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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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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嫂,保重。她开动车子离去。

    松山跟着出来:谣言都是真的?

    贞嫂点点头:他们说,新娘正是那个深恕之。

    “怎么可能,她是一个乞妇。”

    贞嫂凝视旧谷仓:老山,我俩引狼入室。

    松山却说:我还是觉得好心会有好报。

    “老山,你也听过东郭先生与狼的故事。”

    “恕之身世可怜,我不相信她是一支狼。”

    贞嫂忿忿说:我心有不甘。

    “多少烦恼由此而来,我们必须随遇而安。”

    贞嫂忽然落泪:带大孩子,飞了出去,一年只回来一次,刚把餐车生意搞好,一声遣散,又吃白果。

    “你并不是看不开的人,这次怎么了。”

    他们刚想转回餐车,忽然有一对年轻男女走近,他们背着巨型背囊,脸容疲倦,分明流浪到此。

    男子问:可有临时工吗?

    松山回答:快开春了,三月会有。

    贞嫂看着他俩,心中一动。

    他俩坐在石凳上,打开背囊,取出冷面包。

    好心的松山说:我请你们吃热菜。

    那男子却说:我们不是乞丐。

    松山笑说:我当你们是客人。

    他向妻子示意,贞嫂正想进餐车去取食物,忽然看到那对年轻男女改变姿势背对背坐起来。

    那个坐姿好不熟悉。

    呵是,深恕之与她兄弟也有这个习惯,流浪儿必须保护自身,背脊不能危险地临空。

    贞嫂看牢他们,稍后松山取出大盘肉食以及饮料,他们站起道谢。

    这时。贞嫂猛然想起一件事,她似被人浇了一盆冷水“哎呀"一声。

    不久之前特别罪案组人员向她展示的照片,那对坐在游艇甲板上男女,也是背靠背坐。

    松山唤妻子:你怎么了,还不进来工作。

    贞嫂不出声,回到餐车,找出特别警队的名片,看到朱昌两个字。

    她拨电话过去,说了几句。

    松山大声喊:厨房忙得透不过气,你帮帮忙好不好?

    贞嫂全神贯注听电话,她压低声音说:照片中男女年纪比较大,相貌也不同,可有新照片?

    那边又说了几句。

    “他们过去犯案详情,可否告诉我?”

    终于,贞嫂挂上电话。

    松山走近:你干什么?

    他一眼看到名片上警察图样:你莫多管闲事。松山的声音变得严峻。

    这时,传真机嘀嘀响起,贞嫂过去取饼纸张,低头一看,马上交给松山。

    松山只见一男一女照片,文字注明:两人看上去可能比实际年龄年轻。

    贞嫂轻轻说:方便行骗。

    照片中男女正是深恕之与深忍之,这次照片比较像真,松山一样认出,他沉默无言。

    半响,松山问:他们犯什么案?

    贞嫂回答:一摸一样作案方式,利用人们同情心,冒充是一对孤儿,走投无路,露宿街头,在横风横雨中要求教会、民居、社团收留,伺机行窃欺骗伤人。

    “我们怎么没看出来!”

    “因为人有善心。”他们演技逼真。”

    “警方说他们并非兄妹。”

    “什么?”松山震惊。

    “他们是一对情侣。”

    松山把嘴张得老大,又合拢,十分沮丧。

    贞嫂顿足“这一刻想起来,真怪我俩愚鲁,怎么会看不出来,他们是何等亲密。”

    “可怕,你可有把他们下落通知警方?”

    贞嫂不出声,她摇摇头。

    “你还在等什么?他们曾经伤人。”

    “在东部一间教会,他们用刀刺伤神职人员,一路逃到这里,警方说,那人因拆穿他俩是假兄妹关系。”

    松山抬起头“不止这么简单吧。”

    “警方亦说,那人威胁深恕之,要她顺从,她反抗起来,与忍之合力刺伤对方。”

    “教会里也有阴暗角落。”

    “松山,他们兄妹目的不是我俩。”

    松山抬起头“他们旨在王子觉“。”

    “正是,”贞嫂叹口气“真好计谋。”

    “从什么地方,给他们知道王子觉这么一个人?”

    “王子觉在松鼠镇是名人:颇有一点财产,但只得三个月寿命。”

    松山搓着手“也许,凡事只是巧合,我们为安全起见还是通知警方吧。”

    贞嫂却无行动。

    “你打算怎样?”松山起了疑心。

    “我想找深恕之谈一谈。”

    “谈什么?”

