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出来。”瞪视床上趴卧成一团的龙家郡主,云御风一向的冷静自持竟起了一丝愠火。“吃早膳。”他硬声道。
才不要咧!这么凶,现下出去不就是当现成的活靶、肉垫,为了身家性命着想,能躲多久是多久。
见她仍执意不听劝,他抑下逐渐上升的怒气道:“再不出来,我可要亲自动手揪你现身。”云御风阴郁着面容,准备上前揪她。
“好啦!我出来了!”小小一颗头颅朝外探了探,在看见他想揍人的脸孔后,马上缩至床的内侧防备地叫:“喂喂,我已经出来了,你可不能打我喔!”
你故意在堡主面前受点小伤,那么以他负责的个性,一定会留你直到伤愈才会让你离开殷泛阳“好心”的计谋跃回脑海。
臭泛阳,坏泛阳,出这什么计策,让她身中剧毒不说,连床都下不了,留下来有何用?还得让人恫吓。
说也奇怪,这家伙平常不是老绷着一张脸,惜字如金的吗?为何今日破了戒,竟出言恫吓?
“吃吧!”他将早膳端至她面前。
“我好啦!”被他一瞪“不”字尚未出口便咽回肚中。
可是“怎么吃?”另一问题产生。
虑软无力的四肢尚未完全恢复,能移动已感吃力,要端碗持箸更是不可能。
云御风脸色难看至极地瞥向眼前可怜兮兮的吟蝶,怨自己当初狠不下心任她自生自灭。
算了!就看在她是舞影所托付的分上吧!他舀了一匙送入她嘴中。“快吃!再有意见就等着挨饿。”
“唔”真是不懂怜香惜玉的粗鲁男子,她心不甘情不愿咽下稀粥。
瞧他浑身散发着冷漠和深沉,面对着这样的一张脸,她实在没有胃口。
但在他锐利骇人的目光下,龙吟蝶只好勉强地多吃了几口。
简直就要撑死她了!“不行了,我吃饱了。”
云御风不甚满意地瞥了瞥奋斗许久仍不动如山的稀粥。连一半都吃不到?!小貂吃得也比她多。
“你别生气嘛!我的食量一向很小,我已经很尽力了,真的!”
云御风微讶,短短几日她居然能看出他的心情起伏。他一向不容许自己喜怒形于色,更不让人有了解亲近他的机会。而今居然被眼前这个柔弱郡主看穿,这意味着什么?
他沉思的模样真是好看啊!龙吟蝶目不转睛,很是沉醉地低低赞叹,尽管他的脸被一张面具掩去了大半,但她仍旧能感受那股来自胸臆之中的怦然。
那样得天独厚的男子,为何他的眼神中竟有如此深沉的苍茫和寂寞,他该是坐拥一切的王者啊!是什么让他变成这副冷漠无情的模样?龙吟蝶纤细嫩白的柔荑不由自主地轻抚他紧抿的唇,想像薄唇上扬时的表情
“你做什么!”突如其来的怒斥骇着了吟蝶,她惊恐莫名地轻抚胸口。
“想吓死我啊!”吝啬!借人摸摸又不会少块肉。“吓傻了我,你就得照顾我一辈子”
蓦然,她住了口,红润的色晕渐在她俏丽娇美的脸庞扩散。
瞧!言多必失吧!看看她说了什么蠢话?!
“呃刚刚我说的只是只是”她讷讷地开口,却又不知该如何接下去,吞吐了一会儿,她终于摆手。“算了!”反正看他也不怎么在意,她又何必紧张地费心解释。
云御风幽森的眸光闪过一抹异采,冷峻的面容也略显柔和,不再那么冰冷。
此时,刘嬷嬷适巧端着葯汁进来。“堡主,龙姑娘该吃葯了。”
云御风淡淡颔首,火红身影悄悄隐身而去。
“龙姑娘,该服葯了。”
唉!龙吟蝶在心中大叹。浓稠墨黑般的苦葯汁实在难以下咽,可她受够了整日躺在床榻无法动弹的无趣。
一咬牙,她喝了一口。咦!葯汁仍是那味道,可是苦涩淡了些,反而多了一股甘甜凉意。
她正疑惑是否换了汤葯之时,刘嬷嬷已心直口快地替她解惑
“没有那么苦了对不对?堡主怕你耐不住葯汁的苦涩,特地在里头加了一味甘草和薄荷。龙姑娘,堡主人很好的。”
是吗?那样一个冷漠的男子,浑身森冷有如寒冬,难以想像他也会有如此体贴的时候。
她心甘情愿地咽下葯汁,温温暖暖的,为她虚弱的病体注入一股莫名的活力与柔情。
她暗忖着,他并非真如外人所言那般冷血无情,他不过是不擅表达自己的情感罢了。
不知何时,刘嬷嬷已悄然退离了内室,徒留一室诡异暧昧的情愫肆意蔓延和陷入深思的龙吟蝶。
朔夜,万籁俱寂,没了月儿,星子的晶亮也仿佛蒙尘一般,微弱隐现。
不明白自己为何不知不觉地走到这里,身为一堡之主,有许多重要的事急待他的指示,此刻的他该是稳坐于书房,挑灯夜战,而非徘徊流连于此,放不下心。
云御风放轻几不可闻的足音,走入内室,默默地凝视床上熟睡的人儿。她的睡相是如此安详静谧,脸上娇美的浅笑完全显露出全然的信任。
他望着龙吟蝶的睡容怔忡出神。
你的一切全是如此美好吗?在你眼中,完全看不到任何害怕与恐惧,举手投足所散发出的纯净性质,尽是年少的纯真与好奇云御风忆及两人初见面的火爆场面不由地牵起一抹笑来。
她居然为了一个初次见面的人而敢与他针锋相对?!他是该拍手称赞她的见义勇为;抑或好好地教训她的“慈悲为怀”?
