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元东搬到一间有顶楼花园的公寓去,高高在上,安枕无忧。”
芝子只得答应“是”
医生终于说:“他身体功能普遍衰退,叫人担心。”
“可需要入院?”
“你如能说服他,最好不过。”
芝子看到佣人取出轮椅。
医生说:“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芝子走向地库门口,轻轻敲两下“我们在电邮里说话。”
申元东答应一声。
芝子回到房里,看到电脑荧幕上有一行字:“有一件事要你帮忙。”
芝子连忙答:“请说。”
“下星期六我想请客,在后园举行一个烧烤会,你负责菜式。”
芝子吓了一跳“打算请几多人,应付得来吗?”
“所以要你帮忙呀,请二十五名毕业生,食物要多肉类多甜品,还有,多水果多饮料,开放泳池,每人还有一份礼物。”
“我试试安排。”
“够你忙了,我把名单传给你。”元东说。
他绝口不谈健康问题。
既是事实,怎样抱怨也无用,不如搁在一边,芝子又学会他的优点。
名单来了,二十五名学生之中,十五个是男生,余下的是女生。
芝子先在电邮上发出邀请信,不久回覆来了,全体热诚答允出席,有些还说:“万分期待”、“不醉无归”、“万岁”
芝子与司机及女佣商量这件事。
他们怔住“你答应了他?”
“我以为这是一项命令。”
“他不能够参加。”
“那么,享受一下欢乐气氛也是好的。”
“可请宴会公司代劳。”
“我打算自己来,请厨子做烤牛肉、咖喱鸡及烧排骨,加蔬菜及芝士蛋糕,我会做甜品。”
“野心别太大。”
“都可以提早准备,我有信心。”
“我与厨子商量一下,看看厨房用具可齐全?”
“一于这样办。”
大家都说:“已经有点兴奋,许久没请客了。”
餐会订在下午十二时至三时举行,让申元东有充分时间休息。
芝子早三日去办货,她精神奕奕。
这是申元东第一件派给她办的差使,她一定要做得周到。
食物愈买愈多,各式果子像樱桃、覆盘子草莓、蓝莓,还有西瓜、蜜瓜、桃李杏,摆出来十分好看,又不费工夫。
她找来几只大塑胶箱,装满碎冰,里边密密放满矿泉水冰茶果汁,她肯定说:“没有酒精。”二十五人带酒意闹事,她可吃不消。
接着,食物也都准备好了。
先给元东试食,他觉得满意,厨子兴奋地操作起来。
芝子用长方形大盘子做巧克力蛋糕。
司机骇笑“吃得完吗?”
“一定吃光光。”
阿路载她去商场选焙纪念品。
她决定不论性别一律送一枚小小金币,店员笑逐颜开招呼芝子。
那天傍晚,申元东问:“都准备妥当?”
“是,一切就绪,幸不辱命。”
“看你的了。”
“你会出席?”
“恐怕不会,能够完成今年课程,已经满足。”
芝子忽然说:“我们始终没有见过面。”
“没有什么好看,身上插满管子,人家叫我科学怪人,不是没有原因。”
“那人说什么,就不必理会了。”
“听司机说,她又騒扰过你?”
“我忘记了。”
“她针对的是我。”
芝子好奇问:“你俩曾经订婚?”
申元东却反问:“你呢,你可有感情经验?”
芝子想一想“从前在保险公司工作,有男同事对我表示好感。”
“他仍然在等你?”
“我想不会,他不像是那种人。”芝子反而宽慰。
“时间晚了,请早休息。”
“吃了葯没有?”
“那烧排骨滋味真好,明午请给我一大块。”
“伴冰茶还是石榴汁?”
“我想喝香槟。”
“没有酒精。”
“他们会偷运进来,都嗜酒,禁不了。”
芝子气结。
第二天不到十一点客人已陆续来到。
几乎每个学生口袋里都有两瓶酒,他们先游泳、下棋、聊天,完全不需要招呼,惊人的是,还没到十二点,食物已经去掉一半。
接着,邻居少年来敲门要求加入,人数一下子增加到四五十名。
厨子叫人继续送食物饮料来,忙得一头汗。
申家像是举行流水席,到了三点,谁也没有离去的意思,但是,主人家一直没有出来。
然后,芝子看到一个熟人。
申经天驾车来到。
他像是熟悉这幢平房,佣人与司机也与他招呼。他看到芝子,讶异地说:“你也听说这里有餐会?”
芝子说:“你并不是今年的毕业生。”
“你也不是。”
芝子微笑揭晓“我住这里。”
他怔住,呆半晌,然后说:“芝子,这里是我小叔申元东的家。”
“我替他工作,我是打杂。”
“陆太太呢?”他与每个人都相当熟稔。
“她回大宅去了。”
申经天坐下来“真没想到,原来是自己人。”
芝子斟一杯茶给他。
“你同他相处得好吗?”
