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着他的许多双眼睛顿时闪闪发光,刀狻猊二话不说坐下来为他运功保命。
玉剑和素剑眼睛里充满渴盼地看着轩辕青云,甄莘莀嫣然一笑,静阳道长几十年道家修为居然也喉咙干燥一阵心头发热。人到绝境突然知道自己可以不死,那感觉真是无以形容的妙。
刀狻猊为轩辕青云运功,真气从背心“心俞”透“檀中”自“身柱”下“神道”加之方才静阳道长一番神功,轩辕青云一条命或者暂时捡了回来。正当这人人觉得生还有望的时候,刀狻猊却渐渐地觉得自己不怎么妙了。
首先,轩辕青云在套取他的真气,他居然强行掠取刀狻猊的内力,强冲任督二脉,妄图突破习武之人难以逾越的障碍。
其次,他觉得自己身体似乎出了什么问题,真气运转不灵,虽然并不严重,平时也许不会发觉,但在轩辕青云强取他真气的时候问题就不同了。他的真气无法运转自如,给了轩辕青云乘虚而入的机会,一时不查,竟然扳不回来。再次,轩辕青云千真万确受了重伤,他要是强行反抗,一下把轩辕青云震死,岂不连众人的出路都震死了?
最后,结果便是他很不妙,而身后的那些人却看不出来。
甄莘莀却渐渐觉得不对了,她觉得为轩辕青云吊住一口气,并不需要刀狻猊运功这么久。何况刀狻猊的脸色很慎重,她认为就算轩辕青云死上十次,这位其实并不怎么真心想要行侠仗义的刀二公子也不会为他板一张脸的。
她虽然年纪不大,却很狡猾,而且,观察力很强。
她有一种野兽般的本能,所以她是偷娘。
她突然“刷”的一声从素剑的剑鞘里拔出剑,一剑横在轩辕青云的颈上,阴恻恻地说:“你要是搞什么鬼,姑奶奶一剑杀了你。”
轩辕青云的真气突然波动了一下,刀狻猊虽然情形不妙,心里却感到好笑。
静阳道长也大出意料之外“甄姑娘”
甄莘莀充耳不闻,语调阴森森的道:“刀狻猊,这家伙是不是在暗算你?是的话,你眨一眨眼睛。”
刀狻猊立刻眨了眨眼睛,他不但眨了一下,还连眨了好几下。
在静阳道长和玉剑、素剑看来,他简直是在对甄莘莀抛媚眼。
甄莘莀笑吟吟地用剑刃划破一点点轩辕青云的脖子“放开刀狻猊,否则姑奶奶砍了你的脖子。”
轩辕青云突然阴阳怪气地开口道:“你不想知道出口在哪里?”他用一炷香时间夺去了刀狻猊一成的内力,真气大盛,居然能开口说话。
甄莘莀一剑斩下三分,喝道:“放开!”
静阳道长忍不住上前一步“他还是重伤之身”
轩辕青云只觉脖子一阵剧痛,这位姑奶奶说砍就砍,竟然没有半点儿犹豫,心下大惊“就算你想死,静阳道长难道会陪你一起死?杀了我就是断了出路,道长!坑卺了她的剑!”
“放屁!”甄莘莀喝道“剑在姑奶奶手里,姑奶奶要杀就杀,静阳老道武功比我高,他要是动一动,说不定姑奶奶为了自保,先杀了你!”
她这厉声一喝,轩辕青云倒也无辞可答辩,他原本觉得如能窃取刀狻猊的内力,把这些人困死在地下迷宫里,他得了这传说中“虚空之门”里暗藏的秘笈,便可称霸武林。不料在甄莘莀一柄长剑下步步失利,如此蛮不讲理的女子他还没见过“你为了刀狻猊,不惜大家一起给他陪葬?”
甄莘莀嫣然一笑“当然,我家刀儿英俊潇洒,除强扶弱,心地善良,武功高强,还有万贯家财千亩良田,为人风度翩翩,尊老爱幼,这种如意郎君哪里找去?姑奶奶要和刀儿回‘神悟刀家’拜堂成亲,你要是害了他,我先杀了你!”她这一番话说出来,自己眉开眼笑,咬着手绢吃吃直笑,好似没有看见连轩辕青云在内都是不信的眼神。
过了片刻,轩辕青云衡量利弊,甄莘莀持剑持得手酸,打了个哈欠,正打算运劲下斩,砍了他的人头算了的时候,轩辕青云终于放开了手。
“你怎么样?”甄莘莀和静阳道长异口同声问刀狻猊。
刀狻猊松了口气微微一笑“我很好。”说着他对轩辕青云眨眨眼,又眨眨眼,直眨到轩辕青云一张脸变得青铁,才喃喃地道:“我还以为现在早已没有人相信在迷宫里会有宝藏这种故事了,居然现在还有人为了不知道在哪里的宝藏,打算先下手为强。”
轩辕青云青铁的脸色变成黑色“这么浩大的地下迷宫,如果没有宝物,盖来何用?”
刀狻猊回答:“当然有用。”
轩辕青云问:“用来干什么?”
“整人。”刀狻猊一本正经地回答。
轩辕青云被他气得差点儿又死过去“如果这里没有宝藏,有什么?”
