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晓晶而言,大部分的朋友只是吃喝玩乐时才会碰头的酒肉朋友,真正能谈心的朋友,只有两、三个。
而其中被她视为生死至交的,只有柳欣宜。
“白吃的又来喽!”
踏进刚打烊的“欣欣冰饮店”晓晶喊一声,通往厨房的门帘马上被掀起
“晓晶!”
身材像个不倒翁的欣宜笑着冲向她,两只手也往晓晶粉嫩的双颊贴上去
“哇!”
晓晶被好友超冰的双手冻得唉唉叫。
“嘿、嘿,很爽吧?”
欣宜也把双手贴上自己圆滚滚的脸蛋,还一副陶醉其中的模样。
晓晶又气又好笑地推了推她的额头。“夏天玩这个或许还不错,可是现在坑诂天了耶!”
“唉,你不懂我的明白啦!”欣宜嘟着嘴。
“鬼才懂你的明白。”晓晶笑睨她一眼。“不是叫我来试新产品吗?白老鼠都送上门了,东西还不端出来呀?”
“对喔!你随便坐,我马上来。”
欣宜说着又笑眯眯地回厨房,晓晶便找了个角落坐下,望着眼前最能让她安心的一切。
在被父亲领养之前,她和母亲曾在这里住饼好几年。
冰饮店楼上有几间套房,当年柳家和她们分租其中两问,也算得上是隔壁邻居,至于楼下的冰饮店,则是柳家五年前才租下开业的。
当年,欣宜的母亲曾是她的保母,她和欣宜一起上幼稚园、小学,直到她眼睁睁地看着母亲收下父亲开的五百万支票,将她“卖掉”然后消失在她面前。
她其实记得的,在她国小二年级之前,母亲不只一次地带她去找过父亲,可是她总是连父亲的面都见不到,每次都是韩叔按父亲的吩咐,拿钱出来打发她们母女离开。
后来,母亲认识了一个男人,她从小叫到大的“妈”突然要她改口叫“阿姨”然后“阿姨”跟着那个男人去高雄做生意,就这么把她丢给欣宜的母亲照顾,好几个月才回来见她一面,送给她一堆好吃、好玩的,接着又是好几个月无消无息。
这种日子过了几年,突然有一天,母亲不再回高雄了,身边的“叔叔”也换了人,她正开心母女俩终于能再住在一起,没想到
“当、当、当、当,极品上桌喽”
欣宜雀跃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回忆,一看见好友端上的新产品,晓晶也开始坐立难安了。
“呃,我突然觉得牙齿有点痛”
“少来啦!”欣宜一眼就看穿她在想什么。“安啦!这碗冰吃下去包你精神百倍,保证开胃喔!”
“是伤胃吧?”
“喂!”
“好啦,吃就吃嘛!”
晓晶认命地舀了一口送进嘴里,五官马上扭曲。
“怎样?好不好!”欣宜一开口,晓晶飞快舀了一大匙塞进她嘴里。
“好不好吃还要问?”晓晶好不容易才把嘴里的东西吞下去。“这种东西是人吃的吗?冰里加酸菜猪脚,上头还给我洒巧克力、淋柠檬汁,又酸又咸又甜,吃这种东西会精神百倍?我看是提早升天吧!”
欣宜对于好友的批评不以为意,还是笑得很开心。“你看你,现在眼睛瞪那么大、声量那么大,一副精神百倍的模样不是吗?比你刚刚进门时强颜欢笑的表情好看太多了。”
晓晶一愣,继而明白了。“真的新产品不是这个吧?”
“当然,我可不想把店搞垮。”欣宜在她对面落坐。“电话里听你讲话很没精神,才想约你来我这里聊聊。怎么,都回来大半年了,还不想找工作,继续混吃等死啊?”
“也不是都没去工作啊!靠我爸的关系去做了几天大老板的花瓶秘书,把对方气得快中风之后,我就拍拍屁股走人啦!”
