护得很好，希望她是无忧无虑的小鲍主。

    然而他们真的是太忙碌了，忙得无法分出太多时间来照顾这心爱的女儿，而她也很懂事，从来就不会无理取闹，只是将生活的重心转向了小狈阿部。

    它不但是她的好朋友；甚至还是她的亲人哩！

    “好起来，求求你一定要好起来。”她闭上眼，双手在胸前合十，诚心诚意地拍了两下向天祷告。

    “会的，你看阿部，它的精神比昨天好多了。”东方令尧了解阿部对她的重要性，所以一直陪在她身边，给予适时的鼓励。

    他不希望见到一个忧愁的小鲍主，他的小鲍主应该是快乐的。

    闻言，伊藤月纱睁大明眸，虽然她仍旧看不出来阿部有何改变，但是他都这么说了

    “瞧瞧，它在对你微笑呢！”东方令尧指着阿部原本就略微上扬的嘴道。

    果然，这招奏效了他的小鲍主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虽然只是轻轻地扬起唇瓣而已。

    “是啊，它在微笑。”她将阿部轻抱在怀中，娇声嚷着。“阿部，你会没事的，你会陪着我一起长大；一起读书；一起游戏我们都会一直在一起的，是不是？是不是？”

    “是！当然是。”东方令尧回答。

    “呵呵！”小鲍主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而他的心，也跟着她的心情一起飞扬。

    ***

    可惜阿部并没有实现诺言她自己跟它约定好的计划。

    在樱花落尽的时候，它走了。

    伊藤月纱哭了好几天，眼睛都肿得如同核桃般大，哭得好不凄惨。

    伊藤夫妇曾经试图要再买只同样的西施犬给她，代替她心目中阿部的地位，不过她却拒绝了。

    “我只要我的阿部。”伊藤月纱好伤心，那感觉，不只是失去下一个挚友，还失去了一个亲人。“阿部”

    东方令尧一直陪在她身边，看见她伤心，他的心也不好过。

    小鲍主怎么会流泪？她不该会流泪的啊！

    “别哭了。”

    看见他，她哭得更伤心。

    伊藤月纱突然扑向他，握起拳头拼命地捶打他。

    “你骗我，你说过阿部会一直陪着我的，你骗我，你骗了我，呜”

    东方令尧就这样站着任她捶打，不让旁人插手。只要小鲍主的心能够舒坦些，他不会痛的。

    “呜！骗我，你骗我”她的手打得好酸好累，嘴里仍旧不停地哭喊。

    “不，我没有骗你。”

    伊藤月纱那双含泪的眸子里写满怀疑，猛摇头。

    “我真的会陪着你一起长大；一起读书；一起游戏我们都会一直在一起的，只要你愿意的话”当初的承诺，其实是为了自己的。

    东方令尧的母亲是个浪漫到无可救葯的女人，最爱说的故事总跳脱不了公主与王子，每每说得活灵活现。而他心目中的小鲍主，就和伊藤月纱长得同个模样粉粉嫩嫩、娇娇柔柔的。

    他决定要和童话里的故事一样，守护着这个小鲍主，最好能够陪她一起长大，一起到老，这是他的荣幸他希望能做她的守护骑士。

    伊藤月纱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也忘记了哭泣。

    什么？原来原来当初他是这个意思？但他不是阿部啊！他可以陪着她吗？可以代替它吗？

    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他对她温柔一笑，告诉她她一直不愿接受的事实以小狈的寿命来说，阿部的寿命不算短了。

    “如果它能活得更久，那就好了。”虽然接受了这个事实，但是她心里仍旧感到痛苦和酸楚。

    这句话竟意外地改变了东方令尧的一生，为了讨小鲍主的欢心，他答应了她，愿意矢志一生为她研究让小狈更长寿的葯方。

    “我会为你做到的。”他坚定地道。

    “真的吗？”伊藤月纱的眼眸亮晶晶地坚定凝视他，同时也相信了他的话，她的伤心，似乎真被他抚平了。“那你答应过的，你会遵守吗？”揪着一双大眼睛问道。

    “答应过？”他答应过答应过她的意思是说是说

    东方令尧实在忍不住了，他终于做出了他一直想做的事在原地又叫又跳。

    “会！我一定会，我一定会陪着你，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奉陪。”他激动地握住她的手。“请你相信我，请相信我。”

    他疯了吗？她甚至感觉他的手在颤抖。

    看到小鲍主一直没反应，他这才惊觉到自己做了什么

    “啊，对不起、对不起。”公主的手岂是他这个平凡小子可以随便握的？“我不是故意的，我我”他胀红了脸，赧然地搔搔头皮。

    伊藤月纱看见他脸上的红晕，忽然笑开来。“你真有趣。”

