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递上汤匙。
世宇伸手接过。“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你大前天做蛋炒饭、前天做培根蛋炒饭、昨天是虾仁蛋炒饭、今天则火腿蛋炒饭,你还有没有啊?不腻吗?”
他摇摇头。“我可以连做三十天不同口味的蛋炒饭,像是香肠蛋炒饭、什锦蛋炒饭、薰肉蛋炒饭、番茄蛋炒饭等,你要不要试试看?”
“不要!我不要天天吃蛋炒饭。”
即便他炒的饭,颗颗晶莹剔透、香气迫人,可是连续一个月,天天吃炒饭,谁会受得了。
“我炒的饭不好吃?”
“很好吃,可是”
“它卖相不好,不够色香味俱全?”
“卖相很好,调味也颇独到,但”
“小小一盘炒饭里,有蛋、青菜、肉、米饭,你认为这样营养还不够充足?”
“是很充足,可”
“那就是说呜”
世宇舀了一大匙炒饭,塞进王豫嘴里。“闭嘴,你敢再打断我的话,我杀了你!”
咳咳咳!他被饭粒呛到气管,差点断气。
“拿去!”世宇起身倒了一杯水给他。
“谢谢,我”她恼怒横了他一眼,王豫低下头乖乖喝水不敢再多言。“这会儿明明是你打断我的话。”他小声咕哝。
世宇站起身,小拳头在半空中挥舞,这男人耍起无赖来还真没人拿他有办法。“我再问你一次,你究竟会不会煮饭?”
“我”他正要开口,世宇一本正经警告他。“敢再推三阻四,废话一堆,我非让你好看不可。”
王豫闭上嘴,不想多言。
“你哑巴啊?”
他把一大盘蛋炒饭推到她面前。“你不会自己看吗?”
“你难道”她恍然大悟。“你只会煮饭,不会烧菜?”
“你又没说要烧菜。”
“难不成有人天天吃白饭?”
“在伊索匹亚连饭都没得吃呢!”
“我说的是台湾,要不然以后你每天光吃白饭就好了。”
“我有做蛋炒饭给你吃啊!”“你”世宇真是好气又好笑,这家伙真拿他没辙。“那你会不会煮汤?简单的蛋花汤之类的?”
他摇头,赌气地把一大盘蛋炒饭快速地拨进嘴里,嚼也不嚼就胡乱吞下。
“你干么?想噎死自己谢罪啊?”世宇抢过他手里的汤匙,拉他起身。“走啦!”
“去哪儿?”
她指着楼上一排睡房。“世美住哪间房,你知不知道?”
“不知道,要做什么?”王豫狐疑地跟她上楼。
“真的?”世宇很怀疑,有人恋爱谈得这么漫不经心,连爱人的房间在哪都不知道。
穿过走廊,她打开倒数第二间房,拍手亮灯,领着他进入世美的房间。
“很不错,音控装置,所费不赀吧?”王豫好奇的眼光流连在世美的卧房中,这是可可喜欢的男孩子的房间,他该看仔细一点,以便充分了解其习性,是否真配得起他的心肝宝贝?
如果事实证明世美并不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男人,可可会不会回心转意,这样一来,他是不是还有机会不!他用力摇头,把注意力转离罪恶的思想,移到这卧房上。
房间大约七、八坪,满大的,可东西放得更多,角落有一排爵士鼓和一把电吉他,床头柜上一组cd音响,瞧来是改装货,这毛世美大概很喜欢热门音乐,两大面书墙除了本科系的法律丛书外,另有各国风景名胜报导,以及
哇噻!有没有搞错?其中有上百本是食谱,还不只限一般家常菜,多的是各国著名料理,天啊!这毛世美到底是何方神圣?
“我小弟很喜欢交朋友,这音控装置是他一个学电机的朋友来装设的,没花半毛钱,所以嘿!王豫,又发呆了。”世宇翻了个白眼,这人发呆的机率未免太频繁了吧?
