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人的怒气,正张著圆大的杏眼,戒备的看着他。
郁苹安抚著女儿,没好气地解释:“不好意思!看不惯的事情,她就会想纠正。”
“哦?这一点倒跟你很像。”杜至野说著,领著杜绍威坐了下来。
郁苹对杜至野的动作有些愕然,现下他们这个四方桌全坐满了,大人正对著大人、小孩正对著小孩,气氛实在诡异极了。
“杜协理,我有邀请你坐下吗?”反正她是个被遣散的员工,郁苹说话也不带任何尊敬的味道。
“是没有,不过我想这件事还是得处理,坐著总比站著好。”
杜至野的一字一句,依然没有征询同意的意味,但却可以稳如泰山的坐定,让她无法从中找话柄赶他走。
现下的场面变得很奇怪,若是他们四个人的感情再好一点,就可以组一桌打麻将了
“杜协理不用开会吗?”
郁苹被诡谲的气氛逼得不得不先打破沉寂。他应该很忙才对,要不就是爱弟心切,不论弟弟到何处闯祸,他这个做哥哥的都必定出面解围。
“你不用上班吗?”杜至野反问。
郁苹翻翻白眼,觉得他是明知故问。
“杜协理真是贵人多忘事,我在你的一声令下必须离开这里,我今天是回来领遣散费的。”
杜至野的神情微僵,她的冷嘲热讽直教他一阵不快。
“我从来都没有下过这道命令。”
“嘿!不然我怎么会在这里和你平起平坐啊?”郁苹郁闷的低吼:“明明是你做过的事还不肯承认,怪人!”
再一次被莫须有的罪名指控,杜至野的脸色难看至极。
“郁小姐,请注意你的口德。”他冷冷的说。
他从来没有见过像她这般敢当面侮辱他、指责他的女人,短短两天,他已受够了她的斥骂攻击。
“我干嘛要注意?你自己跑来坐在我面前,你就该有自知之明。被遗散的员工心中会有多少不满你会不知道?我的心情很不好,你自动现身,我不该乘机发泄我的怒气吗?反正你现在也不是我的上司。”
“请你搞清楚,我已经表示我没有辞退你的意思,难道你的主管没有告知你?现在你还是我的员工,以你这种对上司说话的方式,是不是太过分了?”杜至野一向沉著,面对她,他却开始心浮气躁。
从他的字句中,郁苹耳尖的听到几个重点。
她纳闷的问:“你要经理转告我什么?”
“他误解了我的意思。”他简短的解释。
“你的意思是说我可以回来工作?”
“没错。”
得到肯定的答案,郁苹却没有高兴的反应,反而以充满疑惑的眼神瞪著他,皱眉问道:“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他被她盯得极不舒服。
“你应该不用在意这件事才对吧?我得罪了你弟弟,又对你不友善,你把我赶出这里,不是该觉得很痛快吗?”
她干脆将心中的疑问一倾而出,不论她怎么看、传言怎么说,他都不像个宽宏大量的人才对呀。
她的疑问同样也是杜至野的问题,他的确不须要太在意她这号小人物,但她的批评正巧点中他的死穴,所以他非得亲自处理不可。
“你的年度考核相当良好。”他随口搪塞了句。
郁苹听得更迷惑了。“你还翻我的档案看啊?”
不知怎地,一阵心慌意乱扰得杜至野心烦不已,他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不明白她哪来这么多问题。
“你还有多少疑问?”
他恼羞成怒的将视线移向她的女儿,萧忆婕正静静地吃著小碗里的面条,眉清目秀的模样和她的母亲截然不同。
相形之下,杜绍威就活泼好动得多,他不断玩弄著手中的足球,对著萧忆婕猛扮鬼脸。
突然,萧忆婕圆滚滚的双眸迎上杜至野的眼睛,天真的模样令他有些失措。
“叔叔,你是我小妈咪的老板吗?”
