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起死了,到了地府去以后,阎罗王一定会查出我阳寿未尽,他一定会怪我没有好好享受自己的花样年华,就这样不明不白、莫名其妙的陪着人家去了了。他一定会罚我到胡涂阿鼻地狱去,永世不得超生,永远做个胡涂鬼。”
“闭嘴!”坐左边的家伙低喝一声,又对前座开车的绑匪c说:“把收音机打开,听看看有什么消息。”他们不互相称呼,彼此之间的对话减到最少的程度。
收音机里传来广播音乐声,时间还没到播整点新闻的时候。过没多久,播报员开始播报新闻了。头条就报导,王氏企业集团旗下的股票全数下跌,据可靠消息来源指出,今晨股市一开盘没多久,就传出王氏企业撤换总经理的传言,投资人受心理层面影响,恐慌的卖出手持的王氏企业股票,造成王氏股票下跌。
下一则新闻则报导,证实王氏企业确实撤换总经理王砚隽,并已将资料送交证管会备查。
车里的绑匪听得面面相觑,心想,本以为捉到一棵可摇出巨款的摇钱树来,谁知却捉到一个自身难保的泥菩萨,怪不得今天事情顺利得有点反常,用头皮层来想就可以猜出不对劲,哪有一个忙得恨不得多几个分身的大公司总经理,在上班时候闲闲的走在人行道上?
这个计画他们策画了好一阵子,摸拟了几个方案,监视跟踪王砚隽好几天,一直在等恰当的时机,好不容易在今天看到他一个人走在红砖道上,他们马上采取行动,将他和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傻女人一起押到车上来。人是没有捉错,不过他已变成除了鸟屎外摇不出其他东西来的普通树了。
坐在两边的绑匪用眼光和手势在交谈,林紫莹一看他们眼露凶光,马上猜出自己的境况一定是凶多吉少,但她绝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喂!你们是哪个道上的?”她一副江湖中打滚的口气“竹联陈大哥?四海蔡大哥?天道罗大哥?纵贯道张大哥朋友有通财之义,兄弟间手头有点不方便,借点票子花花也不是什么难为情的事,但为钱伤人命,就像是杀鸡取卵一样,只得那么一次,信用全搞砸了,每当天黑时,就得开始担心冤鬼找上门来索命。”
“闭嘴!少烦我们。”左边的绑匪口气仍是一样的暴戾和急躁。
“兄弟啊,口气不要这么冲、这么凶,真正的大哥讲话是既温柔又低沉,却又蕴含无限的权势在里面,使人不得不竖起耳朵注意听。狗吠火车,虽然它叫得很大声又很卖力,但是火车听到了吗?没有。大声是没有用的,只能吓吓一些小鸡、小猫、小狈。”林紫莹一副老大姐教小弟的口气,听得绑匪扬起手上的枪,要往她脸上砸去。
王砚隽立即伸出手来帮她挡住,替她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下重击。
林紫莹的神色不变,似乎对这种场面看多了,她批评绑匪手上的枪说:“这种白朗宁手枪虽然好带,但我比较喜欢用中共制的ak47,听着连续射出的子弹声,打得所有东西浙沥哗啦的,那才叫过瘾。”她很大方的问:“怎么样?有没有兴趣?下次我也弄支让你们玩玩,虽然黑市的价格很乱,从十万到一百万都有人买,但是凭我的关系,可以帮你们弄来一支印花商品的价格。”看他们好像听不明白“印花商品”的意思,她只得解释“印花价就像是我们剪海报上某一商品的印花,去买那个商品,价格可以比定价还低个几折。”
她不等听话的人脑筋想清楚没,突然拉起长裙,将小腿肚露出来,指着小腿肚上横着的一道长疤问:“你们认识这个疤吗?”不等他们回答,她马上接着说:“我相信你们身上一定没有同样的疤,所以你们不会知道这个疤的来历。现在好多阿里不达的帮派太好进也太好混了,只要你够狠、够不要脸,甚至两、三个人也能自组一个帮派,像我们这种有门规,管制严格的帮派,若没有通过审查和考验是进不去的,凡是进去的人,必定得在身上留下一个记号,这就是我入门时在身上留下的记号。”
车后座的绑匪a、b的表情,已从蛮横毫不通融变为惊疑不定的样子。
林紫莹继续天马行空的胡吹乱编“你们知道我们这个帮为什么这么少人知道吗?因为我们从不招摇聚众,也不大张旗鼓摆排场,我们势力庞大得已不需要那些虚假的场面来撑了。你们知道上次永和有两大帮派准备火并,到后来为什么没有打起来吗?因为我们老大说话了,那两个帮派称称自己的实力,实在斗不过我们,最后只好乖乖听话。”
她的话似乎已开始打动绑匪的心,她一点也不敢掉以轻心,仍然继续乱编,回头指着王砚隽说:“这只已不是肥羊的肉票,本来是我们原先锁住的目标,我就是安排在他身边的暗棋。”她像老江湖般继续说:“做这种性命交关的大事,一定要计画周详才行,将人捉到手只是计画中的一小部分而已,最重要的是捉到人后如何拿到钱,拿到钱后如何不留一点线索的脱身?我混在他身边就是先调查这个人的身价到底值多少。
“可是他这个人虽然表面光鲜亮丽,好像很有钱的样子,其实口袋空空,他赚的钱绝大部分属于公司,属于他的部分他全都花在女人身上。一客一万元的法国餐我们舍不得吃,他请女明友吃个几次,眉头连皱都不皱一下。送女明友的礼物更是贵得让我们这些苦哈哈的兄弟们吐血。结果他一被撤换掉职务,讨债的电话就来了,其中竟然还有女人来向他要分手费的,真是应了古人说的,采花蜂采花花下死的报应,不过”