仔细观察他呆住的脸,并不是完全没有表情,所有的情绪都在那双深邃的黑色瞳眸中表现无遗,乍喜还忧、忽而赞同、忽而惊讶、现在则是一副放宽心怀的模样,他究竟在想些什么?不会是
“王豫”世宇附在他耳边大吼。他吓了一大跳,不小心咬到舌头,捂住耳朵露出痛苦的样子。“我没聋,你这么大声,想吓死我?还是想喊破我的耳膜?”
“都不是。”她送他一个白眼,郑重警告道。“在我还没点头答应之前,不准你打世美的歪主意。”
“我?我才没这么无聊!”
“没有最好。”世宇拿了张椅子垫脚,方便取放在书架上层的食谱。
“你该叫世美别打可可的歪主意才是真的。”他低声嘟囔。
“嘀嘀咕咕说些什么?快帮我扶住椅子。”她一向有点惧高症,一站到椅子上双腿就不由自主地发抖,好像随时会掉下去似的,偏偏世美买的食谱每本都是豪华精装本,又厚又重,抽都抽不出来,讨厌死了。
“你别乱动椅子就不会晃了。”王豫提醒她,更为这张高脚椅的四只椅脚捏一把冷汗,照她这股运动量,他怀疑“它”见不见得到明天的太阳。“世宇,你下来好了,我帮你拿可能比较快。”
“少废话,我快把书抽出来了唉哟!”
书是顺利抽出来了,但实在太重,世宇一手扶住书架,光用一手根本拿不动它,厚厚的精装本,忽地往下掉,她放开扶住书架的手,两手去接,一个失去平衡,连人带书摔进王豫怀里。
他的人看起来并不是太胖,属于精壮型,但胸膛却出乎意料的厚宽、结实,他的心跳强而有力,砰咚、砰咚,每一声都重重地撞击着世宇的心,她的脑子有些昏眩,四肢的力气好像突然被抽光,软软的身子使不上半点劲儿。
“哎哟!你好重喔!压死我了!”被压在底下的王豫大声呻吟。
世宇吃了一惊,手上的书抖然掉落,狠狠砸中他的头。“对不起,对不起!”她忙着起身,一只脚又绊到他的手,再往他的胸膛摔去。
“噢!你想谋杀吗?”他痛得咬牙,一只手猛甩着,她不仅压他、拿书砸他、踩他的手指,她的手肘还顶着他腰腹部最脆弱的地方。
王豫疼得额头直冒冷汗,他几乎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要被凌迟处死了?
“对不起、对不起!”世宇越急着起身,越爬不起来。
瞧着她站起身,又要摔过来,王豫忙一翻身,臂一伸便搂住她的腰侧,两人在地板上滚了几圈,这会儿换他压在上面。
“喂!走开”世宇红着脸拿手推他,刚才她在他上面时,只感到有些羞赧,此刻他压在她身上,温热的气息喷在耳旁,更像把烈焰要将她包围、烧成灰烬。
“世宇”他咬牙切齿,这笨女人,她知不知道在男人底下这样拚命扭动代表什么意思?他浑身的火都快给她点起来了。
别看她平日一副男装打扮,衬衫、领带、西装长裤,要不就是t恤、牛仔裤,头发削得又短又薄,一副帅气、英挺的模样,就连市场那位卖垃圾袋、抹布婆婆的孙女小英,三不五时来家里向世宇请教数理问题,都常看她看得脸红痴呆。
上帝明鉴,直到现在,王豫才发现,她的身材真不是盖的,软绵绵的,活似一疋锦缎裹上鲜奶油,隐隐发出淡淡的肥皂香味,比任何名牌香水更足以诱惑男人的心。
“走开!”她怒吼,脸颊上的烧烫更加一分。
“拜托,我求你别再乱动了。”他忍不住哀嚎,私下暗骂自己。“男人果然都是野兽。”瞧瞧他,心里明明爱的是可可,但身体却能对一个认识不足一星期的女人起反应,可恶!
