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的蛹儿,化做翩翩美丽的蝴蝶,从此远离情天恨海,只为兑现生命的真理而飞舞、歌咏,不坠青云之志。
她决心好好把自己的身体调养好,然后离开青楼,做个持剑游走江湖的侠女,找出买命庄的巢穴,为师报仇,以不负责尘师太生前对她的疼爱和鼓励!
巧儿见她眉黛含烟,一脸幽思的神态,不禁心弦紧绷,又开始有点忐忑不安了。
“小姐,你在想什么?是不是白老爷子又写了什么令你不开心的事了?”
彭襄妤回过神来,展显一笑“没事,你别瞎猜,我肚子有点饿了,你去端碗人参鸡汤上来吧!”巧儿转忧为喜地转过身子,才刚走了二步,彭襄妤又唤住了她:
“对了,顺便带一小碗鲨鱼翅、冰糖甲鱼上来,病了好几天,我肚里少了油水,唱起了空城计,连嘴巴也不禁馋了起来。”
巧儿喜不自胜地挤眉弄眼著“行,你爱吃多少都有,随你大小姐吩咐,再棘手的葯膳食补,美味佳肴,我都为你张罗去,铁定把你从病西施养成杨贵妃!”
说完,她像只灵动可爱的小云雀,步履轻快地掀帘下楼,为彭襄妤端汤弄膳去也。
夜深如梦,冷月照影。
展靖白独坐在虎山山腰间的一座亭阁内,神色悠然而洒脱,完全看不出一丝一毫枯坐久候的焦躁与不耐。
一阵夜风袭来,吹拂著他那一身雪白的衣衫,飘飘然颇有一番出尘绝俗的意境。
随著风起叶落的现象,展靖白知道他等候的人到了。
“是夺命阎君吗?”
来人站在他身后一尺外的一颗龙柏树下,身披一件紫黑色的披风,脸上罩著一张绿色的阿修罗面具,整个人在月影朦胧,树影朦胧的烘托下,更增加了那份阴森诡吊的气氛。
“你怎知是我?”
“一种直觉吧!”展靖白头也不回地慢声答道。“不过,阎君竟会亲自出马,倒是颇出展某的意料之外。”
“你有疑问待解,而老夫恰巧到虎山巡察,所以,赴的的人便变成老夫了。”夺命阎君的声音,如同他的面罩一般,冷森森而毫无一丝感情。
“敢问阎君为何违反约定,派人杀了峨嵋青尘师太却不告之展某?”展靖白开宗明义地切入正题。
“她并不在你我的约定之中。”
“哦?”展清白剑眉一挑“此话怎讲?”
“当初,你挟持我旗下的一名高手闯进了总坛,破了我精心摆设的七星勾魂阵,老夫本著爱才之心,想网罗你,可是你却同我订了一项约定,要我将狙杀的死亡名单告之于你,倘若你能在本庄的杀手下手时救下对方,连续十次,老夫便自动解散组织,并将当年出钱收买你全家八十余口性命的暮后主凶是谁吐露于你。”夺命阎君微微一顿“反之,若十次行动之间,你失败了一次,你便无条件地加入本堂,为老夫效命。”
“不错,承蒙阎君恪守信用,让展某得以顺利完成了七次救命任务,所以”展靖白拉长了尾音,加重质疑的语气“展某不解阎君为何杀害青尘师太,而不告之展某前去救援?”
“因为,她并不在本堂收买的死亡名单之内。”夺命阎君淡然答道。
“敢问阎君为何下手杀她?”展靖白却执意问个分明。
“你与她有何渊源?”
“并无渊源。”
“既无渊源,何须探究她的死因?”夺命阎君冷然的语气中多了一丝疑问。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展某自不例外。”展靖白避重就轻的说道。
夺命阎君轻哼了一声,显然并不怎么相信展靖白的措辞。“哼!展靖白,你以为老夫是好哄的三岁小儿吗?”
“阎君如不愿明说,展某也不强人所难。”展靖白一派潇洒地翩然起身“夜深露重,展某想回去安歇了。”说罢,他已衣袂飘然地拾阶而下,准备离开。
“且慢!”夺命阎君出声唤道“老夫告诉你便是,不过,你也必须诚实回答老夫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展靖白凝然不动的淡淡问道。
“到目前为止,你打败了我七名顶尖的部属,废了他们的武功,而我们至今仍摸不清你的底细,你老实说,你和他们对招时,用了几成的功力。”
展靖白淡淡撇了撇唇“十成。”
夺命阎君的面罩内迸出二道寒光“展靖白,你敢寻老夫开心?”
