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核心--王路家庭倒下了一根顶梁柱。关新可以猜到,这个消息一旦传出去,军心民心会愈加不稳。
关新从来不是独当一面的人才,他当年在市区图书馆营地时,就不能完全掌控手下,到了崖山,因为身份的特殊,在武装部任职,也只是个分队长的职务--这是情理之中的,不说周春雨能力比他强,就算是两人能力相当,关新也不会去争副部长的位置,丈人和女婿如果同为武装部队的一二把手,那崖山,到底是谁家的天下?
但正因为此,关新缺少全局观,如今崖山正面临创建以来最危险的时刻,他却抓了瞎,只觉得事事要管,事事都紧要,却不知该如何管起。
这时,走廊里突然匆匆跑进一个武装部队员,远远就嚷道:“关队长,不好了,后山的火势又大了,有人不听命令,擅自从救火前线跑了下来。”
关新大急:“你是怎么管的,我人才离开这一会儿,怎么就出了这样大事?你就没对大伙儿说过,如果山火失控,谁都活不了吗?!”
那队员委屈地道:“关队长,在防火前线坚持战斗的武装部队员就那么点子人,而且全压在一线,已经快累垮了,不少队员还受了伤,我们哪里还有精力管那些老弱啊,我们就是喊破了喉咙,也没人听我们的啊。”
关新一拳砸在墙上:“这些喂不饱的白眼狼,王哥对他们这样好,一碗水端平,自己有吃的,也不少了他们一口,如今崖山稍经风波,他们就想着明哲保身,该死,真是该死!”
那队员也愤愤不平地道:“就是,要我说,对那些家伙就该来恨的,当场收拾几个偷jiān耍滑的,杀鸡给猴看,他们就不敢不听话了。”
关新这时已经被一连串不幸的消息和怒火冲昏了头脑,他一把取下自己背上的单打一,对着队员道:“找几个平时走得近的哥们儿,让他们带上武器,给我去后山!”
俗话说得好,老实人发起火来最可怕,盖因一旦爆发起来,情绪就会失控,关新就陷入了这一失控状态,他带着几个全幅武装的队员赶到后山时,正好碰到大群的老弱从山上自发地退了下来,人流里还有人嚷嚷道:“快逃吧,快逃吧,水火无情,这样大的山火,哪里救得了啊,再不跑,真要把命丢在这里了。”
关新一个箭步跳到一块卧牛石上,声嘶力竭地吼道:“站住!站住!都给老子站住!回去救火,回去救火”生化末世的幸福生活”!”
他带领的几个队员也推搡着人群,想将他们驱赶回山上。然而上山救火的虽然以老弱为主,但也有百来号人,武装队员们根本挡不住人流。自己反而被汹涌下山的人群挤到了一边。
呯,一声巨响。
枪声!
关新开枪了。
朝天一枪。
人群一下子停滞住了,乱七八糟的呼喊声也静了下来。
关新趁机大吼道:“都回去救火!不把这火灭了,整个崖山都得完蛋!”
这时。人群中一个女的尖叫道:“关队长,不是我们不救火,这火根本救不了啦。你看看。火头已经窜得满山坡都是了,再不跑,真是要死人的。”
关新借着山火的火光仔细一瞧,这个女的脸上并没有多少烟尘,不象自己和武装部的弟兄们,脸被近距离的山火薰得和灶王爷一样,头发眉毛也半多烧焦了。一看就知道,这个娘们一直躲在安全处,根本就没参与救火。他气得牙齿咬得咯咯响,拿着单打一一指那个女的:“放屁,你只顾着逃。也不想想,能往哪里逃,没人救火,这山火能将整个镇子烧掉。”
女的满不在乎地道:“镇子烧了就烧了呗,这种废弃的镇子多得了,咱们再找一处安顿下来就是,咱们到崖山是来求活路的,总不能把命丢在这儿。”
关新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他妈的,吃了咱们崖山的饭,就想拍拍屁股走吗?”这话一出口,关新就知道自己怒极之下说错话了。
果然,那女的极是狡黠,她抓住关新气头上的话,撒泼一样大叫起来:“这什么世道啊,以前听王路队长说崖山欢迎所有幸存者来投靠,到了崖山就是一家人,敢情吃他们王家几口饭,就要卖命啊。老娘是感谢王队长一家在这乱世给口饭吃,也愿意为崖山干活,可不能让我们眼睁睁往火坑里跳啊。”
人群里乱糟糟地议论起来,有人认同那泼妇的话,阴阳怪气地道:“以前一直觉得王路仁义,没想到人家是拿点蝇头小利收买人心啊。这崖山和别的定居点有啥区别?”但也有人反驳道:“做人要有良心,咱们到崖山,王队长从没亏待过我们,就算是老头子一把年纪,也吃得饱穿得暖。”“喂,老不死的,你要给王路卖命你自己去,看你这样子,反正也活不了几年””了,早死早投胎。”“你、你你这话象人说的吗?”“别他妈的废话了,快走快走,再不下山,火要烧过来了!”
关新脸色铁青,他一把夺过身边一个武装部队员的单打一,大吼道:“我看谁敢下山!上山救火!这是军令!谁敢下山一步,老子崩了他!”
山坡上黑压压的人群一下子吓住了,那个泼妇一怔后,看着关新手里黑洞洞的枪口情不自禁后退了一步,但她突然又顿住了,尖声嚷道:“大家别怕,那枪就能打一枪,咱们快逃啊,要不然,都得死在这儿!”
这时,一些和她同样心思的人嚷嚷道:“没错,他们不敢开枪的!大伙儿一块儿冲过去!”
人群蠢蠢欲动,谁都在等着别人跑出第一步,法不责众,只要大伙儿一起跑,关新他还真能开枪不成?
一阵微风吹过来,卷过来铺天盖地的火星和黑灰,人群里一片尖叫声,连站在石上的关新也眯起了眼睛,突然有人哭叫起来:“我不想死,我不想被烧死啊。”这时,人群里连曾经为王路说好话的人也心慌了,王路对自己再好,可也不至于为他送命,再说了,王路如今已经不在崖山了,搞不好都已经死了,自己在这里坚持,实在是蠢到家了。
甚至个别人已经隐隐想到,王路一死,陈薇和谢玲都是娘们,王比安和陈琼年纪又小,如何撑得起崖山这“大业”搞不好,崖山就此完蛋了,自己不如趁乱捞一票,赶紧逃离崖山,到别处找活路去。
关新直觉告诉他,脚下的人群,就如另一座火山,眼见着就要爆发出来,而这座“火山”同样将会毁灭崖山。
关新大吼一声:“瞄准!”
他身边的武装部队员一愣,一眼看到关新已经枪上肩,瞄准了脚下的人群,齐刷刷将枪端了起来,瞄准了曾和他们一屋睡觉,一桌吃饭,共同欢笑劳动的人群。
谁都没想,崖山的真正危机,就这样来临了。
这危机,不在于丧尸,不在于智尸,也不在于拥有强大武装力量的外敌入侵,而在于崖山内部。
崖山自建立以来,长期掩藏着的种种矛盾,居然在这一刻,突然爆发出来。
关新要对抗的,并不是那百余名老弱,而是王路施政犯下的一系列失误,而他现在唯一能依靠的,却是几杆枪。几杆只能开一枪,发一弹的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