    有趣？他有趣？东方令尧心生疑窦，他哪里有趣得足以令小鲍主破涕为笑了？

    “你跟阿部不一样，真的很好玩。”她说出了心中的话。

    人和狗当然不一样啦！他会说话安慰她；他动作十足；他表情生动

    这样的玩伴，似乎会很有趣。

    原来她拿他和小狈相比，该伤心吗？不！东方令尧知道，阿部在她心目中的地位有多高，能够与它相提并论，这小鲍主已经优待他了。

    “愿意让我陪着你吗？”

    想都没多想，伊藤月纱轻易地点头了。

    “但你要答应我，不可以像阿部那样让我伤心。”她要求道。

    “是的，我会活得很长很久，而且一直陪着你。”他信誓旦旦地道。

    “我们会一起变老吗？”

    “你希望吗？”

    “当然，我不要你像阿部一样离开我，你得向我保证。”小女孩显然已经无法承受再次的生离死别。

    “好的，我保证。”他真诚地道。“我会永远陪着你的。”我的小鲍主！

    “太好了。”她终于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那年，东方令尧十一岁，伊藤月纱六岁。

    两人轻易地定下了一生的承诺。

    ***

    小时候的承诺算数吗？

    当然算！东方令尧和伊藤月纱两人自此成为了最好的朋友，互相帮忙、互相扶持、互相倾诉心事

    他们像是连体婴般，总是形影不离；甚至东方令尧回台湾看父母，伊藤月纱也会如影随形地跟着。

    东方夫妇对这个小女孩也甚为喜欢，还开玩笑地要将她订下来当媳妇。

    只可惜在东方令尧十六岁那年，一场空难带走了东方夫妇，让他颓丧了好一阵子，原本感情好得叫人嫉妒的两人，也第一次发生了口角。

    那时候，他将所有的伤心全部隐藏，对她依然同样的保持着关心；也尽力地想和以往一样照顾她。

    伊藤月纱年纪不大，但她倒也懂事，极力地想要帮助他脱离那种伤心，就像他帮她走出了失去阿部的阴霾一样。

    谁知道

    “你说好不好？”在发现他心思又不知道飘到哪里去时，伊藤月纱忍不住推了他一把。“你说好不好啊？”

    “嗄？”东方令尧这才如梦初醒。“你说什么好不好？我没听清楚，你再说一次好吗？”

    “我说明天我们约几个同学去踏青，好好玩一玩，放松心情。”

    “踏青？”他苦涩地一笑，以他现在的心情，怎么有办法放松心情去玩？“可不可以不要去？”

    “不行。”她不希望老是见到他阴气沉沉的样子。

    “那好吧！就依你。”

    虽然他真依了她，和一群同学朋友到处郊外踏青去了，但他脸上的阴霾始终没有褪过，这让伊藤月纱不禁有些气恼。

    她花了那么多心思想帮助他，他怎么能如此不领情？

    “不想来就算了，何必板着脸出门？哼！讨厌。”她生气地掉头就走，甚至不顾他在后面的追赶和叫喊。

    靶情很好的两人头一次冷战，伊藤月纱回到像初次见面时的冷漠，不论他如何好话说尽地请求，她再也不跟他说半句话了。

    起初一两天，东方令尧就像以往那样默默地跟随在她身后，可后来却不一样了。伊藤月纱发现，他突然失去了踪影，不再如影随形，也不再亦步亦趋地跟着她了。

    这让她感到莫名的心慌，像是突然失去了最重要的宝物般，挣扎了一天后，她终于开口了。

    “他生病了，在医院。”伊藤夫人告知女儿。“原本他不想让你知道，一直叮嘱着让我们别说，但我想还是让你知道的好。”

    “在医院？”这消息真是震撼。“为什么？”

    让伊藤月纱好害怕，怕会失去他，这感觉就仿佛有双手紧紧掐住她的脖子，让她无法呼吸，甚至比失去阿部还要令她畏惧。

    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些天他吃不好也睡不好，你又跟他闹脾气，他不生病才怪。”

    “可那为什么不能让我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啊？

    “他不想让你担心。”伊藤夫人语重心长地拉着女儿的手道。“乖！别跟他闹脾气了。唉！他爸妈过世了，伤心难免。”

    “我知道，我知道他难过，所以想让他快乐。”她咬着嫣红如花的唇办喷怨。“但他老是心不在焉，根本没专心听我说话！”

    “你要多体谅他，将心比心。”

    “我有啊！”她坚持道。“我记得当初阿部死了，我也伤心得不得了，他就是那样带我四处玩闹的嘛！”

    所以她以为只要带他四处去玩，就能够让他忘记失去双亲的痛苦，然而事实却和她想像的不同，这是为什么呢？

    “傻女儿，那怎么会一样呢？”伊藤夫人笑着摇头。“除非阿部和我及你爸爸，在你心中是站在相同地位的。”

    阿部和爸妈？相同地位

    伊藤月纱眨眨那双明亮的眸子，她忽然懂了，人和动物是不一样的；同时她也了解到东方令尧心中真正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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