林紫莹变得有点害羞的说:“我也是要讨分手费的人之一。”接着她的声音又变得理直气壮了“公司关门都会发给员工资遣费,而我陪了他好长一阵子,向他要些分手的费用也是理所当然的。我本来想,烂船好歹也会剩下一些钉子,没想到他真的是穷透、穷到底了,就像是块臭猪头皮一样,榨不出什么油来。”
接下来收音机转到别台,他们陆续又听到一些有关王氏企业撤换总经理的报导,至此绑匪心中再无疑问,知道王砚隽的身价已不如前,而对林紫莹胡吹乱盖他们也不知可不可信,但无风不起浪,有很多传言并不全是假的,对她所说的,他们心中多少还是有些顾虑,然而好不容易才捉来的人,就这样白白放过了,他们也实在不甘心。
车里每个人各怀心事,车子似乎无目标的到处乱绕,绕到天色开始变黑了。在前座开车的绑匪c说:“他本身虽然没钱了,但是他那些有钱的亲戚还在,我就不相信他的董事长老爸会不拿出钱来把儿子赎回去。”
“三八兄弟啊!麦憨了啦。”林紫莹还是一副老大姐在教毛头小弟的口气,冷笑的说“要撤换堂堂一个大公司的总经理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事情并不是我们所看到的那么单纯。这件事的背后可是大有内幕,运作斗争了好久,虽然斗得不见血,但是状况可比血淋淋的战争还要惨烈。你打电话向他的亲戚要钱,就像是找个要找替死鬼投胎的鬼拿葯单一样,他们不会付一毛钱给你们,更希望借你们的手将他除掉以绝后患。若不相信我的话,你们可以打电话试试。”
车子停了下来,绑匪a下车打大哥大,过了一会儿后上车来,对王砚隽破口大骂“他x的,你们家怎么全都是一群无情无义的东西?竟然没有人关心你的死活,他们还当不当你是人啊?真是他x的,我们真不知倒了哪八辈子的邪楣,第一次干绑架就绑到芭乐票。”说到这里,他气得用力敲了一下王砚隽的头说:“你给我想一想,还有谁愿意出钱将你的烂命赎回去,你给我搞清楚,若没拿到钱,我们宁愿将你做了也不会放你回去。”
林紫莹马上看了一下王砚隽被打的地方,不满的说:“有话用说的不要用打的,你把他打成阿达了,什么都记不起来,对我们又有什么好处?”
“你少管闲事,把我惹火了,我管你是不是什么帮派的,照样把你卖去接客,换一些本钱回来。”绑匪a不客气的威胁着。
一直都不太开口的王砚隽想了一下,才说:“你打一个电话试看看。”接着他把电话号码说出来。
绑匪a将大哥大放在车上话机座上,让王砚隽用车上的小麦克风通话,而通话的声音可以透过扩音机让全车的人都听得到。
电话接通了,扩音机传来一个娇柔的女人声音“hello!”
王砚隽马上接话“sally,我是砚隽,我被绑架了。”
对方传来一阵哈哈大笑声,笑完才说:“别开玩笑了,王砚隽,若昨天以前有人绑架你我还会相信,但现在我可是一点都不信,哈哈身价不一样了嘛!”
“sally,我是说真的,我没有骗你。”王砚隽神色尴尬的说。他本以为sally至少会关心他一下,而不是表现得如此事不关己,毕竟两人之间的情分和别人不一样,他已在她的催逼之下答应年底和她结婚了。
“好了,这个玩笑我已笑过了,别再逗我开心。”sally的声音仍是一点都不相信的样子,还很自恋的说:“我明白,你一定猜出当我知道你被开除后,心情一定会很不好,所以才故意讲这个笑话来逗我笑。”
“sally,请你认真的听我说好不好?”王砚隽接着一字一顿凝重的说:“我、真、的、被、绑、架、了,我、真、的、需、要、你、的、帮、助。”
sally的声音停顿下来,过了一会才口气冷淡的说:“除了钱以外,其他的忙我会试着帮帮看。”
听王砚隽沉默下来,sally似乎有点良心不安的解释“你知道我这个人一向是赚多少花多少,从来不存什么钱,现在我还在担心我上个星期订的钻戒凑不出钱去拿呢。”防止别人向自己借钱的方法,就是先哭穷,装作比对方还需要钱的样子,她本来还以为王砚隽虽没了总经理的头衔,但烂船也还有三斤钉,他身上好歹也还有些钱。却没料到他会落魄到向她调头寸的地步,她不敢料定他被绑架这件事是真是假,但是要她为他出钱,这她绝对做不到。
王砚隽还是不说话。为什么以前他竟然不知道她是这么幼稚、肤浅、无情?只看到她表面上惊人的美艳和令人倾倒的风韵而被她吸引着。
sally连喂了几声后没有听到回答,骂了一句“神经病。”接着就把电话挂了,王砚隽的死活似乎已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绑匪b用脚踢了椅背一脚,骂道:“x的,这算是什么朋友嘛!你的死活还没有一只钻戒来得重要,你还不如撞墙死了算了。”
绑匪a又重重的拍了一下王砚隽的头“再想想,还有什么人会出钱来赎你?”
林紫莹好心的提醒他“打给董事长吧!至少他会念在父子之情分上。”
王砚隽摇头“他开完会后就带着我妈赶搭飞机出国去了,去哪里我也不知道。”
“你做人还真是有点失败,怎么在面临危难之时,连个愿为你两肋插刀的朋友都没有?”林紫莹同情的说。
王砚隽看着她,讽刺的想着,他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可以为他两肋插刀的朋友,而目前陪在他身边正在为他两肋插刀的人,甚至都还算不上是他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