    “松山,我想要回松鼠餐车。”

    松山大惊失色“不可,他们是职业骗子,早有预谋,深恕之已将王子觉玩耍在股掌之上,你不是对手,危险。”

    “不能叫坏人顺风顺水。”

    “你与他们混一起,你也变坏人。”

    “我不甘心明吃亏,被他们利用。”

    “阿贞,你千万不可有这种念头,此事只可由警方处理“。”

    贞嫂想一想“你说得对,明早,我会通知警方,说他俩匿藏在王家。”

    “记得隐名。”

    贞嫂感慨“这是什么世界,好人怕坏人。”

    “你没听过这话:神鬼怕恶人。”

    贞嫂心中暗暗盘算。

    下午,她藉故到镇上购物,驾车驶往王家。

    松山多次劝阻,并不生效,这个中年女子犯了她一生中最大错误。

    到了王宅,她看到仆人来来往往忙着把花束鲜果搬进屋内,春季尚未来临,全屋已经五彩缤纷。

    有人迎上来“大婶找谁?”

    贞嫂回答:“我找深恕之。”

    “深小姐在书房,请问尊姓大名,我去通报。”

    贞嫂不相信这种排场,什么深小姐,在书房忙啥?个多月前,深恕之还在厨房洗油槽,走近她,可以闻到一股油腻味,双手浸水过度永远红肿。

    “就说是贞嫂。”

    “请稍等。”

    贞嫂抬起头,看到大厅新装置的水晶玻璃灯,别家的水晶灯形状通常像一只蛋糕,这盏却是一条直线,一直自门口通往走廊。

    满室鲜花:藕色的牡丹、玫瑰、玉簪,摆满整个客厅,近壁炉处摆着小小讲台,分明是牧师主持婚礼的地方。

    这么快!贞嫂错愕,深恕之已经爬上女主人位置。

    在松鼠餐车,一切如常,与一年、甚至两年前没有分别:少年们放学仍然来喝冰淇淋苏打,货车司机照旧要一客三层汉堡。

    很明显,深恕之的世界已经前进好几个光年。

    “贞嫂。”有人叫她。

    贞嫂抬头转身,看到一个穿白色套装的年轻女子。

    呵,这就是深恕之了,贞嫂没把她认出来。

    只见她把卷发剪得极短,乌亮油滑地贴在头上,耳上戴两颗珍珠,映着雪白无暇的皮肤,乳白色凯斯咪衣裙下美好身段毕露,这女子已脱胎换骨。

    这是深恕之?贞嫂觉得匪夷所思。

    “贞嫂你好,找我有事?”

    的确是恕之声音,语气仍然非常尊敬有礼。

    贞嫂看着她。

    恕之亲手自仆人手中接过茶杯递给贞嫂“贞嫂有话对我说?”

    贞嫂轻轻说:“你要结婚了。”

    恕之十分坦率“是,明天早上十时,牧师来主持婚礼。”

    她白皙手指上戴着一枚宝石指环,谁还认得出她就是之前讨饭的乞妇。

    贞嫂决定长话短说:“我都不认得你了。”

    “贞嫂太客气。”

    贞嫂走近她“你的事,我都知道,只有我晓得你们躲匿在王家。”

    恕之呆住,内心悲哀多过震惊。

    她握着双手,看着贞嫂,她没想到贞嫂会出言恫吓,人心难测,这个原来老实勤工的中年女子此刻心里想些什么?

    “把松鼠餐车还给我们,我可以替你保守秘密。”

    啊,原来如此,贞嫂来恐吓勒索,恕之从未想到贞嫂会那样做。

    她缓缓坐下“我不明白你说什么。”

    贞嫂握紧拳头“你当然知道,你们根本不是兄妹,刑警正追缉你俩,我一去报告,你俩立即关进监狱,荣华烟消云散,把餐车还给我,我只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恕之看着她“我仍然不知你的意思。”

    “你想想清楚,明早十时之前,我要得到你的答复。”

    这时,仆人带着礼纱公司职员进来,他俩捧着一件像一朵云般的礼服,笑着说:“深小姐请快来试礼服。”

    贞嫂转身离去这时,仆人带着礼纱公司。

    恕之看着她背影,利之所在,竟叫一个平实村妇变得贪婪奸诈。

    原来每个人都可以受到引诱,每个人都有可能变质,但恕之并没有因此原谅自己,她忽然微笑。

    明日就要结婚了。

    那一边,贞嫂上车,刚启动引擎,发觉后座有人,她吓一大跳,霍地转过身去,看到一个皮肤黝黑的年轻人,双眼油油发光。

    是深忍之!他什么时候来躲在她的车后座?

    贞嫂低喝一声:“你想怎样?”

    深忍之不徐不疾地说:“恕之说,明早六时正,迷失湖边近公路出口等你,她会把餐车地契交给你。”

    贞嫂一呆,这么容易?

