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带着戏谑的笑意。
“你、说、什、么?”
“我说你弱不禁风的,实在很可怜!”秋漾影同情地望他一眼,哀声叹气地摇头晃脑。
“好、很好,我弱不禁风是吧?没关系,那你一个人去闯荡江湖就好了,别死赖在我身边不走。”他气得甩头走人。
“好啊,如果有人已经忘了在杭州城外说过的话,我也就认了!”微皱鼻子,她故作潇洒地往另外一个方向走。
两人背对着各自往前行去,拉开的距离并没有因为移动的缓慢而缩短,他们谁也不回头,谁也没停下脚步,就只是不断走着。
但明显的是两人迈开的步履渐渐犹疑迟滞,每一步都踏得艰辛,跨出去的脚既收不回也不能停,只好用极慢极慢的速度前进着。
尽管心里有气,但路寒袖不是个背信忘义的人,他答应她会平安带她回杭州城,就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弃她于不顾。虽然他自忖她的安全绝无虞虑,但她毕竟是个女孩子,把她丢在这荒郊野外实在不妥,况且她还是个路痴,他没帮着认路,她一定在这片林子里迷路到老死。
秋漾影同样愈走愈感不安,虽然她对这儿人生地不熟,但凭借着自己一身好胆识,应该不至于遭人欺掠才是,大不了多问些人返回杭州去。可是,如果把这个笨家伙丢在这儿,未免于心不忍,他又没什么功夫底子,万一遇到坏人,肯定只有吃瘪挨揍的分。
思及此,两人同时回首出声:“我觉得”察觉对方竟也正好驻足转过身来,不禁愣了一愣。
“你你要说什么?”他不减傲然神色,从容地问,无奈两人之间已隔了好大一段距离,不扯大嗓门说话对方根本听不到。
“那你又想说什么?”她也努力装作若无其事。
“你先说,免得待会儿我不想听了。”
“没关系,还是你先说,先说的先赢,我这人很大方的。”
“你这样分明是要我占你便宜,不不,还是你先说。”武功造诣不深的他,喊起话来格外吃力。
“就叫你先说,你婆婆妈妈的推辞个什么劲呀?”她没好气地吼。“我就要你先说,你再嗦我可不听了!”他也一副抓狂样。
秋漾影倏地抿唇不语,双手横抱胸前,挑着柳眉斜睨他,倒要看看这家伙几时才要拉下脸。
“怎么,你究竟说不说?”
她置若罔闻的轻哼,扭头望向远处天边的崇山峻岭。
路寒袖简直被打败了,他这是招谁惹谁?再喊下去喉咙恐怕会痛到流血。
罢了、罢了!
他认栽地举足往她的方向迈去,边走边感叹。
“走了走了,别耍小孩子脾气了。”擦肩自她身边经过时,他丢了这么句话。
“我才没有耍脾气!”她不爽地在他背后嚷,一边跟上脚步。
“既然没有,刚刚要你说话你又不说。”
“是你先说我的,你还敢说。”
“好好好,都是我不对,全都是我的错,可以了吗?”他自暴自弃的妥协了,不管她数落什么全都认了。
“本来就是喽!你知道就好了。”她洋洋得意地点头。
“唉”
两人一前一后的朝来时路走,沿途山山水水根本无心欣赏。半晌,瞧见一个年约三十出头的男子,神色惊慌又满脸痛苦的倒在路边呻吟,一条腿汩汩流血,不断抽气打滚,秋漾影立即奔了过去。“这位大哥,你怎么了?”
“我我”他脸色发白、嘴唇发紫、全身冒着汗水,见到他们却支支吾吾的。
路寒袖毫不怠慢的检视他的伤口,拨去男人裤管边的树叶与校梗,迅速取出一条白帕绑在伤口的上端。
“这是你自己跌倒撞到的吗?”
男人有些惊惧地来回张望着两人,欲言又止。
“别紧张,我们又不是坏人。”秋漾影不解他何以如此害怕。“你住哪儿?我们扶你回去吧。”
见他们确实不像刚刚那一伙人,男人这才稍稍安心地点头,颤抖地发出声音:
“我我就住在离前头那个镇不远的山边。”
林野山麓边,一栋狭小寒酸却朴拙可爱的茅屋,傍着一条蜿蜒小溪而建,屋外围着一圈半人高的篱笆。篱笆内有两方菜圃,各自种植了不同的蔬果,绿意盎然,菜圃旁放有一排晒衣用的木杆,艳阳正炙,杆上挂着几件粗布衣衫与两件男人的灰色长裤,还有几件稚龄孩童的可爱小衣,看起来像是刚洗刷完毕上架不久,尚在滴水。
在晒衣杆后端草地上有一个竹篓子,里头养着一只活蹦乱跳的大母鸡。有个身着素色衣裳、青布裙子的女人,顶着烈日在为篓子里的母鸡添清水,之后便开始洒水浇菜,细心地弯腰拔除杂草。偶尔她挺直身躯望向溪边玩水的那对宝贝儿女,嘴边不经意地涌起幸福微笑,那抹笑容虽淡,却比日正当中的阳光还来得刺眼美丽。
忽地,有人推开了篱笆的竹门,她讶异地抬眼一瞧,随即惊叫出声,手里握着的勺子掉在地上。“玄儒!”妇人急切地迎了上前。
“别紧张,我没事的。”被好心人扶着进家门的梁玄儒虚弱地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怎么回事?你的腿怎么了?你你”焦急得眼泪都快蹦出来的孟湘菱,看到那沾染了大量血迹的裤子,几乎要晕厥过去。
“这位大嫂您别急,先把他扶到床上躺着再说。”秋漾影忍不住说道。
“我”孟湘菱红着眼眶望着这两个陌生男女,这才赶紧带头进了屋里,让丈夫好好躺下。
“事不宜迟,麻烦大嫂您快去请个大夫前来瞧瞧。”路寒袖一边用剪刀将男子的裤子剪破拉高过伤口,一边对那女人说着。
“那他要不要紧、要不要紧呢?”