杜至野对于应付小女孩的经验值等于零。第一,小孩子看到他不是吓哭就是逃跑;第二,光一个杜绍威就够让他忙的了。
“叔叔?”萧忆婕眨眨眼,释放善意。
“叫什么叫啊!”杜绍威抢著大叫:“好假仙哦,刚才还那么凶。”
“你闭嘴!”萧忆婕无邪的俏脸一变,对杜绍威恶声恶气的吼。“你才闭嘴咧!你们这种穷光蛋,只配吃荷包蛋,哈哈”杜绍威开始重复念著不知从哪儿学来的顺口溜,听得杜至野和郁苹面面相觑。
突然间,一个清脆的巴掌声忽地响起,萧忆婕又出其不意的打了小霸王一巴掌。
杜至野眉心一皱,愠色指责:“郁小姐,你是这样教女儿的?”
“什么意思?”
“你的个性粗鲁,小孩有样学样,刚才的事情还未解决,现在又再犯,你和女儿都习惯动不动就攻击别人吗?”
“我粗鲁?”郁苹勃然大怒的瞪著他,才刚萌发对他小小的感恩全被这几个字冲得烟消云散。
“难道不是吗?”杜至野反讥“你说杜绍威没有教养,你的女儿不也是?你的身教也许不佳,但你的丈夫、她的父亲呢?肯定也不是个优良的典范”
“你乱讲!”
萧忆婕拔尖的嗓音惊动了大家,杜至野被她眼中的泪珠深深的震撼住,因为这个小女孩正深刻的表现出她的受伤。
郁苹眼看情况不对,连忙抱起女儿离开现场,今天以前,她从未见过萧忆婕如此的伤心。
忆起那年在急诊室内,萧忆婕是车祸中唯一受伤最轻微的孩子,她亲眼看着父母在她面前终结生命,眼泪也随著父母的入土而终止。
今天,郁苹每看一次她的泪水,就可以感受到她压抑的痛,忍不住靶到心酸。
“你不该这么说的。”郁苹挟怨的扔下这句话后,迅速的远离他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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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至野晦暗的眼神在郁苹母女消失后恢复漠然,他一向深思熟虑,更不会轻易犯错,可现在,他却深深被小女孩的泪震慑著。
“对、对不起啊,协理。”超市经理这时才出现打圆场“我打了几通电话到郁苹家,她都没接到,所以请协理别为刚才的事情生气。”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为这件事生气?”杜至野冷漠地反问。
“因为”超市经理一边拭著冷汗,一边为郁苹母女刚才怪异的举动解释:“她们会这么激动是有原因的,其实那个小女孩忆婕是郁苹收养的女儿,她的父母是郁苹的好朋友,不过都过世了,所以忆婕一听到有人批评她的亲生父母都会很激动,她平常都很乖的,请协理不要介意”
闻言,杜至野冷硬的心有了些微的动摇,难怪那小女孩在外貌上和郁苹完全不像,他对这对母女组合的真相意外极了。
“她一个人收养那个小家伙?”
“是啊,而且还是义不容辞、义无反顾。”超市经理不由得赞赏道:“郁苹为此还和家人翻脸了呢,所以她其实是很辛苦的。”
“原来如此。”
杜至野暗忖,他可以同情她们的境况,可以不计较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可一再的忍让不是他的作风。
他当机立断,决定不会辞退她,但他要好好的磨练她的脾气,让她从待客之道中学习对上位者的尊敬才行。
“你把她调到服务课。”杜至野转头吩咐道。
超市经理被突如其来的命令搞迷糊了“服务课?”
“我要她从迎宾员和电梯小姐开始做起。”
这是杜至野直接下达的命令,所有的人都必须马上执行。
但超市经理不懂的是,若是协理真看她不顺眼,为什么还要录用她?况且她并没有受过正规的迎宾训练,再加上她的脾气,肯定不适合和“服务”两个字相关的工作吧!
“协理,这个安排好像不妥吧”
超市经理斗胆提问,却在下一刻接收到一道冷芒,他马上噤声消音。
反正,能将郁苹那号麻烦人物自超市部门脱手,何尝不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