展靖白老神在在地笑了笑“阎君不必动怒,展某说的都是实话。”
“可是,你用得都是极为普通平凡的招数。”
“下下人往往有上上智,而武功的深浅,并不是在于招数的繁复诡谲,有时候,愈简单、愈平凡的招式,反而能出奇制胜,就像小兵立大功的道理一般,无用之用,反为大用也。”展靖白神色湛然,不矜不躁的说道。
夺命阎君似乎被他的话震慑住了,好半晌,才缓缓开口说道:
“你说得不错,真正的武林高手,即使是一片落叶,也能百里之外取人性命,你内功深厚,所以即便用得是极其平常的招式,也可以打败我手下的七名高手,不过”他犀利洞烛地顿了顿“你并未使出你的真功夫,所以,你应付他们时,故布疑阵,用了七种不同的招式,目的不过是以虚藏实,掩人耳目。”
展靖白朗朗一笑“阎君太抬举在下了,展某别的不行,就是学了一身杂七杂八的雕虫小技,怎知会歪打正著,凑巧赢了阎君底下那些自作聪明的仁兄,害阎君一时不察,以致高估了在下的实力。”
夺命阎君不怎么高兴地哼了哼“展靖白,老夫不是省油的灯,你不必在老夫面前玩这套四两拨千金的把戏!”
“不巧得很,展某唯一拿手的独门秘招,就是这招四两拨千金,你那七名高手虽然被我用了不同的七招打败,其实说穿了,只有这一招,别无窍门可言。”展靖白优雅自得的淡笑道,一点都不将夺命阎君的喜怒哀乐放在眼底。
“照你这么说来,老夫那七名高手岂不成酒囊饭桶了?”夺命阎君的语气已多了一丝烟硝味。
“你要这么说,我也不反对!”展靖白倒是一副闲适自在,天塌下来也无所谓的落拓样。
夺命阎君及时压住了那股几将爆出的怒火,一字一句地沉声说道:
“展靖白,你休要得意,好戏还在后头,等你真正过了十关,再在老夫面前张狂自傲亦未嫌迟!”
展靖白徐徐一笑,笑得三分儒雅,七分倨傲“展某生来便是这副调调,过一关也好,十关也罢,没什么好谦虚,也没什么好骄傲的。”
“你你太目中无人了!”夺命阎君还是被他撩得动了肝火。
“不敢,展某若无一点点胆识,一点傲骨,再加上一点本事,阎君会和在下定下赌局,玩这种尔虞我诈的游戏吗?”展靖白淡淡一笑,仍是从容不迫地应对著。
“好!就冲著你这句话,老夫要你翻个大觔斗,从此在我旗下卖命效劳,做只任人驱策的狗!”夺命阎君咬牙怒道。
“展某拭目以待,希望阎君千万别叫在下失望啊!”展靖白好风度地轻声笑道,一点火气都没有,这种谈笑应敌的本事,教夺命阎君又是佩服又是恨得牙痒痒的。
落居下风的夺命阎君顿觉颜面无光,不胜恼怒地只好重重哼了一声“骄者必败,展靖白,你别小觑了老夫,往后三关,一关比一关难过,你最好留神点!”
“多谢阎君提醒,只要阎君遵守游戏规则,不使阴耍诈,展某自信还能拚到最后,让买命庄成为历史名词!”展靖白潇然一笑,一副傲笑红尘的神采。
“你”夺命阎君又被他激得差点把持不住自己的脾气“你太猖狂高傲了!”
“不敢,这是自信,谈不上猖狂!”展靖白微微一笑“倒是阎君一把年纪了,应知急躁易生祸事,还望阎君戒之慎之!”
此言一出,又把夺命阎君气得怒火中烧,偏又不便在展靖白面前发作,只好冷哼一声,便将拂袖而去。
“且慢!”展靖白轻声阻拦“阎君问的问题,展某已据实禀告,而阎君却仍未将杀害青尘师太的原因告诉在下,莫不成阎君想做个言而无情的人?”