刀狻猊的手突然在脸皮上一剥,露出一张青面獠牙的脸“有鬼。”
轩辕青云骇然看着他突然变得恐怖异常的脸,突然眼睛翻白,就这么昏死过去了。
刀狻猊也是一怔,从脸上拉下一张面具,诧异地道:“这么大一个活人,居然被这种东西吓昏?”在他手里的只是一张画得青面獠牙的脸谱。
静阳道长也脸色青白,他在武当山长大,从来没有想过有人会把这种孩子玩意带在身上,更没有想过赫赫有名的“江湖第一刀”刀狻猊刀二公子身上会带着这种东西,方才刀狻猊一变脸,连他都吓了一跳。
只有甄莘莀抿嘴在笑,到轩辕青云吓昏之后,她忍不住哈哈大笑。
刀狻猊风度翩翩地微微一笑“甄丫头过来。”
甄莘莀还在笑,看着刀狻猊手上那个面具,她突然觉得这个男人除了可靠,还有说不出的风趣可爱“怎么?”她站着不过去。
刀狻猊手指一弹,那面具向她飞去“送你。”
她伸手接过,戴在脸上,对刀狻猊吐了吐舌头。
那一刻,他突然觉得这个女人虽然可恶,但却俏丽可爱,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见她突然怔了一怔,移开了目光。他自己惊觉,似乎对甄莘莀,自己的心情已经不对了,心头暗暗发寒:要是老爹知道他对她非但照顾再三,而且还有三分好感,这下进家门自己就要先去自杀谢罪。可是心头虽然警告自己不要出轨,眼睛却仍忍不住看着她。
静阳道长轻咳了一声,打断两人的眉目传情“刀二公子,青云剑人未清醒,我们是何打算?”
刀狻猊说:“我们先吃东西,然后等他醒。”
如此大家没有意见,各自找个角落坐下,食物虽然不多,各位却都有武功在身,并不需要进食太多。
甄莘莀吃了一个梨子,眼角一直看着刀狻猊,却见他一直在剥橘子“橘子好吃吗?”
“我觉得不错。”他递了半个给她。
她咬了一口立刻惨叫起来“酸得要命!我的牙齿”她立刻往嘴里塞了两个葡萄,才觉得好点儿“想不到刀二公子居然能吃这么酸的东西。”
刀狻猊怔了一怔,望着自己手里的橘子,他一向不喜欢酸。他喜欢甜和辣,现在却对半生不熟的橘子感兴趣,难道人饿了真的饥不择食?可是他没有记错的话,他曾经三天三夜不吃不喝,只是因为客栈的烤鸡用的木炭不对。呆了一呆,他还是把橘子吃完了,耸了耸肩“我打坐一会儿。”
她点点头,仿佛早已习惯他如此说。刀狻猊此刻对甄莘莀没有半分防备,她若是有杀心,刀狻猊已经死了十次不止,可是她却连一次也没有想到要杀人,也没有想到这位冤家正是要把她抓去杀头的罪魁祸首,而是充满温馨地看着他打坐。
她一辈子也没有觉得看着人打坐是件很愉快的事。
但她现在承认,人啊,尤其是女人,有些时候,的确是会头脑发热脑筋打结,对着某些明知道爱了不会有好结果的男人发起呆来。
聪明的她,也会迷醉。
其实没有什么,只不过他在打坐,他的表情很安详、很相信她。
她就觉得很温暖。
仿佛那些杀伐、生死、憎恨、疾病、饥饿、恐惧、哀伤、遗憾、后悔种种悲苦从不曾发生,在他的眼下只有温馨,天塌下来都有他。
突然间觉得看着一个好男人,也会看得很感动,也会看到想流泪,想流泪又想微笑,想微笑又想深沉,想变成一个好女人。
她常常觉得自己是很潇洒的女人,不管是富裕还是贫穷,活得辛苦还是舒服,都不曾对老天埋怨和奢望太多。
但她现在觉得有些不够。
她想要这个男人。
但是她要不起。
方才还想流泪想微笑想深沉,现在却觉得凄凉起来,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可怜。
她也许爱上了刀狻猊。
可是这个男人太昂贵。
她爱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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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狻猊运气调息。
他要好好查一查自己是不是中了什么暗算,或是受了什么伤,真气稍微运转不灵,和一般庸手动手也就罢了,一旦遇到犹如君书生那样不相上下的高手,打起架来岂不是大输特输?输给别人也就罢了,要是输给君大书生,他岂不是也要被老爹抓去剥皮说“江湖第一刀”输给“江湖第一剑”然后他岂不是还要在列祖列宗面前自杀谢罪?
而他却不知道“翩翩浊世佳公子”的君霜桐君大公子现在也在面对和他一模一样的问题,只能说刀狻猊比君霜桐大而化之,爽朗豁达的脾气让他成为最后一个发现自己有问题的人。
真气沉到“神阙”之上,他眉心微微一蹙,肝脏之间似乎吸附着什么东西,有拳头般大小。身体里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团东西,他居然毫不知情,纵然他一贯达观率性,也不得不凛然生惧:换了平时,就算是身体里有微毫经脉不畅他都会立刻警觉,现在多了一团拳头般大小的东西,他竟然毫不知情。显然干扰他真气运行的就是这团东西,而那东西微微跳动有自己的节奏,似乎是一团活物。
那是什么?他大惑不解,他已在“神悟刀家”待了四个月不止,期间决不可能有人对他施加暗算,难道是遇到甄莘莀以后的事?直觉却告诉他甄莘莀那女人虽然可恶,却不会真的对他不利,何况他也不信甄莘莀能暗算他暗算得让他毫无所觉,事实上他不信江湖上有谁能暗算刀二公子暗算得让他茫然不知。
那么他肚子里的东西是什么?
他以真气试探,运气一逼。
那东西和他血脉相连,真气通畅无阻,全然无效。
刀狻猊觉得他倒霉还没有倒到尽头,颓然放弃的时候,他预感到会有更倒霉的事在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