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绡瑶上楼来到他暂住的客房。她四处打量着。这房间他才住了一夜,仿佛已充满了他的气味,化妆抬上摆着他的胡后水、剃须膏、古龙水和沐浴露。
啧,啧,这男人还真考究。她拿起古龙水,还未旋开瓶盖,一缕淡淡香已渗入她呼息间,她忙将它放了回去。
想起他的抱怨,绡瑶站在单人床边一会儿,不禁莞尔。呵,他那么高的个子,这床似乎对他来说是小了点。但她可没邀请他住进来。
接下来的两,三个小时,她不断地后悔不该睡着,没和他一起出去。
夕阳抹上余晖时,她开始做晚饭,满心想藉这顿晚餐多少略微弥补她不知打哪冒出来的歉疚感。
不论如何,他失去了一切是事实。
八点正,泽光没有回来。绡瑶首次发觉一个人吃饭如此孤单无味。她为他留了一份饭菜放在微波炉中。
坐在客厅里,她百无聊赖地拿着遥控器,电视频道一台一台的转来再去,心思全不在萤幕上。她很生气,而且越来越气。她气自己居然想念他,希望他赶紧回来,又担心他没钱坐车。她更气他留张看不懂的字条,一出去到这么晚还不见人影。
快十一点时,绡瑶听到外面砰地关车门的声音,又听到他和人在说话。他偷快的笑声使她一下子火冒三丈。她在这苦等了一下午,一整晚,为他担心得要命,还为他做晚饭,他倒好,原来有人接送他,搞不好还是个女的,两人痛痛快快玩到现在。
他进来时偷快的笑容仍然挂在脸上,眼睛闪亮。
“绡瑶,”他开心地说。“还没睡呵?在等我?想念我吗?”
她斜瞪他一眼,不答理他。
“你不想我。”他回答自己的问题,依然笑容满面。“嗯,肚子饿了,我去找点东西吃。”
他朝厨房走去。她真想继续不理他。
“你的晚餐在微波炉裹。”她气呼呼地告诉他。
他惊讶地转身。“你做了晚饭?你会下厨?你为我做了晚饭?”
“不必如此受宠若惊,欢天喜地。”她冷冷地说。“我本来要把剩菜拿给隔壁的狗吃,但焦太太说它今逃谇子不大舒服,我就留给你了。”
“我明天若看见它,会不嫌弃的亲一下它的大鼻子。”
“得了,你别害它得传染病。”
他大笑,走回来。“要不要来观赏我吃狗食?”
“没空。”她怒冲冲地。“我在看电视剧集。”
“唔,本地的剧集几时把我们的晚间新闻加进去了?”
她的眼睛飞快转向电视,可不是正在播晚间新闻吗?她对自己翻个白眼,啪地用遥控器关掉电规。
“我本来在看电规剧集的频道。”她强自辩道。
“你在生什么气啊,绡瑶?”
他的柔和一点也安抚不了她,倒像在她的怒火上淋了一道油。
“我生什么气?”她跳起来。“我有什么气好生的?不过是有个莫名其妙的坏蛋把我家当酒店,来去自如罢了,有什么值得生气的?”
“我留了字条啊。”
“字条!”
她冲向厨房,并回头两次以确定他跟进来了。她抓下仍贴在冰箱门上的纸条,在他眼前挥着。
“孤芳自赏去了。你管这叫留言吗?这种沙漠地带的密码,恕本人才疏学浅,有看没懂。”
他又是一阵大笑。“我找你一块上山,你不去,我就自个儿踏青赏花去了,不是孤芳自赏是什么?”
