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相信,我们就不得不共用一间卧房。"梅茜愤怒地拉长了脸,丹蒙却不温不火地继续道,"我睡在沙发上,如果这就是那个让你感到困扰的问题的话。浴室涸祈敞,那里应有尽有,我不会去那儿打搅你的。"
"你可真体贴啊!"
丹蒙取出衣服,然后饶有兴趣地注视着她,"我会做到像你撒谎所说的那样体贴,我们的合作允许我这样做。这下够清楚了吧我的爱人?"
他转身走进了他的浴室,门在他身后啪哒关上,丢下梅茜一人在外傻站着。
一小时后,梅茜在浴室的落地镜前注视着自己。以前她从没穿过昂贵的衣服,她惊骇地看着自己身上的那条真丝无袖超短裙,好像身上披了一袭轻纱,那么轻柔,仿佛什么也没有。实际上,黑色的真丝外层缀着精致的黑色花边,比衬里要长一些。她希望再有一件外套比如是曳地的高领长袖的呢外套。但是没有。显然,在时髦的人看来,这件短衣就可以外穿。
她上下打量着自己,细长的裙带,优美的乳沟,袅娜的裙身,超短的下摆。她腿部的暴露程度,比起穿工作短裤没什么两样。她在那堆东西中,找到一双黑色长筒袜和一对吊袜带,她穿上它们。她刚才忘记把鞋拿进浴室,所以她赤着脚。
她审视着自己棕色的头发,她故意把它梳成平时习惯的法式发髻。一缕刘海垂在眼前,她湛蓝的双眸因充满期待而显得更大更亮。几缕头发蓬松地垂在耳边,她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自己想不想这样。那些时髦的人就是这样让他们的头发显得荣骛不驯吗?她摸了摸,想着是否该把它们梳好。最后,她为自己的左思右想感到恼怒,决定就让它这么垂着。也许她不得不假装丹蒙的新娘,但是她没有义务,也不愿意去取悦他!
打开浴室门,她吓了一跳,看见丹蒙正站在床的另一边打领带。他穿着无尾礼服和宽松裤,显得格外优雅,令她感到透不过气来。他朝她这边看过来,神情严肃。他斜睨了她一眼,下巴微微动了动,接着端详了她几秒钟。
梅茜浑身紧张,好像一只被猎人瞄准了的困兽。他对看到的不满意!她太瘦,太普通,她的头发太乱。肯定一切都不对劲,因为他似乎显得很困惑。梅茜咬着下嘴唇,准备被他劈头盖脸批评一通。
丹蒙的眉毛只是微微挑了挑,然后继续打他的领带。"你很准时。"他喃喃道。他简单的评价着实令她大吃了一惊。"我哦,除了鞋子。"她忙从床上的鞋盒中翻出一双黑色的浅口鞋,胡乱地往脚上一套。没想到,正合适。当她再看丹蒙时,他也正看着她,脸上的表情难以捉摸。
梅茜莫名其妙地颤抖了一下,眼睛看向别处,"我准备好了。"
"你为什么不戴首饰?"
梅茜脸色变得苍白,辩解道:"我很蠢,让伊丽莎白女王借走了我的钻石头冠。"
丹蒙不屑地皱了皱眉,显然,他没有心思开玩笑。他一言不发,弯下腰在床上的那堆没用的衣物中翻找。梅茜望着他,情不自禁地注视着他淡金色的头发和轮廓分明的侧面。她的目光从他白色的衬衫衣领和黑色的领带,经过套在昂贵的黑色礼服中的宽阔的肩膀,再移向插在翻领上的白色玫瑰花蕾。
她甚至欣赏他礼服袖子上恰到好处的法式袖口,和袖口上闪闪发光的金边。他是那么新潮优雅。就连他的皮鞋也是耀眼夺目。他看起来真像新郎!她的心在哀嚎。
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感受到她的谎言的分量。现在她不仅要骗过外公,而且要使一大群老谋深算的人相信丹蒙确实已经将她定为终生伴侣。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头发,真希望刚才能多用点儿心思。今晚只要他俩这样一出现,就连孱弱的老外公都能一眼看穿他们在做假,想到这,她僵住了。
丹蒙直起身,拿着一只黑丝绒的盒子。他打开来,打量了一会儿,取出一件小小的亮晶晶的东西。他啪的关上盒盖,把它扔在床上,朝梅茜走过来。
梅茜本能地退了一步,丹蒙显得非常恼火,"我不会勒死你的,史都华小姐,"他不耐烦地向她保证。"站着,别动。"
梅茜看见他手里拿着一对精美的耳环,一英寸长的钻石链悬垂在一颗稍大的圆形钻石之下。梅茜猜想那颗钻石至少有二克拉重。"这些是真的吗?"当它们接触到她的耳垂时,她深吸了口气。
"怎么,你想偷啊?"
