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薇取过毛巾,替蔡春雷拭了拭嘴角的水渍,柔声道:“说什么傻话,就断了条胳膊,哪就会死人了?我老家那儿,以前有不少小机械工厂,没有良好的安全措施,农民工断指头、断胳膊的可不少,还不都活得好好的。”
陈薇这话倒不假,刚刚开放那阵儿,安全意识远没有现在强,因工伤断几根手指是很常见的事,农民工拿了极低的赔偿费,回老家一样下田干活。
蔡春雷眼睛赤红,呆呆地直视着洞顶:“你用不着哄我,我又不是小孩子,我被丧尸咬了,活不了多久了。谁会来砍下我的脑袋?是你,还是封海齐,要不,是王德承?”
蔡春雷的反映,在陈薇意料之中,她以前也误以为被长刀男伤过感染了生化病毒,那种辗转反侧心如煎熬丧心若死的感觉,她都一一经历过。这时,她却如闲话家常般道:“哪就这样严重了?咱们又不是没有办法,王路砍了你的胳膊,就已经阻止了生化病毒传播了。”
蔡春雷被王路当众断臂时,就已经猜到了王路为何这样做,但亲口听得陈薇说这办法有效,却是第一次。
任谁,听到这与自己生死相关之事,都会失态,蔡春雷使劲抬起头,额头青筋暴起:“你、陈部长你说得是真的?我,我真的没事了?我不会变成丧尸?!”
陈薇拍了拍他被绑着的手道:“自然是真的,要不然,我们把你巴巴儿弄到山上做什么?”
蔡春雷又低头看了看身上的绳索:“陈部长你不要骗我,我要真不会变异成丧尸,你们绑着我做什么?”
陈薇正色道:“蔡春雷,你好歹也是个爷们,怎么连小孩子都懂的事情都想不明白。这是正常的隔离措施,当初黄琼生病感冒时,不也是这样绑起来的?”
蔡春雷一怔,喃喃道:“对,没错,这是正常的隔离措施,是的是的,我以前听说王队长生病时,也曾被隔离过。这隔离的规矩,连王队长都要遵守,那我自然也没有头上出角的理儿。”
陈薇帮他掖了一下刚才挣扎时掉落的被子:“可不正是这样?好好睡吧,等明天醒过来,一切都会好的。”
蔡春雷缓缓闭上了眼睛:“一切都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他顿了顿:“陈部长,你、你就在我身边吧?”
陈薇嗯了一声:“我就在你身边。”
“谢谢。”蔡春雷喃喃道。闭上眼,不再说话。
陈薇看着蔡春雷略显苍白的脸色,知道,自己的一番谎话,根本没有骗过蔡春雷。
什么明天就会好的。就是狗屁。
生死,只能由天。
但这个时候,蔡春雷需要谎言,有时候。有很多时候,谎言,也能给人以力量。
隔着一道厚重的石壁,封海齐正坐在一块石头上,抽烟。
听到隔壁石洞里隐隐传来的陈薇的声音,他阴沉的脸色难得地笑了笑--真是个了不起的女人。
在封海齐心中,陈薇比王路还要勇敢。
王路这厮。依仗的只不过是异能,而陈薇的勇气才真正来自她的内心,来自她对家庭的爱。
想到家庭,封海齐皱了皱眉,他想到了谢玲。那也是个很好的女孩子,可惜了,偏偏陷入了感情的漩涡。
算了,人老了。看不懂年轻人的事了,由他们折腾吧。
一阵脚步声从外面响起,不一会儿。闪进周春雨等人,他们刚刚巡逻回来,准备换班。
石窟里响起一阵低沉的声音,穿衣声,嘟囔声,取用兵器的撞击声,周春雨大步走了进来:“封所,还没睡?”
封海齐没作声,只是继续抽烟。
周春雨不禁一愣,封海齐是从来不抽烟的--自从他在一次潜伏中。因为抽烟残留的烟味,被敌人发现,从而牺牲了两名战友后,就再没抽过烟。
周春雨不禁放慢了脚步,找了块石头坐了下来,干脆明了地问道:“为什么事儿?”
封海齐扔下烟头。用脚尖碾了碾。
“太巧了。”他道。
“我总觉得,这一切发生得太巧了。”
“王路指挥智尸不是一次两次了,他虽然自以为是,但此前还从来没出过问题,可偏偏这一次,智尸却违背了他的命令,攻击了钱正昂。”
“王路前后在原木一号身上做过多次试验,偏偏这一次,原木一号反抗了。就在智尸袭击钱正昂时,他反抗了。”
“原木一号从来没上过崖山龙王庙,可他却在黑夜中,准确找到了龙王庙的位置,劫持了两个孩子。”
“鄞江镇的防守,看似危险,但实际上是有惊无险,如果照着我的计划,在有效杀死负责指挥的智尸后,这次尸潮,我们就熬过去了。可偏偏在最紧要的关头,镇子里的智尸和丧尸们却暴动了。”
“在你封闭了半个镇子这样长时间里,呆在房子里的智尸丧尸从来没什么异样,偶然有几只不开眼的从楼上跳下来,连孩子们都能收拾了。可就在今天,它们不早不晚,偏偏在我们主动突击时,集体暴动,统一行动。”
“这一切的一切,都太巧了。”
“巧得让我坚信,如果没有人在后面捣鬼的话,这所谓的巧合,根本不会发生!”
周春雨并不是笨蛋,如果说此前激烈的战斗让他无暇思考这些的话,封海齐如今这样细细一分析,他也立刻分辨出其中的古怪来,他腾地站了起来:“你是说,有人策划了从原木一号袭击到指挥鄞江镇上丧尸智尸暴动的所有行动?!”
封海齐没出声,只是直视着周春雨的眼睛,周春雨背着手转了几圈:“会是谁?会是谁?实验室里向来只有两个人,王哥,钱正昂,他们总不可自己袭击自己吧?鄞江镇里的丧尸智尸暴动,如果是人为的话,又是谁又有谁,能指挥得动它们?异能,能干这一切的人,只能是异能者!沈慕古?不,不,不可能是他,他没那胆量,再说,原木一号出逃时,他一直在鸣凤山。那还有谁,裘韦琴?卢锴?也同样不可能。难道我们中间还隐藏着别的异能者?”
封海齐抱着胳膊道:“你为什么光想着人类,难道,你就没想过我们这里,同样有非人的存在能做到这一切吗?”
周春雨差点跳起来:“你、你是说那个姓奚的家伙?!那个、那个怪物!?”
但他立刻摇了摇头:“不,不可能是他,他的老婆孩子还在我们手里捏着呢。”
封海齐哼了一声:“愚蠢,对一个不是人的怪物,却以人性来衡量他的行为模式。”
周春雨有点尴尬,但他嘀咕道:“我还是觉得不太可能,那个、那个家伙在防线上可的确是尽心尽力帮了我们忙的,如果不是它,我没那么快找出指挥的智尸。再说,它一直在我们监控之下,黄冬华年龄虽小,做事倒也拎得清,那个家伙如果有什么异动,他不可能不察觉。”
封海齐突然道:“杀了他。”
周春雨一怔,难以置信地反问道:“你说什么?”
封海齐坚定地道:“杀了他,杀了他们一家。有时候,只要有怀疑就够了。”这就叫莫须有,但正如封海齐放言,只要有怀疑就够了,战场上,生死只在刹那,莫须有,已经有足够理由杀人了――何况,现在杀的并不是人,他和他的一家,只不过是堆活动的尸肉。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