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其他人,独坐在沙发上的男女不看对方的表情,却将目光定格在灯光投射出的彼此阴影里。
“我在利用你,知道吗?”
“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不躲开?”
“因为我想被你利用。”
“你想?”
“我想吃你煮的饭,我想让你带着我去晨跑,我想让你和我一起待在家里,我想拉琴给你听。”
面对慕庄不算表白的表白,司空空直想逃。她的眼神左右闪烁,逃到了放置那九把小提琴的琴架上。
“我有点儿困了,想想睡觉。”
平日里他想睡觉,总被她骂成浪费时间,才十点,她已经想睡觉了吗?她的决定,他从来没有异议。“那你去洗澡,一会儿睡吧!”
她拿出睡衣,冲进浴室。将整个人泡在水里,她一遍遍告诉自己:冷静!冷静!木头怎么会爱上凡人,一定不会,根本不可能嘛!
低头瞧瞧自己,要长相没有倾城之姿,要身材不比超级名模,不懂音乐,不通艺术。跟国际小提琴专业比赛金奖得主相比,更是天上地下。说起来,她甚至觉得他跟白云更般配一些。至少白云明白他演奏的乐曲所赋含的激情,她根本不明白他心中想表达的情绪。
她只是一个想利用他达到名利双收的狡猾女人。
她有什么地方值得他去喜欢?
木头的脑袋不是坏掉了吧?
如果说,他真的呆得不明白她的狡猾而为她所骗,那他的喜欢她还能接受。但明明知道她是怎样的女人,为什么还要喜欢上她?
他明不明白他的感情,她根本承受不起?
为钱忙,为名忙,活在这个大都市里,她有着她的生存准则。她不可能像他那样,足不出户就名利双收。他不在乎的东西恰恰是她最想得到的,他的优秀,他的简单,他的所有都让她嫉妒。
是不是真的越想得到什么就越难达到目标?
她只是拥有稳定的生活,不想被情爱,尤其是她承受不起的情爱所迫,这个目标也无法实现吗?
浴室里的热气熏得她晕头转向,没能想清醒,她的脑袋更接近糨糊状态。套上宽大的睡衣,她钻出浴室,迎面正对上那根木头。“你想吓死我吗?”她的坏脾气来源于她烦躁的心思。
慕庄丝毫不介意,借着身高差距他俯视着她被热气熏红的脸“你在里面待了整整一个小时,我怕你睡着了,正打算叫你呢!”
司空空暗叫好险,幸好她及时出来,否则被他撞到她出水芙蓉的模样那还了得?
“有点儿累,所以我在水里多待了一会儿,你急着洗澡睡觉吧?快去快去!”她将他推向浴室,她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他,所以有些害怕。
他靠在浴室的门上,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眼神面对她显而易见的害怕“我已经洗过了。”
她怎么忘了,这所大公寓有两个洗手间.两套卫浴设备。在她泡在水里胡思乱想的时候他已经洗完澡,等着考验她了。
司空空不自觉地拉紧身上的睡衣,用防备禽兽一般的眼神望着他,她的眼神在问他:你想干什么?
他不想干什么,只想知道她为什么用那样的眼神盯着他“你不是累了想早点儿睡觉吗?”
一句话提醒了她,司空空绕过挂了九把小提琴的琴架,绕到自己的床前,拉过被子,她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我睡了。”
慕庄隔着琴架望着她瑟缩的身影,久久无语。司空空仿佛能感觉到他灼热的目光,微微动了一下,她话语呢喃“可以关灯吗?太亮了,我睡不着。”
“好。”她的要求,他从不知道拒绝。
月光透进屋里,九把小提琴彼此之间也透出淡淡的月光。躺在自己的床上,慕庄知道琴架的那头司空空并没有睡着。
“空空”
她没有回答他,耳朵却静等着下文。
“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因为,我喜欢你。”
’***
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因为,我喜欢你,
对着电脑,司空空知道该完成“慕庄独奏音乐会”的策划案了,可手指停在键盘上,她却一个字符也打不出来。满脑子里塞下的全是慕庄的表白,硬盘空间不够了,再也储存不了其它的信息。
他不是不懂人情世故的木头,他明白,什么都明白。从一开始他就知道她在利用他,知道他对于她的经济意义和名誉所得远大于其他。可是他不介意,只因他喜欢她。
他怎么能喜欢她?她卑鄙地想利用他啊!他们俩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怎么能用爱的理由拴在一起?
最该死的是,在知道他对她的情感之后,她竟然还在策划更大的方案,想从他的身上榨取包多的名利和金钱。
司空空啊司空空,你到底在干什么’
“司空,你到底在干什么?”
戴大老板突然闯进来,吓得司空空差点儿没从转椅上掉下来“老板,你叫我?”
不叫她,叫鬼啊?瞧着显示屏上除了“策划案”
三个字,再无其它的空白页面,戴大老板简直想揪下她的脑袋“都几天了,你的策划案怎么还没做出来?你知不知道,做我们这行的时间就是金钱。趁着这段时间各大媒体都在炒作‘慕庄将流行音乐融人古典艺术’事件,我们强势推出‘慕庄独奏音乐会’。
不用说,绝对能引起轰动效应。”
“可老板,身为专业人士,司空空了解其中的利与弊“这样一来慕庄在古典音乐界的声誉会因此尽毁的。”
“‘横空’的名字却会在策划界全面崛起。”做老板的,惟一的考虑只有利益。大手一挥,戴大老板为她作出决定“你今天之内拿出策划方案,最好在一个月之内举办慕庄独奏音乐会,这宗案子如果办得好,我升你的职,为你加薪水;如果办不好,你就给我收拾东西走人。”
别怪他残酷,这就是都市白领生涯的全方位写照.