丹蒙的语调冷冷的,而他的手指却是暖暖的。
梅茜愤怒地狠狠瞪了他一眼,"你知道,我讨厌你。"
丹蒙的手离开了她的脸。他面带笑容,一边的嘴角微微上翘,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把你的左手给我。"他轻声命令道。他没等她答应就一把抓住她的手。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他已经将一对戒指戴上了她的手指。第一只是简单的纯金婚戒,第二只是巨大的方形钻戒。"私底下,随你怎么恨我,史都华小姐。"他说着放开了她,"但是,在我的董事们面前,我希望你做出一副让人信服的爱慕的神情。"
梅茜望着左手上闪闪发光的结婚钻戒,一股莫名的悲哀涌上心头。每个女人都需要这个一枚结婚戒指。但是,她却从一个她刚说过讨厌他的男人那里得到了它,而这个男人听后,只是笑笑,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这是一个多么肮脏的骗局。如果不是为了外公虚弱的身体,她会扯下这昂贵的戒指,扔到他傲慢的脸上去。但是她不能,她知道她不能那样做糟糕的是,丹蒙也知道她不能。
她觉得筋疲力尽,她的心不想再争辩。她耸了耸肩,"在公开场合,我会装作爱慕你。"她保证,沮丧地叹了口气。当她再次面对丹蒙时,她吃惊地发现他的身影因眼中的泪水变得模糊。她努力将眼泪憋了回去,挤出一丝笑容,轻声道,"但是,在私下里,你我会牢记事实,对吗亲爱的?"
对梅茜来说,整个晚上是在紧张眩晕的状态中度过的。丹蒙的别墅覆盖了好大一片地,梅茜不敢走得太远,害怕在纵横交错的走道中迷路。
当梅茜堆着笑脸,努力去倾听几个珠光宝气的太太闲聊时,她不得不承认丹蒙在岛上的这幢僻静别墅是一块开阔而美丽的宝地。满目的热带植物和花卉活跃在这个地方,与无数个天窗和大片的落地窗交相辉映。现在,梅茜抬头就能看到一轮明月和无数闪烁着的星星高挂在空中,在嗡嗡的说话声的上面,显得那么可爱,那么宁静。
梅茜点着头,耳朵漫不经心地听着有关时尚的讨论,眼睛和大脑却在漫游。低矮光滑的座椅铺着白色的针织坐垫,看起来好像是建筑设计的一部分。房子是一种气势宏大的线与角的大胆组合,墙和梁都刷成了白色,地面不规则的黑色镜面石板与周围的淡色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烟烟发光的现代艺术壁画为生硬的墙面增添了情趣,雅致的黑色大理石雕像、拜占庭式的石碗。
意大利的铁艺灯架和质朴的铜制花盆为房间平添了几分厚重的色彩和质感,显得那么庄重典雅,然而却透着寒意如同一座被极少光顾的博物馆,一尘不染却被人忽视。
这不是丹蒙的家,不是他的避风港。这里没有一张家庭照,没有普通而可爱的纪念品,没有温暖和关爱的痕迹。梅茜不解地猜测着他的父母,他们曾经是干什么的?为什么住在这里?而他们的儿子却不和他们在一起?
梅茜的目光落在一个名叫克莱顿斯君曼的矮胖男人的身上,他是丹蒙生意场上的对手。他正站在瘦瘦的长脸妻子的身后,和几对夫妻在一起。克莱顿看起来五十出头,显得非常可爱。他的笑声极具感染力,就连他的脸颊也是快乐的圣诞老人的深粉红色。
然而,当他走过来第四次拥抱梅茜后,她开始觉得他要么装糊涂,要么非常健忘。
她不知道是否丹蒙对这个男人的行为有什么想法。在她看来,他也可能是在装傻。她不愿承认她有些讨厌这个老男人。毕竟,她是站在克莱顿一边的,希望他能够接管公司的大权。
但是,可怜的克莱顿今晚只能退居第二,因为这是丹蒙的地方,今晚是他施展魅力赢得董事们信任的时候。十分钟前丹蒙离开她时,说是要去"活动活动"。现在他表现得既富有领导气质,又平易近人,同时还作出一副热爱家庭生活的保守样。她无法想象,他怎么能将三者结合得如此完美。
表面上,她没有看到谁在采用卑劣手段,但是她能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斯君曼派和迪莫尼派之间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现在她可以一目了然地看出,她只是这场数百万美元的权力之战中的一个用过即弃的小卒。
她不知道玩"富者生存"的游戏规则,但是丹蒙当然知道。她看见他穿梭于宾客间,谈笑风生。
他非常自信,这使得他极具美丽。然而,在必要时,他的身上又能散发出一种迷人可信的谦和。她不得不由衷地赞赏。在这个迷人的外表后面,是一个精明的战略家,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且会计划去得到它。
梅茜碰巧看到了丹蒙,或者说,不是碰巧,而是因为在这间房里,他高出其他所有男人一个头。
他正和她见过几次的那个漂亮女人说着话。她叫什么来着?芭菲什么的。梅茜只知道她是丹蒙某个表兄的遗孀,现在控制着已故丈夫的股份。梅茜看见丹蒙正对着那个女人笑呢,她能猜出他正在"活动"她至于是为了拉选票,还是为了某件更下流的事,她就不脑葡定了。
芭菲看起来三十出头,体形丰满,是花花公子杂志的读者欣赏的那种身材。今晚她将她的资本暴露无遗,她上穿一件红色丝绒紧身衣,下着一条黑色紧身开叉至腿根的长裙,留着一个男孩头,头发染成与丹蒙的发色非常接近的颜色。梅茜对自己做了个鬼脸,真是个妖精!不过,就算这个芭菲裸露着身于,剃光了头发,扭动着屁股,站在丹蒙的面前诱惑他,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她才不感兴趣呢!