    他已开门下车离开。

    贞嫂开车回家,松山在门口等她。

    他一味苦口婆心:“你可不要乱走,平律师来过,他放下一张支票,那数目足够我们到别处购买一家小咖啡店。”

    贞嫂低声说:“深恕之会害死王子觉。”

    “他们都是成年人,知道在做什么事,你切莫妄想替天行道,我们速速收拾,离开是非之地,你也别去派出所说三道四了,免得警方先详细调查你我底子。”

    贞嫂点点头。

    松山叹口气,提早打烊。

    他最后提醒妻子:“松鼠餐车从来不是你我物业,我们不过是伙计,一向以来,也没替老板赚过什么钱,应该心足,切勿记怨。”

    贞嫂不出声,她仍在沉吟。

    她一直没有睡,融雪时分,气温骤降,她觉得冷,没到天亮,她就已经决定听从丈夫忠告,从此撒手,不再管他人闲事。

    人家已经再世为人,这是深恕之重生机会,一切恩怨,由她与王子觉自理。

    贞嫂悄悄出门开车去迷失湖,她把车停在公路出口,缓缓走下湖畔。

    天还没有亮,略见鱼肚白,她可以看到鳟鱼在湖中心跳跃,雁群组成人字飞归北方。

    她打算告诉深恕之,她与松山将离开松鼠镇,不管闲事,她甚至想祝福她。

    忽然,贞嫂听见有脚步声,那是靴子踩在碎融冰上特有的清脆声。

    她转身问:“你来了?”

    没人回答。

    “恕之,是你?你放心,我不会害你。”

    就在这时,贞嫂头上着了一下重击,她眼前一黑,马上失去知觉,倒卧草坡上。

    浓稠血浆自她额角冒出,接着,有人把她拖到湖边,一脚把她踢进水里,她身躯缓缓沉下水中。

    这时天上飘下大量湿雪,稍后,这湿雪化为大雨,初春终于来临。

    七时,松山起来,不见妻子,暗呼不妙,他披上外套冒着倾盆大雨开车追出去,只见她的小货车停在路边,车匙还在匙孔。

    松山马上通知警长。

    他小心翼翼走下山坡,大雨冲着融雪,泥泞一片,寸步难行,他什么也没有看到。

    警长隔了半小时才到,口出怨言“那么大一个人,对这区地形了如指掌,会跑到什么地方去?你太紧张。”

    松山不出声。

    他已尽了力,叫她自我控制,别做出叫人后悔的事,她偏偏不理。

    小镇的警长问:“老夫妻耍花枪可是?过半天她下了气自然会回家,你先把货车驶走。”

    松山不出声,贞嫂分明来见一个人,大约说几句话就打算回转车里,所以车匙还留在车上。

    警长并没有敷衍塞责,他在现场仔细观察,却无发觉任何异常迹象。

    大雨倾盆,似要把所有冬季遗留下的冰雪冲走。

    积雪融化,露出黑色泥地,他看到小小萌芽,一种叫早见樱的紫色花朵已经展露花瓣。他看不到足迹或是挣扎痕迹,假使有,这场大雨也肯定帮助了行凶者。

    松山说:“警长,陪我到王家去一趟。”

    “王子觉今晨举行婚礼,他没邀请任何亲朋。”

    “警长,我们也是多年朋友。”

    “好好好。

    他还是去年由王子觉努力推荐,才由巡逻警员晋升。

    倒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不愿打搅王家,而是他由衷认为拄着拐杖走路的王子觉同镇上任何坏事都没有轇轕,倘若世上还有一个干净的人,那就是这个患重病的王子觉。

    警长与松山到达王宅,刚巧碰到牧师。

    牧师微笑“相请不如偶遇,两位请进来观礼。”

    王子觉已经准备妥当,坐在大厅等候新娘,看到不速之客,丝毫没有不悦。

    王子觉穿着深灰色西服,大病初愈,仍然消瘦,可是神清气朗,他左手握着拐杖。

    大厅里全是鲜花,两位证婚人安医生与平律师也已准备好了。

    这时琴键轻轻响起,原来平律师兼任司琴,王子觉缓缓站起,慢慢走到讲台之前,微笑站好。

    大厅门前新娘出现,她似一团亮光,皎洁的容颜在这个雨天早上照耀了整个大厅。

    她的微笑安详秀丽,她挽着他兄弟的手臂,随着琴声,走到王子觉身边。

    警长点点头“他俩十分相配。”

    松山发呆,只有那纤细的身形告诉他,新娘是深恕之。

    她穿着一袭贴身软纱衣,头上罩着小小面纱,似仙子一般,她的兄弟谨慎地把她的手交给王子觉。

    牧师行礼,讲出简单誓词。

    他俩在证书上签名。

    警长上前恭喜。

    恕之笑说:“多谢两位观礼。”

    王子觉问客人:“恕之是否世上最美新娘?”

    警长答:“肯定是。”

    他并没有忘记执行任务。

    他轻轻问新娘兄弟:“各位今晨一直在这间屋里?”