丝被下的人儿突然打了个喷嚏,所有睡意皆在这一刻全数远离。
“怎么莫名其妙地打起喷嚏来了?”她喃喃道。迷迷糊糊中就要掀开被子下床,眼角却不期然瞄到床角耸立的高大黑影。
“啊”我的天啊!懊不会是魑魅魍魉之类的吧!
打她出娘胎起就天不怕地不怕,唯一能让她吓得花容失色的只有“那种东西”了。
难怪,难怪云御风那么慷慨二话不说的就把房间让给她原来如此!
唔那黑影居然在动好恐怖,好害怕龙吟蝶紧缩虚弱的身子往床内侧躲,编贝皓齿正打着颤。
他转过身来了
“哇
“大半夜的,你不睡吗?”冷漠幽寒的声音回荡在昏暗的空间,紧接着一室的明亮。
“嗄?”习惯了夜的漆黑,倏然的光亮让她眼睛一时无法适应。
但这个声音好熟。眨眨眼,她逐渐看清了眼前的黑影
“是你?!”惊惧不安的情绪在触及那头红发后全化成安然放松的呢喃。
“你期望是谁?”
咦!奇怪,是不是她睡糊涂了,怎么觉得他讲话怪怪的?“我还以为是”龙吟蝶手脚挥动,做出一个自认可怕的鬼脸。“吓死我了。“
娇俏的脸庞因着惊吓而显得有些苍白,却无损她的美丽。云御风微微笑着。
他,他笑了!笼吟蝶讶异地盯着眼前难得一见的奇景
笑得真是太妖异、太邪魅、太该死的好看了!即使隔着张半掩的面具,她仍能感受到那股莫名的吸引力。
才一会儿他的笑容已渐渐淡隐,不留一丝痕迹。
龙吟蝶不禁惋惜着。
“吓着了你,我道歉。”他向来不会对做过的事感到歉然;但,面对这样一个特别的姑娘,令他觉得吓着了她,仿佛是种罪过。云御风为自己再次的破例感到诧异。
“你应该多笑的!”吟蝶仍沉迷在他方才难得一笑的魅惑中,不自觉地吐出心中的话。
“什么?”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笑起来很好看啊!”龙大郡主见他一脸错愕,便又再补上一句,丝毫不觉得这么说有何不妥。
见他还是一头雾水,龙吟蝶不厌其烦地又再说了一次。“我说,你笑起来很好看,很容易眩惑人心。”
“如果这是恭维,我接受。”云御风对她的赞美感到不自在,但仍故作淡漠地答道。
龙吟蝶听出他话中的不屑,她不依地嗔道:“我说的是实话!”
挑了离床最远的椅子,他坐了下来。
“说真的,你是我除了我大哥外唯一赞美过的男人哦;很荣幸对不对?你的笑容这么好看,相信你的长相必然不差,但你为何总把自己的真面目隐藏起来呢?”吟蝶将螓首倚在床边,问出了早已存在心中的疑惑。
“一段陈年往事,不值一提。”冷淡的排拒说明了他的不愿透露。
“可是你却耿耿于怀。”吟蝶瞧见他眼中的怒意,这是骗不了人的。他想必有过不堪的遭遇,才使得他会如此淡漠,难以亲近。
“你似乎管太多了。”他挑高眉,微微一笑,但唇边却毫无暖意。
“既是陈年往事,又不值一提,何不就此宽心,不再记挂?”她诚挚地说道。深觉有些事勉强挂念心中,只是徒然增添自己的烦恼罢了!
“不可能!”他倏地寒了脸。
往事一幕幕在他脑子闪过娘死后的不受敬重和他自小受尽的欺凌和冷落全又浮现出来,无时无刻冲击他的内心。而这一切皆由他最亲爱的血亲所造成,多年来,他是以击垮那个称为“爹”的男人为目标,眼看着一步步地就要得偿所愿,现下教他忘,怎可能?!
看来云御风真的很恨那个人吧!和云御风相处了几日,对他的个性行事约略摸熟了几分,像他这么一个对人事物淡漠的人,为了一件陈年往事能如此怀恨,想必一定受了很大的委屈。一想及此,她突然觉得心头泛酸。
“好吧!既然你不想提就算了,可是如果有一天你想说时,别忘了我愿意听哦!”吟蝶侧着小脸迎视他,一副稚气未脱的模样。
“你太闲了吗?”凝聚眉宇间的冷硬稍稍舒展,但语气仍是冰冷冷的。
“没错,我的确是闲得发慌才动起你的脑筋,可以吗?云堡主。”她朝云御风嫣然一笑,完全不在意他的拒人千里。“你就答应人家嘛?”
殷殷的期盼,企求的眼神,娇声软语的请求在四目交错的顷刻,云御风不由自主地缓缓点了头。
“太好了。”龙吟蝶漾起一脸满意笑容。
吟蝶心想这样一来,假使他想不开时,自己就能好好地安慰他、开导他,届时,她一定能解开他悬宕多年的心结了。
到那时,他的心结解了,恨也消了,一定不会再如此孤独淡漠,那时他定是个温柔多情的男子吧!就这样,吟蝶带着满足和希望的笑容,沉沉睡去。云御风轻柔地为她拨去散落在她纯真面庞的青丝,望着她的深邃黑眸底,闪着复杂的神情,和一丝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