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可不就是房东颜太太站在门口,一看就知道是要给王广田看颜色。
“王小姐,好付房租了。”
便田不出声。
“欠了三个多月了。”
便田叹口气。
“我们房东也要吃饭。”
“我今日坐在这里不走了,你好歹开张期票给我。”
许律师捧着小说正读得津津有味,忽被嘈吵声騒扰。
“什么事?”她站起来问。
颜太太大喜“呵,你有朋友在此,好极了,她或许可以帮你,王小姐欠租不交。”
便田窘得双眼发红。
许律师笑笑“欠多少?”
“三个月,每月两万二千。”颜太太神气地把头一仰。
许律师一声不响打开公文袋,取出支票簿,写了数目,签好名字,交到颜太太手中。
“三个月欠租,兼三个月预缴,一共十三万二千,你看清楚数目可以走了,别在这里嚷嚷,现金支票由律师行发出,你小心马上到附近银行存入。”
房东意外地愕住。
便田更是目瞪口呆。
许律师回到沙发上,捧起小说继续细读。
颜太太收了租,顿时和颜悦色起来“呦”她自己打开门走了。
便田像童话中遇到神仙搭救的樵夫一般,呆呆站在一边。
忽然小孩醒了,要妈妈抱。
许律师已读完一章,抬起头来,满面笑容“写得奇妙之至。”
“谢谢,你是第一个读者。”
“可是儿童读物始终销路有限。”
“我明白。”
“我替你拿达到出版社去试一试。”
便田张大了嘴“你是谁,你的当事人又是谁,为什么这样好心?”
“广田,坐下来,请让我替你稍作安排,我会派一名秘书来帮你,另外,你需要清洁打杂女工及保姆各一名,那样你才可以有时间把鞋盒里的故事整理出来。”
她取出手提电话,说了几句。
“他们三十分钟后就会到你家报到。”
便田落下泪来,她不相信这是真的。
“像做梦一样,你到底是谁?”
她重复一次“我是许方宇律师,受一位人士委托,特来照顾你。”
“可是为什么呢?”
“他不愿意透露。”
便田嘘出一口气。
“小孩似乎十分肚饿,你得喂她。”
便田到厨房去找食物。
许律师在茶几上看到一大叠十多张帐单,全部紧急红字,看样子再不缴水电马上就要剪线。
她取出自己的名片及一叠现金钞票,放在帐单之上。
“秘书叫李和,是我得力助手,暂时来帮你处理杂物,他很细心能干。”
便田答:“我只有债务。”
许律师侧头想一想:“这是谁说的:一个女作家最烦之处便是需要一间属于自己的工作室,即是要付房租。”
便田顺口答:“鼎鼎大名的葛妹史丹,说”这朵玫瑰像所有玫瑰一样只开了一个上午“那位。”
“广田,过了今日就好了。”
门铃一响,广田去开门。
只见一个扎壮的年轻男子站在门口,他不算高大英俊,可是却有一股英毅之气。许律师在身后说:“李合,进来。”
便田无地自容,抱着孩子,不想再让别人看到她的窘境。
许方宇像是完全明白,她的手搭上广田肩上“放心,李合是好兄弟。”
便田两只耳朵烧的滚烫。
苞在李合身边的是一名保姆及女工。
许律师说:“让我介绍两位经验丰富、做事负责的阿婶,保姆叫富嫂,打杂叫顺姐,好,开始工作。”
盎嫂接过孩子一看,马上知她肚饿,她带来一大篮食物及婴儿用品,马上开工。
便田觉得自己像第三世界贫童遇到联合国救援部队,实在忍不住,站到一角,抱着双臂,看着街景,默默流泪。
只听得那年轻人李合说:“大厦拥挤嘈吵,不适合写作。”
“那么,劳驾替她找个清净的书斋。”
便田哽咽着低声说:“不不,这里已经很好,即使写不出,也不能再抱怨。”
“我们会替你安排,你爱写,那么,除出写,就不必理会其他事。”
李合打开自备的手提电脑,拨到银行,把所有帐单自动转帐,十分钟做妥。
接着,找到超级市场及儿童用品公司,保姆把所有需要的货名及单位告诉他,他一一打进去。
看得出是大才小用,平时他处理的必然是千万单位的货物,可是像所有人才,做琐碎工夫亦赴全力。
他们三人都很静,工作效率也高。
便田轻轻问:“许律师,有什么代价?”
许方宇答:“无价。”
“毋需我交出灵魂?”
许律师嗤一声笑“商务都市中灵魂污秽及春节的均一分钱一打,要你灵魂做什么?”
“为什么这样帮我?”
她摊摊手“我们受人所托,但是我想,要帮便帮得彻底,像宣明会,跑到穷乡僻壤,不是扔下一袋粮食算数,他们帮手挖井、教学、医疗、耕植,直到村民自立为止。”
便田不出声。
“对不起,这个比喻也许不大适当。”
“不,许律师,你形容的很贴切。”
“广田,相聚短短片刻,我发觉你有成功因素,你对写作仍然热诚,你并无怨天尤人,你还有自信及自尊,我看好你。”
这时李合指着鞋盒问:“这些都是原稿?”
“对,”许方宇答:“请文枢来一次,她一分钟可打一百二十多个字,客厅暂时权充办公室。”
李合答:“我马上叫他们送工具来。”
便田见绵绵已在吃苹果麦糊及蒸鱼饼,一放心,竟觉得累。
许律师说:“我先告辞,傍晚同你联络。”
便田回到房间,坐在床沿,忽然魂离肉身,累极入睡。
即使醒来知是个梦,那么,也算做过好梦。
她不知睡了多久。
潜意识知道小客厅里的人并没有走。
他们正为她忙碌工作,帮她扶入正轨。
薪水由神秘恩人支付。
那会是谁?