夺命阎君僵住了身躯,右手隐隐握成了拳头“杀害青尘师太,是因为她无意间发现我其中一名部属的行踪,从而暗暗跟到了山上总部,为了保密,我只好派人在她返回峨嵋的途中予以狙杀,以杜绝后患。”他语音生硬地说完之后,便扭头走人,不想在冷静过人的展靖白面前,暴露自己更多的缺点。
此次相会,让他对展清白这个对手,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而这个体认,却让他对剩下三场未完的赌局,充满了更多的不安与疑虑。
但,他是死也不会承认的。买命庄的夺命阎君,是不打没有胜算的阵仗的。
尽管,展靖白是这样莫测高深的敌手,但,他已下了赌注,他就必须保持以前的战果,这是他的使命,他的责任。
艰辛的血汗,总能开出美丽的果实,他深深期待展靖白臣服于他的那一天。
亢奋之情在他血液中奔流,他似乎已经嗅到了胜利的气息,方才在山腰上所引发的不快,也跟著淡化了,淡得无法遮挡那股渴求驾驭展靖白的欲望与兴奋。
莫干山,清岚山庄
展靖白一回来,便直接前往观星阁向他义父宫清岚请安。
爆清岚正在看书,一见了他不由惊喜莫名,连忙放下了书,忙唤清岚山庄的总管沈轲泡壶龙井,他要和展靖白好好品茶谈心。
“靖儿,你有半年多没回来,你可知义父有多思念你?”宫清岚坐在特制的木造轮椅上,神情激动地握著展靖白的手,频频打量。
“请义父见谅,为了我展家的灭们血债,已连累你双脚残废,武功尽失,靖白怎忍再因一时的情感疏忽,而让买命庄以及至今仍隐藏在黑暗处的真正仇人有机可乘,进而危及你与全庄老幼的安危!”展靖白神色恭谨地解释他的隐衷。
爆清岚一脸释然地拍拍他的手背“我知道,我看了你的飞鸽传书,知道你用心良苦,也知道你目前境况的艰难,知子莫若父,我怎会怪你?只是”他捻捻须髯,深思地望老他“靖儿,虽然你和夺命阎君卯上了,目前亦占了上风,但,夺命阎君并非泛泛之辈,他会同意你的提议,一方面固然是欣赏你的身手,另一方面,亦何尝不是想藉著每次交手的机会,窥探你的底细,虽然,你目前都未拿出真功夫,但,最后三场,只怕没往常那般容易,你可要留神应对,切莫掉以轻心啊!”展靖白神采奕奕地笑了笑“义父放心,这压箱底的绝活,不到万一,靖白是不会轻易拿出来示人的,当初,我敢单枪匹马地直闯买命庄总擅,破了夺命阎君的七星勾魂阵,便是蓄意露出一手让他瞧瞧,以此为饵,让他对我产生爱才收买之心,而我才好正大光明地同他谈条件,一举三得地展开复仇雪恨的计画。”
“你这孩子实在是艺高人胆大,亏你耐得住性子,暗中观察,跟监多时,才逮到机会在买命庄的杀手执行任务时出手反制,掳人、破阵、闯关,一鼓作气地震慑住了夺命阎君,让他不得不拉下身段和你订下赌局。”宫清岚脸上掠过一抹不假掩饰的赞赏之色。
“全赖义父教导有方,诚如义父常说的,欲成大事者,当有姜太公钓鱼的耐性和涵养。这买命庄行事一向诡秘难测,欲查出他的总坛所在,唯有耐心等候,伺机下手,方脑扑竟全功啊!”展清白一脸温雅地笑道。
爆清岚百感交集地点点头“靖白,你聪明冷静,确实比我沉得住气,当年,我就是太意气用事了,才会在武林同道的见证下,公然放话,邀约夺命阎君上黄山决斗,结果,不但无法替你父母报仇,反倒被夺命阎君废去了武功,废去了双脚,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老废物!”
“义父!”展清白满怀愧疚地蹲下身躯,半跪在宫清岚面前“是我无能为父母报仇,连累您老人家了”他泪光隐隐地哽咽道。
“傻孩子!”宫清岚轻轻抚摩著他的头“你那时不过是个九岁小娃,你如何报仇?向我与你父母义结金兰,情同手足,他们遇害身亡,我这个做兄长的岂能坐视不管,哪怕是上刀山,下油锅,这笔血海深仇,我都得替他们讨回来啊!”他凄沧地苦笑了一下“只是,我一时悲愤,忘了细思,真正的仇家乃是躲在背后出价买命的人,幸好,苍天有眼,大难不死的你在东初老人的调教下,习得一身非凡的武艺,再加上深沉内敛、聪颖过人的特质,要与那夺命阎君周旋相抗,并非难事,但愿”他老泪闪动地顿了顿“元弟和敏妹夫妇在天之灵,能庇佑你早日复仇,手刃真凶!”