“胡乱用成语。”她仍怒气冲冲。“而且你根本不是一个人,有人开车送你回来。”
她看都没看见他有任何动作,突然间,他已紧紧抱住了她。
“不要唔”她骇然大叫,却变成一声闷哼。
他闪电般盖住她的唇,霸道地吻着她,双臂坚定地环住她,使她无法动弹。
绡瑶屏住呼吸,僵在他怀里。他的嘴唇施加在她唇上的压力,令她的脑子呈现片刻停电般的空白,接着全身又如触电似的一阵战栗。
她没有回吻他,可是隔了好半晌才想到要反应。
她使劲推开他。
“你好大的胆子!”她大吼。他凝视她,满眼都是笑意,也漾满了嘴角。
“你质问我行踪的口气像太太质问丈夫。”他温柔无比地指出。
“我”
绢摇欲辩的声音消去。他说的好像有点是真的。她脸颊飞上满天红霞。
“你都用这种暴力的强制方式吻你太太吗?难怪她要离”
她发现她又被拉回他怀中。
“刚才那是要阻止你大吼大叫,现在这才叫吻。”
“不唔”这次覆住她的唇异常地温柔。电流由她嘴唇穿进她头顶,透过她的身体,流向她脚底。
他的手臂温柔地拥着她,他一遍又一遍用奇异的、柔软的嘴唇和舌尖,无比轻柔的刷拂她的唇瓣。她站着不动,这种温柔教人无法抗拒。更可恼的,她发觉她也想吻他,而且地无意和自己抗拒。
绡瑶伸出手臂环住他的颈项,因为她的双腿发软打颤。他将她拥近些,他的吻跟着深入她如花辫向他迎启的双唇。
仿佛有一股未知的磁力主宰着她的全部意识,使她身不由己的投入其中。而他持续温柔的吻,如同大海,一寸一寸的将她吞没。
她突然猛力推开他,自己也喘着气退后。
“不要再这样做。”她的声音沙哑得她都不认得了。她深呼吸,设法镇定体内惊人地奔窜的激流。
“小瑶”他向前一步。
她往后退开。“不要,别把你的怨恨发泄在我身上,我不是你该怨恨的对象。”
他一脸的不可置信。“怨恨?你在说什么,小瑶?不过是一个吻而已。”
“我没那么天真,我也不笨,许多不可收拾的后果都是由一个吻开始的。”
“你认为我吻你是因为怨恨?”
“我该怎么想?”她觉得眼睛似乎模糊了,她浑身发抖。“不是愤怒驱使你来找我吗?你没为发生的事情怪我吗?你不是相信我该为你的损失负责吗?你要利用我的身体,达到你泄愤和报仇的目的,不是吗?”
“啊,老天。”半晌,他举手用力抹一下脸。“不,不是这样的。”
她望住他表情错综复杂的脸,她自己的心情同样复杂。
“我绝没有占你便宜的意思,小瑶,请相信我。”他的目光和声调皆十分恳切。
“那你如何解释你的行为?”
他静默一会儿。“我不知道。”他耸耸肩。“情不自禁出于自然反应。我不知道。”
她深深、深深的吸一口气。“你不可以再这么做。”她的警告软弱无力。
他两手塞进裤子口袋,低头看着他运动鞋上的泥土。
“我不该来的,我把事情弄得更乱了。”他只是自言自语。
“你总算明白了,你本来就不该找上我的。”
“不,我比来之前更不明白了。”他抬起来注视她的双眸痛苦而沮丧。“今天我去山上,是想一个人静一静。回来以后发现我不在时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我还没有时间真正的冷静思考。”
“你怎么上山的?”
“朋友送我去的。”他坦率回答。“我原本要好好想想我该做的一些事,结果满脑子想的是你,和你和古明礼之间的关系。”
她脸又红了。“我和明礼的事跟你没有关系。”
“我知道,所以我更恼,因为我没把自己生活里重要的事情理出个头绪,反而又惹出新的、无谓的烦恼。”
“我看你回来的时候挺开心的。”
“对,我想念你,我很高兴回来见到你,你还为我留了晚饭。你知道有多少年没人为我做饭了吗?更别提等我回家,为了我不见了而着急,为了我迟归而生气,我乐昏了头了。”
他一口气没停地说。
她却听得满头雾水。“你语无伦次的说些什么,我听不懂。”
他诅咒一声,看她一眼,补充说明。“我在骂自己。”
绡瑶摇摇头。“我看你是疯了。”
她想问他的朋友是男是女,继而记起她不久而被他当太太语气的误会,只好闭着嘴。
“我若疯了,我就是世界上最正常的疯子。”他咕噜着打开微波炉。“你真的为我做了菜。”
他感动的口吻使她很不自在。
“我说过,那是剩菜,我常多煮一些吃的留给隔壁的狗。”
“随你怎么说,我饿惨了,真是狗食我也不在乎。”
绡瑶注视他狼吞虎咽,边啧啧夸她的手艺,不由得有些奇特的满足感。
“你的朋友既然接你上山,又送你回来,为什么没请你吃饭?”她故意漫不经心地问。
“他送我到山脚就走了;回来时,我走了很远才搭到便车。”
“搭便车?在香港有人让你搭便车?”她不相信。“你在路边表演脱衣舞还是露你的大腿?”