芝子不想说太多,只是陪笑。
池畔有人表演跳水,芝子点头说:“孔夫子面前卖文章,鲁班跟前弄大斧。”
好话谁不爱听,申经天笑起来。
有人叫他:“申,你来示范。”
申经天先是不愿,最后被人簇拥上去,他脱下上衣,露出美好肌肉,穿着卡其裤,就表演了两周半转体,姿势优美,赢得热烈掌声。
女佣刚刚捧出一只大西瓜。
芝子过去打理“做一碗柠檬姜汁,淋上西瓜肉,更加香甜。”
她把西瓜切开,众年轻人一拥而上。
申经天过来取了一大块西瓜就吃,他金棕色的赤裸上身湿漉漉,衬着西瓜美丽原始的红绿白,背景又是蓝天白云,煞是好看。
他告诉芝子:“我也不常来这里,小叔生性孤僻,不易讨好,我们都避得远远。”
“你们?”
“申家总共有七名堂表兄弟姐妹在这里读书。”
芝子羡慕“多热闹。”真是另一个世界。
他笑笑“不如你想像中那么好,上一代有争拗,我们也面和人不和,都分开住,不算齐心。”太可惜了。
“而且,连我在内,功课都欠佳,叫小叔痛心,他把我叫来重读,严加管教,不准我结交猪朋狗友”说到这里,无奈地擦擦鼻子。
芝子忍不住笑。
申经天抱怨:“你看他,有这样热闹的宴会都不叫我。”
这时,厨子满头大汗出来说:“人客都希望留下吃晚饭。”
芝子一看时间,快六点了。
“我去请示主人家。”
芝子走到地库门外,发觉门虚掩着。
她轻轻推开一线。
苞在她身后的申经天十分机灵,马上说:“小叔出去了。”
果然,地下室里没有人。
佣人进去收拾杂物,捧出食物,一动没动过。
经天耸耸肩“他仍然是老样子。”
芝子轻轻说:“健康比从前差。”
经天说:“能到今天,已是奇迹。”
芝子感喟,她多希望他可以同学生一起喧哗作乐。
厨子请示“怎么样?”
“桌上的食物吃完就散席,总不能举行通宵宴会。”
“是,我去宣布。”厨子松口气。
申经天看着芝子“我到现在才相信你确是管家。”
芝子不放心,出去找司机。
“阿路,元东到什么地方去了?”
“他在附近公园散心,很快回来。”
芝子说:“我去找他。”
“他请你派发纪念品给他学生。”
芝子走不开,只得听他的指示办事。
人客逐一散去,佣人开始收拾。
欢乐时光过得最快,瞬息间漫天金红色晚霞。
申经天建议:“跟大伙去跳舞。”
芝子看着他“你要接受管教才是呀。”
他笑着坐下来“手脚都不听话,想动”
芝子从未见过这样活泼的人。
他假装控制不住右臂,往芝子肩上搭来,左手却大力去阻止,左右手滑稽地搏斗起来。
芝子笑。
他真会逗人开心,手脚不停。
终于,右臂赢了,轻轻搂住芝子。
芝子说:“你也是客人,你可以走了。”
“管家逐客。”经天说。
“不敢当,你玩了一整天,也该休息。”
“夜还没有开始。”
“我们家已到了休息时候。”
申经天转过身来笑说:“你是小叔的忠徒。”
芝子伸出手把他推走。
然后,她同司机说:“我们去找元东。”
“他已经回来了。”
芝子这才放心。
园子乱成一片,起码要收拾到深夜,芝子觉得累,坐下透口气。
她身后有声音说:“宴会很成功,谢谢你。”
芝子回头,看到树荫后有人影。
“应该的,别客气。”
“听说来了近五十人。”
“是呀,许多人自动响应。”
“你处理得很好,的确应该读管理科。”
“申经天也来了。”
“啊,他,”申元东声音有丝笑意“他读书成绩差,他爸切断他经济,把他送到我这里来,不准他再结交女友。”
芝子也笑“他不像会听话的样子。”
“我是他,我也不会做呆子。”
暮色渐渐合拢,芝子再想说话,发觉树荫后的他已离去。
芝子喝完果汁也离开花园。
第二天清早,园丁还在整理花圃,抱怨空酒瓶压坏了花蕾。
申元东回学校去收拾杂物。
芝子刚想出门,那位新小姐又来了。
申宅其实很热闹。
女佣涸仆气地挡路:“新小姐,元东不在家。”
“我不信,我自己进来看?”
“新小姐,上次你把他的电脑都打烂了,我们不敢让你进来。”
“我坐在车上响号直至你们开门为止。”
“新小姐,何必惊动派出所。”
“你们不怕,我也不怕。”
“新小姐这次来可是拿零用。”
“不管你们下人事。”
“这里有点零钱,新小姐拿了去再说。”
“叫陆管家出来。”
“她也不在,现在是华小姐代她。”
“谁是华小姐
芝子在佣人身后,隔着铁闸,看住她,不出声。
新小姐忽然明白了“原来是你呀。”充满轻蔑。
芝子朝她点点头。
“我是新曼琦,元东的未婚妻。”她骄傲地说。
芝子说:“幸会。”
“站着干什么,你还不开门?”
女佣立即说:“新小姐,你请回吧。”
新曼琦却在门外大闹,把车号按得震天价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