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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过得不是不好,但是我想再给他一个机会,也再给我们一个机会。或许,他有他的苦衷”
“我明白了。”卿舞释然地说“我希望你们能够幸福,更加希望您能够幸福。”
多聊了几句,卿舞挂上了电话,凝视着窗外。
果然是入冬季节了,树叶都在落了呢。满街金黄的叶子,人们踩起来“咯吱咯吱”作响,清脆悦耳。
她默然地想着:其实九年前和仲文轩的事情她真的以为她不介意了,甚至早就抛到脑后,即使想起来,也是拿来嘲笑自己年少的莽撞、傻气。
可是真的见到他的面,她是不是先入为主地认为他不值得信任呢?
毕竟,当年他背弃了自己。明明是他先来招惹她,可是最后的伤心却要由她一个人面对。她当年也只有十八岁呀,虽然不曾表露出软弱,可是听到他轻佻的语气,说着怎么会和她一个“古怪”的女孩谈恋爱,这些在她年轻的生命中仍然是难以面对的难堪。
其实,她终于客观地想,那个时候他也只有十八岁而已,严格说起来还不能算上成熟。男孩子都是喜欢爱玩的,说不定他并不是心存恶意来逗她?更何况,他从来没有说过他喜欢她呀!一切,仿佛是她自己默定的,而他只是放任她胡思乱想而没有澄清。说不定
好吧!她把以前的那段恩怨剔除,再给他一次机会!卿舞不甘心地想。
可是,现在同样的局面正在形成中!他再一次出现在她的生命中,挑起风波。
这一次,卿舞非常肯定自己没有做出过任何不合身份的暗示或者动作,从一开始就是他在招惹她。然而她要承担的压力远远地比他要多,她怎么能够不怨恨他?
她越想越气,可是又突然觉得,这样的现象本来就是职场上的弊病,并不是为了他刻意产生的。
即使今天的女主角不是她,男主角也不是他,同样的事情也是会同样地发生。她要是真要追究的话,恐怕要拿半个地球的人口来出气!
可是那些吻呢?那些霸道的拥抱呢?卿舞捏着拳头,这些难道不够出格吗?想着想着,她的脸红了。好啦!不去想那些了,她命令自己。
卿舞拿起那份管道材料的资料。从一开始他提出他的方案,她就一直潜意识地拒绝。是不是因为私人的情绪而影响到了她客观的思考?她是不是用对他先入为主的印象,觉得他不负责任、不值得信任?而或许卿舞好半天才说服自己投降,她气他已经对她的面子造成威胁?她本来是对“经理”
的位子并不在乎的,现在碰到了旗鼓相当的对手,倘若输了,似乎下不来台呢!
对着自己叹气,卿舞几乎是自虐地拿起一支笔,在那张资料他的签名下面写上“同意”两字,又签上自己的名字。
磨合期已经过了!她逼迫自己向自己的面子妥协!然后又幸灾乐祸地想:倘若核电站爆炸,坐牢的是他,不是我!
但是她马上又灰败地认识到:她作为工程师也是签了名的,要是核电站真的爆炸了,她也逃不到哪里去!
正在这个时候,门铃大作,她的饭来了!
饥肠辘辘的卿舞从地毯上跳了起来,冲向门口,打开门喜滋滋地看着送饭小弟手中的一大盒食品。
“多谢啦!多少钱”卿舞愕然地看着“送饭小弟”“怎么是你?!”站在她面前的正是她刚才诅咒八百遍的仲文轩。
“刚才看见服务员正在你家门口准备敲门。我顺便接下盒饭,已经付过钱了。”他一手滑稽地托着一大包盒饭,却英俊潇洒地站着,这一切显得格外地不搭调。
卿舞不愿意跟她的食物过不去,勉强地让他进门,又阴沉地盯着他“你在图谋什么?”
“你可以放心,绝对不会让你陷入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的尴尬境况。”他把饭盒放下“纯粹是请你吃一顿饭,为了我来到设计部给你带来的诸多不便抱歉而已!”他的脸色诚恳之至,没有狡猾的影子。
卿舞勉强接受他的理由,又说:“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来我家干什么?”
仲文轩微笑地看着地面上的资料,很显然她已经签字了。卿舞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立即窘迫地拾起那张薄薄的纸片。
他清爽地笑道:“所以,我猜磨合期过了?我被接受了吗?”
卿舞用自以为狠毒的目光扫了他一眼,以此作为她的负隅顽抗,然后假假地回答:“大家都是同事,有什么‘接受不接受’之说呢?”
仲文轩轻轻地一咳,掩饰嘴角的笑容,这个口是心非的女人!
“下个月就是交案日子了,可是核电站还有几项事情没有办完。我猜,我俩可能要加几晚上的班。我刚转进部门,希望能够跟你讨论这些事项的具体情形。”
他说得好像很合理。卿舞思考了一会儿,接受他的绿色橄榄枝。
“你吃过了吗?”她没好气地问。
“还没有。”
“那一起吃吧?我叫了许多菜。”卿舞走进厨房,拿出碗筷,放在客厅的咖啡桌上“请用。”
两个人沉默地不紧不慢地席卷了那堆食物。
然后,卿舞和仲文轩开始工作,两个人从善如流,很有默契地各自做着属于自己的工作,有的时候也会互相讨论一会儿。卿舞用她客厅里的台式电脑,而仲文轩则拉过一个靠垫,背靠着咖啡桌,很随便地坐在柔软的地毯上,敲着他的手提电脑。两个人互不打搅,金黄色的灯光下,只听见敲击电脑的“噼里啪啦”的声音,很有节奏,也很温馨。
清除了其他的杂念,卿舞发现她和他的思想方式其实非常互补。她有的时候过于谨慎,而他则会说服她做一些改动。而他也经常问她一些他不熟悉的仪器设备。
卿舞这才知道他拥有一个机械工程的硕士学位,只是后来转业到了金融。而他的工程学位竟然是在麻省理工拿到的,金融博士的学位则是在耶鲁拿到的。要知道,这些大学绝对不是一般人随便能够考进去的。卿舞想到当初她进入斯坦福花了多少力气,自然也对他有了一丝敬佩。她越来越发觉他似乎并不是她一开始想象的那样,毕竟他能有毅力拿下这些学位已经证明了他品格上的持之以恒和智商上的优越。更何况,以他工作的时间来推算,他拿学位的时间恐怕比一般人少了一半的时间呢!
