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早”精神不济的路寒袖则肿着眼袋向她道早。
“怎么了?你怎一副没睡饱的样子?”
“别说了,倒霉事一堆。”他挥挥手,一副不想提的烦躁样。
“说嘛说嘛,发生了什么事来着?”
“我不想讲可不可以?”真受不了一大早就瞧见她过度灿烂的笑容,和他低落的情绪相比实在太过讽刺。
“为什么不想讲?难道你有什么难言之隐?”秋漾影用一双大眼上下瞧着他,想看出他究竟什么地方不对劲?
咬着牙,路寒袖的拳头已握了起来。“反正就是被一堆跳蚤叮了整晚,都快痒死了!”
“跳蚤?”她一副瞠目错愕状。“你那间房里有这玩意儿呀?”
“怎么会没有?我无论到哪儿睡觉都会碰上这该死的虫子!”
“是不是?”不怀好意的目光在他身上溜呀溜的。
“你这是什么眼神?”他戒慎的一退。
“你是不是很久没洗澡了,所以”
“去你的!我可是很爱干净的,最起码三五天洗一次。”
“嗯嗯,那差不多啊,我搞不懂为什么跳蚤特别爱找你麻烦,我昨晚可是一觉到天亮呢。”眯着眼,她露出好满足、好幸福的笑脸。
“总而言之,我觉得这天地万物都和我有仇,就不要再说了!”路寒袖转身朝另一间客房走去。“喔,我想也是。”
路寒袖伸手正要敲门,门却突然开了,门里门外的双方同时一愣。路寒袖举在空中的手也没收回,却听里头的人率先开了口。
“呃敢情两位客官要找昨晚住这儿的两位姑娘?”发话的是这家客栈的打扫小厮。
路寒袖怔忡地朝里头望去,发觉房内已人去楼空。
“她们人呢?”秋漾影紧张忙问。
“她们很早就走了,大概是天还没亮的时候。至于去了哪,我也不清楚。”小厮不敢怠慢地回答。“怎么会?”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她们竟然不告而别,这这未免太不近情理了!”“看吧!”他狠狠瞪向她。“我就说不应该轻易放过她们的。”
“怪我?我哪知道她们会说走就走嘛!”她懊恼地敲敲脑袋,无辜地垮下脸蛋。
“她们天还没亮就走人,现下要追也没得追。”路寒袖闷闷不乐地板起脸。“早知道这样,昨晚应该把事情问清楚才是。”
秋漾影像要点头也像在摇头,她突然抬首。“不过,我们把事情问清楚做什么?她们究竟被谁追着跑又不干我们的事。”
被她这么一点醒,他呆了呆,突然深感莫名其妙,击掌同时叫了一声。
“说的也是,我们干嘛管那些黑衣人是谁。”
“本来就是啊,谁要你一头热来着?”
他恼羞成怒地瞪她,把过错全推到她身上。“这全都要怪谁?还不都是你多管闲事,要不我也不会跟着出去找麻烦!”
“怎么,原来这全是我的错呀?”她故作惊讶地摸着下巴频点头。“这么说来,我昨晚卖命换来的一夜安稳,你路某人完全不懂感激喽?”
不待他接腔,她又自顾自地再道:
“也对,你被跳蚤咬了一整晚,根本也没怎么好睡,但我倒是要好好感谢这些跳蚤兄弟们,最起码它们让我觉得心里舒坦些,可以看到某个没良心的家伙身上被叮得红红肿肿。”
她的伶牙利齿让他又气又窘,找不出适当字眼予以反击。毕竟,她说的都是“实话”反倒是他显得既窝囊又愚笨!
他无法理解自己的聪明才智在遇上她后怎么也派不上用场,他更无法想象再和这个丫头相处下去,他会变成什么坠脚德性!
“算了!我们走吧,到底是找人要紧,什么线索都还没有。”放弃与她斗嘴,他迈步朝外头走去。“怎么会没有?”她突然语调轻松地冒出这句。
他倏地收足回过头来。“你几时发现了新的线索,我怎不知道?”
秋漾影眼眸一转,又甜甜地笑了一笑。“就在昨天呀,你都没发现吗?”
“昨天?昨天发生的净是些乌烟瘴气的事,哪来的线索可言?”他没好气的抬抬眉毛。
“是吗?可我总觉得这些个黑衣人,跟叶红萸遭劫似有那么点关联耶。”
路寒袖毫无预警的一愕,正努力将这两件事串连起来。
“你的意思是”
“同样是黑衣人装扮,同样在夜半劫持样貌不凡的女子,就算是巧合,也值得我们花点时间好好查清楚吧?”
他的脸色又难看起来。“你一下子说她们的事与我们无关,一下子又说这是条线索,你这样反反复复到底是什么意思?”
“哎呀,开个小玩笑何必认真生气?只是想测测你脑筋清不清醒呀,何况这些都是我个人的想法,我怎晓得你有没有想到?”
“我一整晚睡都没睡好,哪想得了这些事!”
看他白脸发青,秋漾影禁不住噗咏笑出声。“好好好,我不欺负你精神不济了,咱们还是四处去探探消息吧,我想以她们两个弱女子的缓慢脚程,一定追得上的。”
“你确定?”他瞪大眼。“她们可是天还没亮就走了!”