“我会的,义父,你放心,我不但会揪出元凶,就连那个帮凶夺命阎君,我也不会轻易饶恕了他,他把你害得如此凄惨,我不会白白便宜了他!”展靖白一脸坚决的咬牙道。
“所以,你也废了他七名手下的武功?”
“没错,这是替你讨回来的一点公道,至于”展靖白似笑非笑地撇撇唇“夺命阎君本人,等到真正交手时,我会废了他的武功,再将他捆来交予义父你亲自处置!”
爆清岚目光闪了闪“靖儿,我知道你武功不凡,但,夺命阎君亦不是等闲之辈,他的‘雷霆掌’威力惊人,难逢敌手,你可千万别存了轻敌之心,以致大意失荆州啊!”展靖白莞尔一笑“义父放心,靖白不是鲁莽之人,如何与那夺命阎君文拚武斗,我早有腹案,一切皆在掌握之中!”
爆清岚缓缓点头“既然你胸有成竹,我就不杞人忧天,为你瞎操心了,对了,你这次回来会待多久?不会像上次一样,吃完晚膳就走了吧!”
“请义父宽恕,靖白不敢多留,实在是顾虑你的安全,敌暗我明,靖白不得不谨慎些,再加上还有些杂事必须返回丁山处理,所以”展靖白一脸歉意地打住了。
“所以,你待会就要走了?”宫清岚眼明心亮地接口道、
“是,请义父包涵见谅!”展靖白祈谅他望着他说。
爆清岚暗暗藏住心中的失落感“没关系,一切以大局为重,咱们父子俩酝酿绸缪这么许久,好不容易才等鱼儿上钩了,岂能婆婆妈妈,抛不开那些牵肠挂肚之情,不过,冰雁这孩子对你用情极探,她自丁山探望你回来之后,就一直闷闷不乐,埋怨你冷落了她,你离开前,到琼华阁去看看她吧!免得她又使性子,闹个鸡犬不宁了。”
“义父,我不是故意要冷落她,而是大敌当前,靖白实在无心悬系儿女情爱!”展靖白不得不再婉言解释他的难处和顾忌“我知道,你一直有心要撮合我与冰雁的婚事,但,我大仇未报,祸福难料,岂能让冰雁空抛其情,换来无限的遗憾?!所以,我宁愿她现在怨我,也不愿误了她的一生!”
爆清岚攒著眉峰徐徐点头“我知道你的苦心,我不会怪你,依你现在的境况,确实不宜论及儿女情事,义父并非昏闇不明的老匹夫,你不必有任何的心理负担,一切就等你复仇雪恨之后再谈吧!”
“多谢义父的宽宥和成全!”展靖白不胜感激地拱手施礼。
“别忘了,随时捎信来,让我知道你的近况。”宫清岚一脸关切地嘱咐他。
“是,我会随时向你报告一切进展,请义父放宽心怀,不用替靖白担心。”展靖白躬身应允,正待步出观星阁时,绫子已出现在门槛边,缓缓向展靖白施了一礼,语音平板的说道:
“小姐请展少爷移步到琼华阁,她有事要和你面谈。”
“赶紧去吧!这丫头一向没耐心,你别让她等急了,又在那跳脚撒泼了!”宫清岚亦捻著须髯催促道。
展靖白再度彬彬有礼地向宫清岚欠身道别,便随著绫子步出了观星阁。
他们一前一后地穿过回廊,绕过花园亭台,沿著曲折的花径,走向一座造型精巧的拱桥,上了拱桥,穿过景致清幽的竹林,便是宫冰雁的寝居“琼华阁”
绫子刚步上拱桥,展靖白突然啊了一声叫了出来。
绫子不疑有他,迅速回过身来,展靖白冲著她清朗一笑,跟著出手如电,迅速点中了她的哑穴和软麻穴。
“对不起,展某有事,不克前往觐见你家小姐,失礼之处,还请多加包涵!”话犹未了,他已轻轻一跃,腾空而起,似白鹤冲天,掠过一颗葱郁的梧桐树,飞出了庭院外,亦飞出了绫子焦灼惊怒、却又有口难言的注目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