他露出他洁白的牙齿。“我唱歌。”
“唱歌?”
“嗯,唱归来吧。”
“磋下次你该脱掉衣服假装在那缝补,然后念游子吟。
“我不会念诗。”他放下筷子,满足地打个饱隔。“真好,好久没享受这般的家庭温暖了。”
他该不会已摸透了她的弱点,借机博取她的同情吧?绡瑶提醒自己不可再犯心软的毛病。
“不要太温暖了,这儿不是你的家。”她硬着心肠回他。“你答应明天一早就走,你别忘了。”
他整个表情静了下来,几乎有点悲伤的样子。
“我没忘,我会走的。”他静静说,收抬起碗筷拿去厨房,开始洗碗。
她终于无法控制地于心不忍起来。
“你明早要去哪?我上班前可以先开车送你过去。”她温和地提议。
“我还不知道。”
她看着他垮垂的宽肩,无助的背影,几乎想过去安慰他。她紧握住双手,阻止自己靠近他,万一他会错意又吻她其实那满诱惑人的。
这想法吓了她一跳。
“唔,你想一想,明早再告诉我好了。晚安,泽光。”
她快步逃出厨房,没注意到自己叫了他的名字,更没看到他惊讶而偷快的笑容。
绡瑶关上门,脱下衣服,换了睡衣,然后瞪着房门,打不定主意要不要锁上它。她怕他来找她,又希望他来找她。做什么?她也不知道,她内心从来没有经历过如此困惑的挣扎。
她走到门边,伸出手,可是没碰到门锁就缩回来了。她的手拂过脸庞,停在被他吻过的唇上。还是锁上的好。
她的手再度一伸又一缩,在自己家里还要锁门,实在荒谬。
她上床把自己安置好,可是似乎不管她如何睡,姿势都不对。
她最后干脆坐起来,背靠着床头,抱着枕头,思考着泽光的困境。整件事现在在她脑中呈现出来的过程,变得一点也不清晰,疑点太多了。
黑泽光英俊又富有,怎会有女人不计一切的要和他离婚?
她的本能和直觉都告诉她,他真的是受害人。但,说不通。
向敏妍提出的文件上白纸黑字写得清楚。他为什么签了字,无条件把一切给了他前妻,却在事后表现得他对此事一无所知,暴跳如雷?
向敏妍真的以欺骗手段掠夺了他的财产吗?她又如何使他在那些文件上签字的?
黑泽光又不是不识字,他不会不看文件内容就签上自己的名字。
除非,文件上的签名不是出自泽光亲笔。
那么不仅向敏妍有伪造文书之罪,绡瑶的事业也将因此受到打击。假如泽光再一口咬定向敏妍欺诈他的财产,她也有份,她的整个前途跟着都要完蛋。
想到这,绡瑶猛抽了一口气。但愿向敏妍没有知法犯法,但愿现在但愿什么都没用,明天早上到办公室的第一件事,就是重看一遍向敏妍的档案,好好仔细研究一下,漏洞究竟出在何处,她疏忽了什么地方?
听到泽光上楼的脚步声,她赶紧躺下来,把被单拉到脖子上。
他走到她门外停住时,她心跳撞击的声音大得她想他在外面说不定都听得见。
“小瑶,”他轻轻敲敲门。“你睡了吗?”
她屏住呼吸,闭紧眼睛;想到他看不见她,她又张开双眼,瞪着走廊射进门缝底下的灯光,和一小片他的影子。
有一会儿,她以为他会试着开门进来,她屏息屏得几乎要断气了。结果他站了一会儿,慢慢地走向客房走去了。她吐出一大口长气。
过了片刻,走廊那头传来他开门、关门的声音,她叹了一口气。当她终于入梦,她带着满心的愁怅和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