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鬟蹦蹦跳跳,脚下溅起一片连一片的水花儿,松香就站在她身后,新换的裙子被甩了好些泥点子,眼看着一条石榴红绫成了枯柏墨绦,心疼的松香直挤眼睛。
陈婆子忙低声劝:“姑娘忍耐些,这毕竟是人家的地盘,咱们不好多生事端。”
松香没好气的甩开陈婆子的手,她虽然生气,却还明白这样浅显的道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只是
这条石榴红绫是自己才做的,香姨娘赏的料子,她平日舍不得穿,想着今儿来李家,为了壮门面才选了它,结果还没见到闵芳菲,却叫个毛手毛脚的小丫头弄的一身脏,实在晦气。
松香掏了帕子低头擦拭,那小丫头有几分尴尬,脚步就停了下来,不知所措的看向松香。
恰这时,旁边一条小路上走来个姑娘,撑着米白色的油纸伞,手里还拎着个纸包儿。她见了小丫鬟便笑道:“喜儿,你这促狭的丫头,好不鬼机灵!刚刚姐姐们还找你去买糕呢,结果不见人,却把我抓出来充数。”这姑娘抬起胳膊,衣袖上淋了些靡靡细雨:“咱们可说好,今儿是我替你跑腿,湿衣裳都要你来洗。”
小丫鬟喜儿一见是熟人,忙松口气,笑嘻嘻道:“阿珠姐姐放心,你这个月的衣裳都有我来洗。”喜儿吸了吸鼻子,大眼睛盯着那包热糕瞧:“这是齐月斋的桂花馅儿饼吧?”
“数你的鼻子最灵,还热乎着呢,阿金他骑了快马取回来的。”阿珠瞥向面色不善的松香和陈婆子,诧异道:“这二位是”
喜儿忙二人来路说给阿珠听,阿珠的脸当即就沉了下来,态度也没刚刚友善。
陈婆子心知肚明。忙将头低了下来,不敢乱瞄。唯独松香目光毫无闪躲,一直瞧着阿珠看。
阿珠沉了口气,微微一笑:“原来是姑太太家的下人,我就说嘛,这位妹妹一瞧便透着几分不凡。府上的四小姐与我们是极相熟的。今儿妹妹是过来请安?”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既然对方态度有所转变,松香不好再端着架子:“已经见过了我们家太太,自然也要来给姑娘磕个头。”
阿珠连连点头:“妹妹这话极对,你们虽说是伺候姨娘的人,可正经的主子不能忘了是哪位。正巧,这糕就是闵四小姐点的,屋子里几位少奶奶都在,你们进去请安。也是给四小姐长脸。”
阿珠自告奋勇要带二人去暖云阁,遂笑着与喜儿说道:“闵四小姐身边的净月妹妹刚刚还在散糖呢,你快去。”
喜儿是个馋嘴的小丫头,一听说有好吃的,当即便顾不上松香等人,连忙与阿珠道谢,欢天喜地的跑了。可怜松香躲闪不及,又是一滩水点子在身。
阿珠一对儿大眼睛轻瞥了下。连连抱怨喜儿不懂事。松香只好强忍着说无碍,反而还要夸喜儿机灵体贴。李家家风严谨。
这两个插科打诨,越说越是虚伪,越说越是起劲。阿珠话里话外问的都是不要紧的事儿,然而琐碎处才最容易叫人失去警惕。松香一开始还有几分遮掩,然等到后来却是口无遮拦,阿珠问什么。她便说什么。
陈婆子却在一旁抽嘴角,心里耻笑松香的大意。
都怪平日香姨娘把这些丫头片子们惯的无法无天,一个个都只当自己是半个大小姐呢。若这次自己能平安从四姑娘手里逃脱,回去第一件事就是求老爷还了她们一家子的卖身契。
做人奴婢,生死由主。还不如快快活活做个平头百姓强。
三人一路说一路走,不多时便来至李家四小姐红莲住的暖香阁。这一处宅院占地并不广阔,可地势却高,竟是建在了一处高坡之上,绵延上去足五六十级台阶,水磨白墙围着个园子,内中崇阁巍峨,层楼高起。门前有数棵青松,高大几乎能拂着楼阁屋檐,又有玉兰绕砌,玲珑雕板
松香看的眼花缭乱,陈婆子亦不例外。
阿珠迈步进了院子,廊下几个在说笑的小姑娘见她,忙道:“奶奶们还说呢,你这饼买到何处去了,还不回来!”
阿珠笑着啐道:“你们几个耍赖皮,只知道打发我去办差,我冒着雨回来,你们不说递个热帕子,反而埋怨我回来的太迟。”
众人赶紧打了伞赔笑上前,一个要接糕饼纸包,一个要为阿珠撑伞。
阿珠笑骂道:“这一路都不见你们来迎迎,到了表功的时候,你们却都跑上来蹭好处,天底下哪有这样的美事!”她拽回了纸包“自然是我亲自送进去,表姑娘可是最大方的,说不定还有什么赏呢!”
油纸包还热乎着,众人都和她好,自然也不理论,笑拥着阿珠往里走。松香与陈婆子就亦步亦趋的缀在阿珠身后,心里难免有几分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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