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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熙,鸟耶!”
“那是大雁。”
“是喔。又一只大雁!”
“那是鹰。”
“有什么不同吗?”
“仔细看,它们翅膀收缩的方式和震动的幅度,以及飞行的高度都不同。”
天玉奋力自轿子的窗口将身体挤出来,很认真地观察着。
“啊!”她恍然大悟地惊叹“真的耶哇!鹿!还有兔子,还有那是什么?好多好多喔!”她乐不可支,整个轿子因为她不坐好而老是歪歪斜斜。
天玉原本晦暗的心情随着眼前不断变得广阔的视野,以及相互递嬗的景色而逐渐开朗起来;她本来就是一个十分能随遇而安的人,未知对她来说,刺激冒险多过于茫然可怕。
与耶律熙在轿子前方并辔而行的耶律纣,一直面无表情的脸终于因为后头不断有突如其来的拔尖声音传来,而微微蹙起眉头。
“天玉啊”骑马在旁跟随的李宫玉不得不再次低声警告她“你可不可以安静一点?我们都快被你烦死了!”“喔,好啦。”她嗫嚅着,似乎也觉察到自己的失态。
可是当她看到不远处的树干上,一只大猴子后面背着小猴子,好奇地盯着他们这支庞大的行进队伍时,又忍不住叫了起来:
“宫玉,你看,猴子耶!后面还背着小猴子喔!真是太有趣了,呵呵呵”李宫玉真的快要昏倒了。“李天玉!”她强迫自己捺着性子“我再告诉你一次,你现在已经是北国的太子妃了,大吼大叫跟哈哈大笑都是有失身份的事,你不能再这么做了,知道吗?”
“为什么?”她不明白“为什么太子妃就不能跟普通人一样?”
“因为一个国家有数不清的普通人,可是只有一个位高尊崇的太子妃,正因为只有一个,所以具有代表国家的责任;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注视着你,你出丑了,闹笑话了,都会被贴上丢国家脸的臭名,所以你的一举一动都要很适当地展现出一个泱泱大国的风范,就像耶律太子那样,优雅而庄重、不怒而自威。所以你从现在起就要学习那样,而学习那样的第一件事,就是想办法闭上你老是想要张开的嘴巴,这样你懂吗?”
“喔。”天玉没有受到这番神圣道理的启发,反而变得很沮丧。“我以为当公主已经很辛苦了,没想到当太子妃更辛苦”
“那当然!你的地位越高,就代表你必须抛弃的东西越多,这太子妃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当的呢!”
李宫玉这么一说,天玉充满活力的眼神一下子变得黯淡许多,她盯着李宫玉的坐骑,露出一脸渴望。
“宫玉姐姐,我想骑马耶!”
“那怎么行!你是太子妃,应该坐轿,怎能骑马!”
“可是坐轿让我很不舒服”
“不舒服也要坐!”李宫玉像以前在宫中那样对她板起脸“你乖乖坐在轿里,不要再发出任何声音了,知道吗?”天玉放下轿帘,无奈地把自己关在那顶红色的轿子里。
“我不懂。”耶律纣以他一贯低沉的嗓音道:“我以为你应该有更好的选择。”
耶律照看着远方似乎无止境伸展的道路,不以为然地摇头。
“你的意思是,我应该选择一个看起来就像一国太子妃的人吗?”
“起码应该接近吧!”
“其实她们八个姐妹,任何一个都具有一国太子妃的风范,一站出来都是光芒四射的,唯有她不是。她就像伸展在我眼前的道路,看似平坦,但你不知道路的前方到底会延伸出怎样的光景,而四周穿插的景色,已经让你感到十分的有趣;其余的七位,则像是行走在崎岖却景色壮丽的道路上一样。我的国家根基未稳,我需要的是一条平凡、却很平稳的道路。”
耶律纣沉默了一会儿又问:
“我以为你此行是为了寻找一个可以填补你心中缺口的人,因此我一直认为是一个与玄玉一样,有张貌美无双的脸以及楚楚动人的眼南国女孩好像都长这个样。而你的新任太子妃,非但没有以上特质,相形之下她倒是比较接近我们北国的女子,热情奔放得有点不拘小节。”耶律纣难得一口气说这么多话。
“重点就是不可能有人能够填补我心中的缺口,我也不需要有人来填补,一旦这个空缺被填补了,就代表我心中对玄玉的感情已经消失了,我不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我选她,正是因为我对她没有任何感情,所以我能够放心的把她放在我身边,我会给她一个太子妃所应有的,就是无法给她我的感情。”
“她不怨你吗?”
“这是我选她的第二个原因。这一路上你也看到了,她是个可以因为一点点小惊喜就心满意足的人,而我给她的,将远远超过这些;她简单的头脑,除了满足于现状之外,不会再产生别的心思,所以她能够雀屏中选,成为我的太子妃。”
耶律熙的侧脸展现出跟他说的话一样的自信,但是敏感的耶律纣却觉察到有什么东西微妙地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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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玉的沉默使得这支队伍回复它本来的安静,但是没有她的声音在耳边鼓噪,耶律熙突然觉得整个天地似乎都沉入安静的海底了。
他忽然莫名地盼望天空出现不知名的鸟,或地面跑过某一只野兽,能让她稚嫩的声音再度响起,可是似乎连四周也配合天玉的沉默,走了好一段路,都不见任何东西出现,耶律熙终于忍不住策马掉头,佳静悄悄的轿子里探去。
“天玉?”