“他不会有事的,你还是快去吧。”
“好好,我这就去,我这就去!”孟湘菱转头飞快地跑出茅屋。
“真真是抱歉,要这样麻烦两位。”即便疼痛难当,梁玄儒仍试图说些什么感激的话。
“这样的客套话请免了吧,你现下受了伤,倒不如闭嘴乖乖地等着大夫来为你上葯包扎。”
“嗯谢谢。”
“漾影,麻烦你去弄盆干净的水来,他的伤口不先处理不行。”路寒袖对秋漾影说道。
秋漾影愣了一下,因为他顺口而出的“漾影”两字,叫得恁般亲近自然,仿佛他们关系十分密切要好。
但她没去纠正他的叫法,反而乖乖地嗯了一声便寻到灶房去。
他和她之间的奇怪关系,好像突然之间有了论定一样,而她竟出奇温驯地接受了,虽然她想问问他,为什么突然喊了自己的名字?
却忘了问自己,干吗乐不思蜀地边走边窃笑?
寻着了一只水盆,陶缸里的水已经快没了,她想起适才走来时远远便听见流水潺潺声,知道这临近就有一条溪河,于是便出了屋外。
“嘻嘻哈哈哈”人还没走到溪边,一对约莫七岁上下的漂亮娃儿正在岸边玩耍,她不觉眼睛一亮,很快地来到他们面前。
“你们好!”她笑容亲切地打着招呼。男娃儿与女娃儿纷纷抬起粉粉的一张脸蛋看她,然后也绽出灿烂的笑颜,但这笑容来得快去得快,小男孩警戒地护在妹妹面前。
“你是谁?”
“你们应该是那位大哥的儿女吧!长得真漂亮。”她欣羡地说着。
女娃娃瑟缩在哥哥身后,却忍不住一再望着这个亲近可人的大姐姐。
“怎么不说话?哇,瞧你们玩得全身脏兮兮的。”
“你我不认识你。”
小男孩理直气壮的以为说这一句话就可以把她赶走,但她却又靠近他们一些。
“喂,你们叫什么名字呀?”
“我是小”话说一半被哥哥粗鲁的手给捣住了口,小涓儿可怜兮兮地看着秋漾影,露出无辜的表情。
“不说就算了,不过,你们的爹受了伤躺在床上,你们要不要快回去看看他呀?”
两个小娃儿同时因她一句话而瞪大了眼,突然间,小男孩拉着妹妹的手就往茅屋方向跑去,倒把秋漾影给吓一大跳,呆伫一阵,差点被大太阳给晒昏头,赶紧捞了水也跟着返回。
不久,孟湘菱带着大夫来替梁玄儒看了伤势,表明未伤及筋骨,并无大碍,只是这皮肉伤也够他躺上十天半个月才能愈合。
大夫走后,孟湘菱泪眼汪汪地坐在床榻边,不明白天未亮就接下一笔大生意而出门的丈夫,怎会落得如此狼狈?
她心疼地为丈夫擦拭身上多处脏污,看他疲惫的倦容沉沉睡去。
然而不论心里有多么难过,还是得强打起精神张罗晚餐,可不能让两位好心救了丈夫的恩人饿了肚子。
见他们打算离去,她仓促的起身挽留。
“两位恩人千万留步,家里虽然没什么好菜色,但这顿还请务必赏个脸。”
“那怎么好意思呢?”秋漾影摇头,一再推辞。“何况我们也没做什么,不过是将他扶回来而已。”“您这么说,就是不给我面子,要是他醒了知道我没留住你们,肯定会怪我的。”孟湘菱坚持。
此时,小涓儿与小溪儿知道这两个人是救了爹爹的好人,满脸崇拜地望着他们,安安静静地待在一边,不吵也不闹。
看着这两个小娃儿希冀的眼神,秋漾影再说不出一个不字。
“唉,好吧,那我们只好叨扰了。”
然而这一留,却也留出了希望曙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