仲文轩看着她在面前不止一次地失神,便问谱“你累了吗?”
“噢!”卿舞连忙掩饰对他态度的转变“不是。
你渴了吗?我冰箱里有果汁、汽水。”她站起来,走到冰箱前“我还有几罐啤酒。你要吗?”
“啤酒?”仲文轩挑起了眉毛。
“我又不是未成年!”卿舞有些窘迫,所以没好气地回答。
“那就给我一罐啤酒吧。”仲文轩颇有兴致地欣赏她的窘境。
卿舞自已拿了一罐汽水,两人又恢复沉默,继续工作。
转眼间,几个小时又过去了。卿舞坐在电脑桌前伸了一个懒腰,活动一下僵硬的背部,随便一瞥屏幕右下角的钟表,不由得惊讶:已经是凌晨两点钟了吗?怪不得自己有些困了。
她回过头去,发现仲文轩竟然靠在靠垫上睡着了!
她来到他身旁,他的电脑仍然开着,手也仍然抚在键盘上,应该是工作太累了吧?她仔细观察着他的面容,他的睡颜很平稳,只是额际似乎有着什么烦恼人心的事情,即使是在睡眠中也显现出来。
她关上他的电脑,放在一边。伸出手,她轻轻地把手指搁在他的额头上,缓慢地舒展着他皱起来的眉头。
卿舞能够听到他平稳的、有规律的呼吸,随着他的胸膛上下起伏。他的眼睫毛很长,能够让女人嫉妒,此时此刻合起来的样子非常诱人。这样一张英俊的脸庞,白天总是充满了调侃悠闲,这个时候却不知为什么显得脆弱。深邃的眸子合起来,坚挺的鼻梁由于灯光在他的脸庞中投下一个分明的影子,总是微微上扬的嘴唇这个时候很自然地抿在一起竟然有点孩子气地勾起卿舞的女性的温柔,有些心疼,有些被迷惑,有些怦然心动!
忽地,卿舞坐倒在地毯上,心“咚咚”地跳!
她,难道喜欢上了他?
不可能的!她对他已经有了免疫力!
舒了一口气,卿舞嘲笑自己的幻想,又把视线投向熟睡着的那个男人。
她不想把他吵醒!但是让他睡在她的公寓里又似乎不太合适。跟自己辩论了半天,她还是决定当一次好人。但是她又想,虽然地毯很软,但是坐着睡一夜恐怕不会太舒服。
既然决定当个好人,不如就好人做到底了!
她轻轻地拥着他的上身,想很轻地帮他转过身来,平躺在地毯上。
呜!好重!她吃力地抱着他在怀里他的身子不是铁做的吧?等到把他移到地毯上,她的手都有些颤抖。还好,他没有醒!不然看见她把他抱在怀里,不知道他又会怎么想!卿舞拍拍胸。
然而看着他安祥地躺在她的地毯上,她却又皱起了眉头。
没有枕头,他的脖子会痛吧?而且,晚上有可能会冷呢!
跑进卧室,她抽出一个枕头,又拿了一条毛毯。
似乎很完美!卿舞看着地毯上的男人,万事俱备。好困!她打着哈欠,决定洗漱之后就去睡觉,明天早上八点还要起床上班呢。
扭头刚要离开,她又踌躇不前地望着他旁边的咖啡桌。如果他晚上翻身刚好碰到咖啡桌上怎么办?犹豫半晌,她又跑到咖啡桌旁边,用力将它拖得离他远了一点才终于罢休。
洗漱完毕,换上睡衣,她很快进入梦乡。
清晨的钟声将卿舞从睡梦中唤醒。她百般不愿地睁开眼睛,抱怨着仅有的六个小时的睡眠!突然,她坐了起来,仔细听着客厅的声响。
他醒了吗?她有点紧张,让他看见自己穿着睡衣的样子似乎不太好。
去看看他醒了没有。卿舞蹑手蹑脚地打开卧室的门,客厅里一片空荡荡的,昨天她为他铺的毛毯和枕头已经被叠好,整齐地放在沙发上。
咖啡桌上有一张白色纸条。卿舞拿起来,只见纸上他的字迹工整又潇洒:
谢谢昨天的照顾,还有你的啤酒、地毯、枕头、毛毯,以及咖啡桌。文轩。
他八成是回家换衣服去了。这也好!不然如果他们一起出现在公司,而他又穿着同样的一套西装,那流言又要满天飞了。
真是的!她没好气地想“谢谢照顾”就可以了,他偏偏要把所有的东西一一列举,仿佛是在调侃她有多么关心他!哼!臭美!
猛然间,她又愕然了。他怎么会知道她为他推开咖啡桌的事情?难道他昨天晚上被她弄醒了?
卿舞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窘迫地推测他到底是什么时候醒的。这个仲文轩!早知道就不那么好心了,她恨恨地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