“我知道啊,问题是,你觉得那些黑衣人会轻易放过她们吗?”溜着眼珠子,她侧脸慧黠反问。
“这当然不会。”他的表情马上变得凝重。
“那就对了,所以我们快走吧!”
晓烟未退的晨曦时分,天地万物一片宁静,偶有夜伏未归的鸟儿啁啾掠过一辆小马车的车顶,然而颠箕中的两人却已累极地沉入睡梦中。
坐在前头的车夫则奋力挥舞着手上长鞭驱策马匹,对于这夜半突然间接下的工作没有丝毫怨言,反倒精神奕奕地在曲折山路里赶路,心里愉快想着那整整五倍的车资可以给一双宝贝子女加菜好几天,给爱妻添数件新衣,他的嘴边不禁露出敦厚的笑容。
天色将亮,天上云海展露出金色朝霞,车夫不敢怠慢的继续赶着车,希望尽快将那两位姑娘平安送达杭州城内。
经过一段时间的驰骋,阳光整个露脸,原本幽暗难辨的山路明朗起来,车夫更加拼命的往前冲。
蓦然间,前方树林里出现数道人影,车夫心惊的瞠目,以为自己看花眼,怎知还来不及反应过来,人影起落间已纵到马车前。车夫骇得扯直缰绳,引来马儿剧烈反弹的扬蹄嘶叫,车身也一阵大晃动。
“哎呀!”
约莫十多来人的阵仗吓坏了车夫,加上被这马儿一颠,摔下了地面,他害怕得发抖,爬进一处草丛里。
同时,卢雁妤扶着主子在仓皇间跳下马车,当然也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还未抬起头,杜映淳已经瞧见面前一双熟悉的墨绿色薄底靴,她咬着牙将脸仰起。
迎面对上的,是一双冷冰冰的棕色眼眸,还有一张怒气正炽的俊逸脸孔。
“都这么多天,你究竟闹够了没有?”咬着牙迸出这句犀利尖锐的话,来人神色铁青的两手交叠在胸前,一身深绿色长袍,外罩赭红色背心,腰间扎着黑色板带,举手投足间有着尊贵逼人的王者气势。
卢雁妤自知大事不妙,咬着唇将小姐搀起,不敢插话表达意见。
“我只是想离开龙吟堡,不可以吗?”眉头一拧,杜映淳别过脸不愿看他,就怕自己又陷入爱他的矛盾里。
“你当然可以!但不应该选择这种方式!”
“我用了什么方式?”她猛然回过脸望住他。
“你一声不响的走人,有没有想过我娘的感受?她把你当自己女儿一样看待,而你竟然这么无情!”扬高两道浓黑眉毛,他愤怒至极的低吼。“无情的是我吗?你何不问问你自己的良心又在哪里?你派那些人来抓我回去,又扛又绑又动粗,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如果不是你挣扎抵抗,他们断不敢动你一根寒毛。”
“所以这是我的错?”
深吸口气,男子隐忍的退了一步。“罢了,我不是来和你吵架的,现在就跟我回去!”
“我不要!”
“映淳!”
“不要喊我的名字!何况我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你凭什么要我回去?”她阴郁恼怒的低吼。“你说这什么话?”光火的眸子严厉一瞪,男子气得七窍生烟。“你总是我半个妹妹,我不可能把你丢在外头不管。”
“我不屑当你的妹妹,也不想再回去那个肮脏丑陋的地方,从现在起,我跟你们龙吟堡毫无瓜葛!”仰起弧度优美的下巴,她把话说得又重又绝情,连卢雁妤听了都不禁打了个冷颤。
顿时整个气氛紧绷到最高点,在场每个人莫不为这两人的剑拔弩张大捏一把冷汗。
纠结的浓眉,愤怒的眼神,黑色煞气窜上印堂,男人的太阳穴隐隐跳动着,为接下来的火爆场面作了预告。
“好,你如果真想和龙吟堡断个一干二净,可以!你先随我回去一趟,当着我娘的面把话说清楚,我便毫无异议的放你走!”声音冷冽得有如金石铿锵相击,拳头指节处因过分握紧而泛着青紫。“我说我不要回去!”她激动地提高声音再强调一次。
“映淳!你最好别再考验我的耐心!你很清楚我的脾气。”他也提高声势压过她的气焰。
“既是如此,相信你同样清楚我的脾气。”
“好!假如我好说歹说你都不听,那我只好硬把你架回去了!”
杜映淳正想反驳什么,却见他突然扭头朝南边山林厉喝一声:“是谁在那里鬼鬼祟祟?”
林子里一片静寂,众人引颈高盼望了一阵,并没看到任何人的身影。
“两位若是再不现身,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撂下的狠话一出,须臾,果真有一男一女自动现身。
乍见来人,卢雁妤又惊又喜的瞪大了眼。
“是他们?!”
杜映淳神思一动,没料到这两人竟会不死心的追上来,心里面五味杂陈,不知该喜该忧。
男子的脸色更形阴骛,一双炯亮黑眸已然眯起。“他们就是昨天坏事的那两个人吗?”他问身旁的人。
“是的,少堡主!”旁边手下急忙点头。
“很好!”他咬着牙道:“所有的事一并解决,我倒要看看他们有什么能耐二度插手管这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