    深忍之笑答:“我一直睡到九点,由新娘拉我下床。”

    “他们打算去何处蜜月?”

    “还未决定,子觉不适合远行。”

    警长抬头,看到平律师把松山拉到一边,详细交谈“。

    然后,松山低下头,对警长说:“我们走吧。”

    警长意外,这是怎么一回事,松山像是泄了气。

    他们坐警车离去:

    “婚礼简单圣洁。”

    松山不出声。

    警长送他到门口“贞嫂回家时,同我说一声。”

    松山应一声。

    罢才,平律师告诉他,东部华园市有一间咖啡店出售,请他过去看看,如有意思,她可代为接洽。

    华园市离他们子女近,本来,两夫妻可以立即动身前往东部,可是贞嫂偏偏要节外生枝。

    客人走了,王子觉问平律师“警长有什么事?”

    平律师答:“他说松山以为贞嫂来了此地。”

    “何用惊动派出所?”

    “在这小镇上,每个人都是朋友。”

    安医生走近“子觉可望完全复元,双喜临门。”

    他们享用茶点,安医生这时与王子觉走进书房,关上门。

    开门出来时,王子觉双眼与鼻尖都有点红,他一声不响,过去握紧新娘的手。

    平律师走过去,低声对医生说:“告诉他了?”

    “他俩已是夫妻,他娶她,并非为着她救他一命。”

    “君子成人之美。”

    平律师点头“他俩仿佛注定要在一起。”

    这时,恕之切了一小块蛋糕,送到王子觉口中。

    平律师旁观者清,她认为这是真情,并非假意。

    王子觉转过头来说:“小镇沉闷,我与恕之打算离开此地,到城里居住。”

    安医生说:“春季再说。”

    恕之抬起头“忍之呢,他在什么地方?”

    仆人轻轻回答:“深先生回到客舍,正在摔东西。”

    恕之一怔,没有反应。

    王子觉问妻子:“可要问他为何发脾气?”

    恕之缓缓说:“还不是喝多了,酒醒便没事。”

    王子觉说:“忍之应该少喝一点。”

    平律师不好理他们家事“我告辞了。”

    安医生连忙追上去:“我送你平。”

    “我自己有车。”

    “那么你送我,平静,给我一个机会。”

    他们走出门口。

    恕之笑出声来“他俩若可以成为一对,那该多好。”

    “平律师嫌安医生老相。”

    “平律师不是那样肤浅的人。”

    王子觉笑着抚头“幸亏我的头发渐渐长回来了。”

    恕之看着他“我可不重视那些。”

    他俩穿着结婚衣服并排坐在一起,像结婚蛋糕上装饰用的那对小小人形,恕之握着王子觉双手,从此她有一个家了。

    她轻轻说:“子觉,其实,你不认识我。”

    她把脸靠在他肩膀上,他虽瘦小,但是她觉得他可以保护她。

    王子觉看着她“刚相反,我对你有深切认识。”

    恕之不安“我想向你解释。”

    “不用多说。”

    “我有些过去,可能会给你惹若干麻烦。”

    王子觉笑“应在婚前告诉我。”

    “我知道,”恕之吁出一口气“可是――”

    “嘘,恕之,不要解释,你的事即我的事,你若像我在鬼门关打转两年,你也会觉得世上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他俩肩靠肩那样坐着低谈。

    仆人进来,微笑着替他们添茶,又轻轻走出去。

    恕之忍不住饮泣。

    三天之后,松山向警署报案:人口失踪,他妻子一去不返,并没有回家,她的银行存摺、旅行证件、衣物全部留在家里。

    警方帮松山发出寻人启事,他再三到迷失湖那个公路出口去寻人,徘徊又徘徊,始终找不到蛛丝马迹。

    警长说:“松山,水温再回暖一两度,潜水人员会到湖里打捞。”

    松山变色,垂头不语。

    “贞嫂可有亲戚,是否为着赌气回转娘家?”

    松山摇头叹气。

    不知怎地,他没有把特别刑警调查深氏兄妹的事说出来。

    警长说:“我若不是认识你一辈子,松山,我第一个怀疑的人是你,据警方统计,百分之七十五女性遇害者认识凶手。”

    松山把王子觉付出的支票存入银行,把松鼠餐车交回平律师,打算沉默地离开松鼠镇。

    他没有任何证据指控任何人,在小镇上住了几十年,这是他唯一可以到城里呼吸新鲜空气的机会,他不愿失去那笔补偿金。

    现在,他可以住到子女身边,试图亲近他们,他若是乐意付出的话,他们大抵不会讨厌他,想到这里,松山悲哀落泪。

    松山离去的第二天,就有工人开来一辆推土机,把旧谷仓铲平,接着,又推倒了餐车,从前的松鼠咖啡店,已变成一个空置地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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