耶律熙赫然发现她缩在角落,两眼无神地盯着轿底,表情呆茫,像朵凋零的花。
“怎么啦?”他挥手让队伍停下,天玉的样子很不寻常。
她懒懒地换了一个姿势,毫无生气地道:
“我问你啊,你为什么要把我弄来当太子妃?”
她的问法让耶律熙哭笑不得。“怎么了?”
她趴到轿窗边,很郑重其事也很哀怨地道:“你害得我连骑马的自由都没有了”说完她又很沮丧地坐回去“不仅不能骑马,连说话都要被限制,我快要闷死了,再这样下去,等回到你们的都城,我就成了一具尸体了”
这“尸体”二字,莫名地震动耶律熙的心神,他严厉地低斥:
“不许胡说!”
天玉根本也懒得去理他生气不生气了,她托着腮,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这口气叹得耶律熙心疼,他换了一张较温和的脸。
“谁说当了太子妃就不能骑马的?”
天玉抬头,眼睛骤然放亮,又趴到轿窗前“不是说太子妃不能像普通人一样吗?骑马会有失仪态什么的。”
“错了!”耶律熙正色纠正:“我们北国跟你们南国不同,北国以游牧维生,又是、马上得天下。的国家,骑马对我们来说是最最重要的事,如果你愿意舍轿骑马,我们还可以缩短到达都城的时间呢!”
“我愿意、我愿意!非常非常愿意!”她忙不迭地点头,同时转身四下搜寻早已不知去向的鞋子。“咦?我的鞋呢?”“呵呵不用找了,骑马得穿靴。”耶律熙转头看向李宫玉“有给公主备马装吧?”
李宫玉点头,然后飞快地自车后面的行李中找出一套月白色的男装,以及一双黑色马靴,递到轿中让天玉换。
很快地,一个穿圆领月白袍衫的男装公主英姿飒爽地自轿中走出,像只刚被释放出笼的鸟儿一样;她夸张地深吸了一口气,再重重吐出,伸展四肢,重新打量这个不再被限于方框之中的广阔天地。
“嗯!外面的空气就是不一样大雁!耶律熙,一群的!呵呵呵”“嗯,这次你说对了。”
她的喜悦感染了四周,一切仿佛又显得朝气蓬勃。
耶律熙示意其中的一名宿卫军把一匹较娇小的南方马牵过来。
天玉微微嘟起唇,渴望地看着耶律熙跨下的那匹马,它在阳光下黑得发亮,雄壮又威猛,相较之下那匹南方马脆弱得像只小绵羊。
读出她眼中的讯息,耶律熙连连摇头。
“这可不行,我这匹黑龙驹性子不好,很欺生的。”
天玉没有说什么,只是眼中流露出更多的渴望。
“也不是说完全不行啦!只是你从未骑过北方马”耶律熙的态度开始软化。
天玉仍是没说话,继续以眼神感化他。
“好吧!”他输了!他居然输给一双不会说话的眼。“你可以试试,但别逞强喔!”
天玉喜不自胜,让耶律熙托着她的腰跨上马背。
感觉到陌生的重量,黑龙驹轻轻哼了一声。
全体宿卫军暂歇在草地上,脱下厚重的头盔,看着他们新任的太子妃兴致高昂地跨上那匹与她的身材完全不成比例的北国名马,一直面无表情的脸不禁流露出看好戏的神情。
但是情况远比众人想象中顺利,只见天玉轻轻一夹马腹,那匹马居然乖巧地小踏步向前,接着就小跑步起来,很快地离开了耶律熙的视线。
“天玉,别跑远了!”
耶律熙高声喊着,太过顺利的开始反而使他心里蒙上一层不安的阴影。
记得那年他宠爱的一个妃子在试骑他的雪龙驹时不幸坠马,当场命绝,从此他就不再骑那匹雪龙驹。
想到这里,他不禁心里抽紧,惶恐地盯着天玉消失的身影。
天玉在跑了一段路之后,掉转马头,心情愉快地往回跑。在快接近原点时,那匹马似乎是因为认出了它的主人而变得异常兴奋,突然间一个上扬,以非常快的速度往回冲。
天玉尖叫一声,控缰的手松了开,那匹马似乎也有意将她甩落,上下跃动的幅度不断加大,然后在耶律熙前方紧急煞住,将天玉抛上天空,再笔直摔落。
李宫玉捧着脸失声尖叫,耶律熙则是犹如浑身血液被瞬间抽干般僵住。
“不会的”他失神低喃,连向前查看的勇气都没有,像在拒绝一个发生在眼前的事实一样。
耶律纣率先向前,探视滚了几圈之后,躺平在草地上一动也不动的天玉,伸手探向她的鼻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