梅茜感到一阵疼痛,这才意识到自己正紧握双手,指甲嵌进了肉里。她觉得应该做些什么,不能闲着,使思想摆脱这可怕的欺骗。于是,她向一群太太打了个招呼,借口要去喝杯海葡萄汁就匆匆离开了。
她向远处的餐厅走去,租来的小乐队演奏的音乐声渐渐地压过了嗡嗡的说话声变得清晰起来。他们演奏着熟悉的音乐,但明显带有海岛音乐的轻快风格。披头士的"昨天"刚刚开始,正如前面的曲子那样,她听到了一种奇妙的敲击声,这是原曲中没有的。
"我想我们应该跳舞。"背后传来一个声音。
梅茜转过头,看见丹蒙正冲着她微笑。他含情脉脉的表情令她吃惊,她的内心不由地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悸动。没等她反应过来,他就揽着她,带她走到屋子中央,那儿已有几对舞伴,随着这首摇宾经典曲忧伤的旋律摇晃着。
他搂着她,温暖的手扶着她的背,"放松点,亲爱的,别人都以为我们正在热恋。"他微笑着看着她,"你看起来真像一个婚礼晚会上的维多利亚处女。"
梅茜踉跄了一下,停住了,被他的鲁莽惊得目瞪口呆。"你你说什么?"
丹蒙弯下头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我们要显得狂热地爱着对方。"为了做给别人看,丹蒙故意咬着梅茜的耳垂。梅茜顿觉膝盖变得酥软无力,幸好丹蒙搂着她,她才勉强站住了。"眨眨眼睛,笑一笑,"他催促道,呼出的气撩拨着她的耳垂,痒酥酥的,"你知道的就像做ài前的爱抚。"
梅茜的脸上血色尽失。她一下子僵在了那儿。
丹蒙挺直了身子,盯着她,端详了她一会儿,"你不是,是吗?"
"不是什么?"她呼吸急促地问道。
丹蒙的一道眉毛向上挑着,似乎有点怀疑,"处"
"这不关你的事,"梅茜尖声打断了他的话。她意识到尖锐的反驳实际上等于承认自己是处女,于是她忙补充道,"但是,当然我不是!"
丹蒙的身体紧贴着她的胸,对于她平静的心来说,它太温暖太男性。但她还是勉强作出一个诱人的微笑,甚至忽闪着睫毛,坚持说:"真的,我不是。"
丹蒙带着梅茜在大厅里缓缓地、优美地舞动着,他们的身体紧贴着,就像大多数热恋中的情侣一样。他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冲击着梅茜的感官,醇香、温暖。清新。他张开的手指放在梅茜裸露的背上,这又是一块令她惊慌失措的闪烁着火花的温暖地带。
久久地丹蒙没说一句话,不住地对经过身边的人点着头。梅茜稍稍松了口气,心想他的恼人的盘问终于顺利地过去了。
通过眼角的余光,梅茜看见外公正和约瑟芬一起坐在一张小沙发上,他穿着租来的无尾礼服,就像梅茜穿着借来的礼服一样,显得很不自在,但是他看起来很开心,气色也很好。至少,这一点令梅茜感到宽慰。
约瑟芬穿着另一套运动服,惟一适合这种正式场合的是衣服粉红色的真丝面料和那双闪闪发光的水晶拖鞋。她换了一种假发套,飘垂的银发,让梅茜想起多莉。帕顿。
梅茜留意到约姨婆正向她挥手示意。她重又挤出笑容,也向她挥了挥手。外公和约姨婆对这个结合都显得非常高兴,这让梅茜对自己的行为感到心痛。她当初撒了个小小的谎,只是想安抚外公受伤的心,使他能安心地离开人世。如果早知道事态的发展会失控,她是决不会撒那个谎的。
然而,现在她被困住了,自己做的事只能自己扛。她别无选择,只能设法让自己放松,娇媚地紧贴着丹蒙,让别人误认为他们是一对沉浸在幸福中的新婚情侣。
为了进一步误导别人,她知道她必须马上望着丹蒙的眼睛。当她将无奈的眼神投向丹蒙时,她吓了一跳。他也正注视着她,一边的嘴角向上翘着。
他知道她对自己的性经历撒了谎,她根本没有骗住他!"从你吻我的方式中,"他低声说,生动的绿眼睛闪着嘲笑的眼神,"我永远猜不到。"
在丹蒙嘲笑般的注视下,她感到浑身不自在。
她用一个尴尬的笑掩饰着,"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丹蒙低沉的笑声刺痛了梅茜的胸口,将她早已不堪重负的神经撕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