像无故得到一大笔遗产,不知那长者亲人的身份姓名。
便田因腹如雷鸣才醒来。
鼻端闻到香味。
起床已看到床头放着干净法兰绒床单及枕头套预备替她更换,地板茶几抹亮,一室青柠檬空气清新剂。
她走到房间想客厅看去,只见客厅读了一个少女,正在全神贯注打字,保姆喂绵绵喝果汁,一边教她认a到z,李合与人在电话轻轻对答,厨房有腊肠饭香味。
女佣见她起来,连忙盛一碗清鸡汤给她,再加一杯西洋参茶。
便田想,这些王兵天将,到底从什么地方来?
李合防下电话,笑说:“我们肚子饿,已经先吃过了。”
便田只见客厅重新布置过,添了小小办公室,文仪电器用品统统齐全,兼灯火通明。
卫生间已洗刷干净,一大叠松软新毛巾,肥皂沐浴露全是她喜欢的牌子及柠檬香味。
便田不出声。
还有什么话说?
她再到厨房去看,只见新鲜食物堆满一桌,还来不及收拾,但是墙壁低反锌盘已全部洗过,更添了许多幼儿食品。
便田默默喝汤。
天无绝人之路,连亲生父母都不理她这烂摊档,现在由一队陌生人来齐心合里处理得妥妥当当。
谁是幕后功臣?如此财宏势厚!
那打字少女抬起头来“广田吗,我是文枢,你这侦探历险故事写得精彩之绝,我一边打一边读,丝毫不觉得累。”
便田嚅嚅说:“过奖,字迹太潦草了。”
“不,很易读,这样奇趣作品未获发表,真是不可思议。”
便田不敢说“送都没人要。”
“听许姐说,她已与星云及银河两间出版社联络,争取最优惠条件,还有,请小说家江信恩写序。”
江信恩?金星日报主笔?眼高于顶,本市最著名作家江某?
便田放下参茶,惊疑地说:“我不认识江信恩。”
谁知文枢笑笑“我们认识他。”
“可以吗?”
李合笑问:“为什么不可以?”
便田呜一声。
这班手足神通广大。
绵绵走近妈妈身边,广田发觉她已换上簇新合身衣裤,头发拢起,梳一条辫子。
保姆笑说:“绵绵象洋娃娃般可爱。”
便田心酸,扭转面孔。
文枢说:“许姐说接你出去理发及做按摩。”
“不用不用。”广田双手乱摇。
“许姐说,一个人的外表很重要。”
便田忽然笑出来,忽然之间,她这样受关注了。
有人敲门,司机来问:“王小姐准备好没有?”
便田双手紧紧抱着绵绵,愣愣地。
保姆说:“我们也一起跟去玩。”
母子一起上车,到了美容院,服务员迎出来。
发型师说:“我帮你把发脚修整齐,染一染,你在家可以夹起轻松地做事。”
“脸上有斑,黄气甚重,来,打磨一下。”
“指甲很久没修,不是问题,请过来这边。”
“来,宝宝到这边,一边玩耍一边看卡通,一边看妈妈打扮。”
两个小时之后,广田对牢镜子发呆。
那分别是极细微的,镜中人仍是她王广田,不过整个人光洁美观,精神奕奕。
发型师替她戴一副假钻石耳环“不需要其他首饰。”
崩了的指甲修好再也看不出痕迹,手心的厚茧全部磨清,浑身一轻。
连绵绵的头发都修理过,她正在吃冰激凌。
回家途中,广田同自己说:否极泰来。
她当然愿意靠的是自己,不是靠恩人,但是有肩膀可靠,还要挑剔?
走近门口,她忽然抬起头来。
李合已经下班,文枢却仍在工作。
便田说:“当心你的眼睛”
文枢笑笑接下去:“早就毁了。”
便田也笑。
“你放心,我不过做头三章,其余的,拿到公司去十余个同事一起做,你来校对,这三章明早十时,我们要送到出版社。”
便田坐到文枢对面。
“顺姐已下班,明早再来,煮了皮蛋瘦肉粥当消夜大家吃”
文枢揉揉双眼,取出冰冻啤酒,喝一口。
便田一看稿件,赫一跳。“英文?”
“一份中,一份英,你看看我译得可及格。”
“喏,”广田抬起头来“为什么译英文?”
这是意外中意外。
文枢一怔“理所当然,中英文一起出版,或一先一后。”
“本市百分之就是五居民是华人,可是英文报章销路甚佳,这是一项尝试,总得打开时常,否则,销路再好,不过十万八万,还有,畅销书上午出版,下午过了边界就盗版翻印,怎样控制?”
便田看着文枢“你年纪轻轻,对本行却好不熟悉。”
文枢微笑“我刚替大安银行做了年报,对出版业有三分了解。”
原来如此。
“书中绵绵一角十分鲜活,我们会找一组年轻的翻译来做,保证你满意。”
便田说:“你也要收工了吧。”
“是,明天见。”
这时,保姆富嫂也出来说:“绵绵已经熟睡,”她与广田商量“绵绵牙齿长得比较缓慢,我想明日同她去看医生。”
便田茫然,是吗,她都无暇注意。
“以后绵绵事物中需要增加些蔬果,你说好不好?”
便田忙不迭点头。
“请把绵绵注射各种防疫针的记录交给我。”
便田马上去房内找出来。
“啊,王小姐,第二号混合针到期了,我们得马上行动。”
“是。”广田一额头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