听到他带着哭腔的声音,她好奇地抬眼望他,意外发现,他和她一样紧张、慌乱。“原来”她会意地颔首,渐渐安静下来。
他松下一口气,感激上帝没让他的自制力崩溃。“现在,你慢慢把勾住我小腿的右脚收回去,那我便能顺利起身了。”
“啊”她低呼,原本都没注意到,不是他故意占自己便宜,实在是她太紧张,勾住他,使他站不起身,呵呵!
她轻笑着,照他的话做,王豫马上站起来,顺便伸手把世宇一块拉起身。“没事吧?有没有摔着哪里?”他关心地问,语气和平常没两样。
世宇暗骂自己发神经,她怎么会忘了眼前这男人对女人根本没兴趣,他是同性恋,爱的是她的弟弟,她真是太失常了。
“我没事!”世宇弯腰捡起食谱,递给他。“这里都是一些家常菜,以后你就参考里面的烹调方法作菜吧!”
“原来你还记得啊!”他皱眉接过书,那本厚重的精装本压得他手臂一沉,可惜仍比不上心头的压力重。
“当然不会忘记,我可不想因营养不良而死。”
“没那么夸张吧!吃几天炒饭就会营养不良?”
“以前世美在家时,餐桌上的食物才丰盛呢,每天都能尝到各国不同的佳肴,哪像你,蛋炒饭、饭炒蛋,翻来覆去就想混一个月。”
“奇怪!这种吃法,你怎么还是这般瘦?”
“我们家的人都天赋异禀,吃再多的美食也不会胖。”
“往后可可有口福了,不知道会不会被喂成大肥猪?”他低声咕哝着。
“你说什么?有话就正大光明说出来,别老是吞吞吐吐,嘴里嘀咕个不停,叫人讨厌。”
“反正我不管做什么、说什么,你都觉得厌恶。”他翻白眼,小声骂着。
“又来了!不是叫你别喃喃自语吗?出来啦!你还想在世美房里待多久?”世宇把他推出房间,小心地锁好房门。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以为我会半夜袭击世美吗?拜访,就算我会好了,他现在也不在家啊!大惊小敝。”
“下去啦!”她推他下楼。“这叫防患未然。”
王豫抱着食谱回到厨房,把它搁在餐桌上,有一页没一页地翻起来。“真要我做这些东西?”
他可以看资产损益表、负债表、各式税制,甚至市场调查、新样企划任何东西都难不了他,可是食谱?
“绞肉一百公克、朝天椒一颗、盐一小匙、花椒磨碎半两天啊!做样菜有这么麻烦吗?得拿天秤来量?甚至它们还只是‘简易家常菜’?”他越看、眉头皱得越深。
“废话,不然我这么辛苦,摔得腰酸背痛,拿这本食谱给你干么?”火腿蛋炒蛋已经有些冷了,不过美味倒没走多少,世宇倒了杯白开水,就着饭吃起来。“你可以先从简单的菜式做起,慢慢再做困难的。”
“简单?”他把食谱从头到尾翻过一遍,总共有一百八十道菜式,就没一样是世宇所谓的简单。“我瞧不用麻烦了,只有我们两个人吃饭,不如叫外卖?或者我请你出去吃饭?”
“你有钱吗?我可从来没见你上过班?”她没好气地说,心里对于王豫的身份更加怀疑。
“我当然有,我是”他的话在看到腕上那只手表后蓦然停住。
这是前年可可送给他的生日礼物,可可!那些钱应该都是她的才对,她才是王家和“飞扬集团”的正统继承人,他只是个代管人,凭什么花用这些财产?
他又陷入沉思了,老是这样。世宇叹口气,他的心事比海深,可惜她自顾不暇,没能力帮他,默默地收拾好餐盘,她独自上楼,留给王豫一块寂静的空间,在某些时候孤独会是治疗一个人心伤最好的良葯,只要他理得清的话。
当他回过神时,黑暗已经完全笼罩四周,只剩下世宇体贴地留下一盏为他照路的小灯,那是他唯一的光明。
谢谢她没有打搅自己,值此迷乱的时光,他确实最需要安静的思考,找出一条可以走、应该走的路,虽然前途依然一片迷茫,但有她的那一丝光明,他确信不会再迷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