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的决战不同。两三万人的会战,李重九一般都是随军前进,亲赴前线,眼前攀爬的山峦,脚下流过河流,就是活生生的地图。
但是这一场会战,双方出动兵力近二十万,涿郡,恒山,上谷,渤海,博陵,河间六郡即是战场,而这半个河北就被揽括在一张挂满整面墙壁的羊皮地图上。
在羊皮地图下,姬川红着眼睛走来走去,在一张纸上来回画画,分析夏军动向,温彦博负责调度粮草,军资,陈孝意则从各地调集兵马,赶到蓟县,主薄赵何然则是代替李重九起草军令,薛万淑和王珪两位记室参军,则是将各地情报汇总,再交由李重九查看,再将主薄和李重九的军令送至各部。
而另外还有五六名参军,作为李重九的军事幕僚团,与姬川一起在地图上,指指点点一并分析军情。府中中六曹参军,典签也是从各房内,来来回回递送公务。
这十日来幽州刺史府的众官员,吃住都府内,他们不允许回家,甚至向家人传递任何消息,这是为了防止泄密。所有这一切的付出,都是为了这一场幽州与夏军之间的倾国大战。
天地为棋盘,将帅士卒就是棋子,两方摆开楚河汉界厮杀。
十日之内,刺史府内,没有战场上扑鼻而来的血腥味,没有烽烟弥漫遮眼,耳旁没有隆隆的战鼓声,但从传递军情的纸张上,就是何处何地多少人伤亡,缴获多少损失多少,将士的抛头颅洒热血,瞬间成了数行短字,甚至是数字。
少了金戈铁马的味道,但所谓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正是如此吧。
薛万淑向李重九禀报言道:“截止至目前为之,上谷郡的永乐县,涿郡的固安县已被夏军攻克,恒山郡的九门县被攻克数日后,又为徐世绩将军夺回,而上谷郡的遂城县,以及涿郡的安次县,正遭夏军攻击,消息中断,属下已派人查探,一旦有消息立即禀报。”
王珪接着言道:“另外在恒山郡行唐县,涿郡雍奴县,亦出现夏军先锋的旗帜,另外雁门高都尉回报,刘武周,宋金刚再度在娄烦,雁门两郡边境集结重兵。”
李重九闻言点点头,言道:“你们怎么看?”
姬川用手揉着太阳穴,没有开口说话,而是转而从旁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水。李重九看向姬川身旁几人,这些人眼下就是李重九的幕僚团,换做现在就是参谋团,而姬川差不多就是参谋长。
这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说不出话来。一旁一名面孔甚是年轻的幕僚,言道:“启禀上谷公,依我之见,现在恒山,上谷,涿郡三路皆遭到窦建德攻击,以窦建德十万大军,不可能如此富有余力,同时攻打三路,虚虚实实,三路之中,必有一至两路,乃是疑兵。”
李重九闻言不由点点头,言道:“你说的很对,嗯,你就是今年刚录取的士子赵欣,我记得你,榜首!”
赵欣闻言,喜色满面言道:“没想上谷公,还记得学生。”
李重九笑了笑,看向赵何然言道:“赵主薄,令郎如此佳才,怎还需郡试录取一关,以汝赵家今时今日地位,大可聚贤不避亲,直接向我举荐。”
赵何然见李重九赏识其子,当下满脸堆笑的言道:“上谷公过誉,年轻人嘛,不能让其太早得志,以免失去进取之心,卑职让他正正当当走郡试之路,也是让他知道家族背景不可持的道理。”
赵欣拱手言道:“爹自小和我说,好儿不羡耶娘田,大丈夫要有成就,需自己来闯荡。”
李重九双目一眯,这赵何然与赵欣二人都很会说话,处事圆滑,果然是久经官场的官宦之家,才能培养出的子弟。相对于与赵欣同榜的周洲,其才华不逊色于对方,人品也不错。但现在的境遇却是天差地别,一人为自己眼下重用,一人在边县做小吏。
话说回来,李重九与周旭一般,心底更赏识周洲一点,在他身上仿佛看到还在学生时候的自己,如同一张白纸,但用人嘛,还是更喜欢用赵欣。
李重九笑着言道:“我听说父亲是忠臣,儿子必然是忠臣,赵主薄眼下是我的左膀右臂,将来令郎成就绝不会逊色于你之下。”
听李重九一副要重用赵欣的意思,赵家父子不由大喜。
眼下赵家在幽州可是仅次于卢家的士族,连李重九都需时不时亲自拉拢一番,正所谓花花轿子抬人,特别是在眼下与窦建德大战之际,幽州内部绝不能出一点乱子。
李重九将话题扯回,言道:“姬从事,你怎么看?”
姬川睁开通红的眼睛,看了赵欣一眼,言道:“眼下不是判断不判窦建德主力何在,罗成现在气势汹汹,直逼幽州,已是到了我们不得不应子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