被逼到了绝境,司空空无可选择。关上电脑,既然这件事因她而起,她就必须亲手解决。问题的关键人物在慕庄,她需要他的帮助。
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她该坦然地面对他。
“‘大眼妹’,咱们回家喽!”
十五分钟之后,司空空出了电梯,站在“家”门口,她被动情的乐曲留住了脚步。慕庄在拉琴?不!不只慕庄,这像是有两把小提琴在对唱。
那是熟悉的小提琴协奏曲梁祝,慕庄将旋律作了调整,变成两把小提琴相对演奏,正在演奏的是楼台会那一段,梁山伯与祝英台在最后的相会中将爱情泣诉。不像是小提琴,倒像是一男一女,一低一高正在相互倾诉难舍之情。
能将情感表现得如此淋漓尽致,能让两把小提琴在高低音位奏出如此和谐的乐曲,想来两位演奏者之间的默契也不是一天、两天培养出来的吧’
掏出她决定住到这个家里的时候,慕庄给她的那把钥匙,她将它塞进钥匙孔里,手却忍不住地颤抖起来,终于,她闭上眼扭动钥匙,门内正在对唱的两把小提琴并没有因为她的到来而停止。
如她所料,两把小提琴的演奏者正是慕庄和他的得意门生白云。
他们全情投入到演奏中,根本没有注意到她的出现,两把小提琴交织出一段悲欢离合的爱情,待到化蝶时分,司空空已经被两把小提琴表现出的爱情感动丁。
就像梁山伯与祝英台,他们彼此了解,相互珍惜,他们才是真正的才子佳人对对配,马文才那么粗俗的人又怎么能挤进他们之间’
目光从两把小提琴交织出的旋律中抽回,对面没有镜子,司空空却看见了自己。满心算计,满眼金钱名利的她,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化蝶”的。
醒醒吧!司空空,你真的是空空如也啊!
两把弓同时从琴弦上抽回,干净利落地结束了整首曲子。演奏者依然深情地望着合奏者,未能从乐曲所表现的情感中抽身。
司空空大声地鼓掌,为他们俩的演奏喝彩。
不懂音乐,她只知道能感动她的旋律就是好音乐。这样的音乐多了商业行为和媒体炒作就不再是让她感动的音乐,不再是慕庄的音乐。
“空空?”她不是在公司里作策划案吗?怎么回来得这么早?慕庄诧异地望着她“你怎么回来了?”
她冲他笑着,放弃了所有的杂念,她笑得极自在“如果我没有回来,怎么能听到这么好的对奏呢?”
白云骄傲地扬着手里的弓,像是挥舞着属于自己的武器“这是我和老师都很喜欢的作品。”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神里透着鄙夷,对司空空听不懂这首曲子而露的鄙夷她们根本是活在两个世界的人,有着云泥之别。
无所谓了,司空空今天不想和她斗鸡,她只想告诉慕庄.“没有独奏音乐会了。”
“什么?”慕庄的耳朵很好,他只是不相信听到的事实。
“我说再也没有什么独奏音乐会了,我决定取消与你的合同。”说这些的时候,司空空一直是微笑着的,因为我们签署的一直都是委托书,上面并没有提到具体的违约赔偿,所以虽然合作取消,你也没办法控告我或‘横空’。”他不会控告她的,合作取消,他该感到高兴才是,至少司空空已经从白云的眼中看到了愉悦。
慕庄并没有如她所想笑得得意,反倒是露出苦恼的表情“为什么?为什么不继续合作下去?是公司那边出了什么问题吗?”
“差不多吧!”她没有明确告诉他原因,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看着他和白云合奏梁祝,她突然觉得他的世界从不属于她,今后也不会属于,她不想与他合作,心里总隐隐约约透着几分恐慌。
如果真的是公司出了问题,她为什么不敢对视他的目光?慕庄修长而有力的手握住了她的肩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空空,我有权知道实情。”
“可我不想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迎视他的目光,她清清楚楚地告诉他:“我们的合作结束了,从此以后我们俩各自活在各自的世界里,就像从未认识一样。”
从自己的肩膀上拉下他的手,她不敢用力,怕碰坏了对他而言比生命更重要的手指。将他家的钥匙放在他的手心里,她希望能抹去曾经存在过的一切痕迹。
“还给你!”
这是什么意思?慕庄紧紧地握着那串钥匙,到底是木头,这半晌了,他依然无法接受她要抽身离去的事实。
最开心的莫过于白云吧!她又可以独霸她的老师,不需要担心有另一个强势的女人跟她争抢。在走之前,司空空只想告诉她:
“一个人的优秀是别人成就的,如果你和我一样,生长在最普通的家庭,想拥有的一切都得靠自己的力量去争取,去获得,那么,你或许会比我更不择手段。相对的,如果我生在一个高贵的家庭,也许我会比你更鄙视现在的我。”
那就让她做一次高贵的人,至少在慕庄面前高贵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