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抹着眼泪,一遍遍叮嘱大儿子,最后咬了咬牙,把孩子送到顾氏跟前,深深的福了下去,而后恋恋不舍的看了儿子一眼,转身登了船,伏倒在蒋元青的怀里暗自流泪。
蒋元青也不是那没有见识的人,自己有几斤几两,他心里明镜似的,把儿子交给二房,跟着二叔读书,他心里是一百个愿意的。
周晓丽看着大爷低下头软语相慰,又见大小姐与冯府众人一一告别。沈府,冯府运往南边的东西整整占了一条船,想着自个离京,府里只派了两个哥哥带了几句话,不由的悲上心来,黯然神伤。
陈氏看着从小在自个身边长大的大孙子,满脸悲愤之色,却是敢怒不敢言。老太太发话,谁能反抗?
倒是蒋子辰,上前拿过丫鬟递来的帕子,帮陈氏擦了擦眼泪道:“祖母别哭,回头等我书读好了,我再回南边陪您!”
陈氏冷不丁见孙儿说得这样暖心窝子的话,又悲又喜,搂着子辰,肉啊肉啊的直叫唤。直到老太太狠狠瞪了她一眼,方才收敛些。
蒋宏建倒是无所谓,孙子跟着二房读书,总比跟着他整日里盘算银子的强,万一将来考取了功名,他大房脸上也算有光。
兴老太爷则是一脸喜色,前几日宏远升了户部郎中,特意把他接到怡园。叔侄俩一番小酌,说了些推心置腹的话,才微醺着回了蒋府。他能在有生之年寻着哥哥的么儿,也算是此生无憾了!
一番依依惜别之后,船驶离了码头,越行越远,诸人犹站在岸上目送,直至船不见了踪影,才相继各自回府!
老太太及大房诸人一走,京城的蒋府顿时空荡荡起来。
次日,蒋元航搬迁新居,小夫妻俩起了个大早,带着两个孩子往正房去请安。蒋宏生板着脸训斥了几句,便去了衙门。
顾氏心里虽舍不得孙儿,孙女,却也不好多说什么,仔细交待了几句,便让人回了。
蒋元航夫妇心下虽有几分愧疚,却因着搬迁在即,来不及伤感,亲自到西北角请出独居在此的周姨娘。
四个身形高大的看门婆子见二爷夫妇来,不敢拿大,当即开了锁,恭恭敬敬把人请了进去。
几年的禁足生活使得原本尚有两分美色的周姨娘很快就变成了一个神形憔悴的中年妇人。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衣裳,头发散乱着,正呆呆的坐在炕上对着一支玉簪子发呆。
蒋元航见姨娘屋里连个侍候的人也没有,茶水都是冷的,眼泪簌簌而下。
唤了丫鬟,替姨娘梳头,打扮,自己亲手从柜子里挑了件崭新的衣裳,替她换上。
周姨娘听说蒋家分了家,老太太跟着大房去了南边,临走前允许自己跟着儿子,媳妇别府另住,揣揣着犹不敢相信,直到蒋元航扶她出了这个院子,周姨娘这才如梦初醒,不由的泪如雨下。
朝归云堂的方向磕了三个头,叫了几声姑母,被儿子媳妇劝了几回,方才止住了泪,头也不回,赶紧让人扶着上了马车。
上了车,周姨娘这才问起车里服侍的小丫鬟为何不见二老爷和顾氏前来相送。
小丫鬟身着青色衣裳,刚刚进府不久,尚不大清楚府里的旧事,只遂笑道:“我的姨娘,二老爷,二太太何等娇贵的人,哪需来送咱们。您啊,安安稳稳的跟着二爷,就别惦记那些了!”
周姨娘脸上露出了鄙夷的神色,冷冷道:“凭她也称得上娇贵,哼,小户人家出身,哪比得上安南侯府高贵!”
“姨娘小心祸从口出。”
夏荷一身绿衣站在角门口,面色不豫,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分。
“二老爷,二太太不过是念在二爷一片孝心的份上,才把您放了出来,别又嘴上不积德,坏了好不容易求来的好日子。二太太娇贵不娇贵也不劳您操心,不过老太太不让三小姐登门的事,您倒是可以仔细打听打听,别又好了伤疤忘了痛。二老爷特意交待奴婢说了,要是姨娘回头再不安分守己,西北角那处院子,还替姨娘您留着!”
夫妇俩在后头的马车里,听得分明,均默默的垂下了眼帘,吴氏面色烧得通红,心下深恨。瞧瞧周姨娘讲的这叫什么话,怪不话遭夏荷白抢,要让二老爷,二太太听去了,又是一段口舌。
吴氏想到此,用胳膊肘推了推自家男人。
蒋元航偏过头,压低了声道:“别管!”
吴氏一听这话,气了个倒仰,索性也不出声。
小丫鬟一听是夏荷的声音,吓得头一缩,赶紧扯了扯姨娘的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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