“你故意的吧?”
“当然。”
“这样继续跟你爸唱反调下去好吗?”
晓晶的手无聊地在桌上画圈圈。“也没什么好不好的,反正我爸唯一的优点就是钱多,多到女儿都能用买的。而且他一死,财产全是我的,够我花上几辈子,不工作也无所谓。”
欣宜长叹一声。“晓晶,别再为了当年的事继续跟你爸赌气,自毁前途了,一点意义也没有。”
“无所谓,反正我活在世上也是没有意义。”晓晶自暴自弃地说:“当年我爸不认我这个私生女,直到他老婆、儿子离开了,才忽然想起还有我这个女儿。他花钱跟我妈‘买断’也就算了,竟然还为了他的政治前途,以‘认养’的名义把我带回去。我明明就是他亲生的,结果却成了养女,真是个大笑话!”
“我明白你心里的怨,可是也不值得你糟蹋自己来惹你爸生气啊!”“生气?他已经不痛不痒了吧?前几天我被抓进警局,他也是找律师来处理,直到隔天下午才回来,见到我也没说半句话,只叫我以后要小心。”
欣宜不以为然地摇摇头。“那是你爸对你太溺爱了。”
“溺爱?”她哑然失笑。“要不是只剩我一个亲人,他还会要我吗?别傻了,我的父母都不爱我,一个只想拿我换钱,一个只为了有人送终。这世上真正关心我的,大概就只有你和你妈了吧?”
“晓晶,你”“好了,别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不是说今天要提早打烊陪我吃饭吗?再不出发,晚餐都要变宵夜了!”
“好吧,去餐厅再聊。”
欣宜不想念她太多,毕竟这些年来丁立委为了弥补当年的过错,对这个女儿溺爱纵容,只是依然平抚不了晓晶内心的空虚与怨恨。就算两人是儿时玩伴、多年好友,有些事她劝归劝,想插手也是无能为力。
唉,有谁知道,外貌如此动人,看似自信十足的晓晶,虽然追求者不断、男友一个换过一个,其实根本从未真心爱过一个人,因为她不相信爱,不懂得爱,更不想去爱。
要解开她心里的结,或许要等到她的真爱出现吧?
因为各开各的车,和欣宜用完餐,两人便各自回家。但途中,晓晶接到朋友邀她去居酒屋碰面的电话,她爽快地一口答应,又跟朋友聚会了好一会儿才离开。
“就是啊,他那个人真是好笑”
晓晶边讲着电话边走向车子,找着了车,才合上她的滑盖手机,掏出车钥匙要开车,冷不防地从旁伸出一只手抢去她的钥匙。
“抢”
话没说完,她被对方冷冽如冰的视线一扫,又硬生生吞了回去。
回家的路上,宇寰顺道去葯局买些止痛葯备用,这么巧就看见晓晶从居酒屋出来。
“你就不能安分几天吗?”
“我又没怎样。”
晓晶不悦地嘟唇,不懂这男人干么每次一见到她就训话,他难道就不能和颜悦色地对她笑一笑吗?
他眉一皱。“你得失忆症了吗?”
“啊?”
他往她车顶敲了敲。“那么快就忘了自己驾照被吊销的事?你真的不吃牢饭不甘心吗?”
对喔!
进警局的隔天晚上,她就按预定计划飞去日本,直到昨天才回来。今天睡醒,她就四处遛跶,什么驾照吊销的事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还有”
他说着,突然凑近她的脸。有那么一瞬间,晓晶几乎以为他要吻她,心跳一瞬间乱了,不知道自己是该闭上眼,还是甩他一巴掌?
但是他又忽然拉开彼此的距离。
“你又喝酒了?”靠近闻了一下,宇寰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测。“啤酒?而且还不只一杯。”
“你属狗的吗?”晓晶没好气地白他一眼,终于明白他刚刚的举动。“是又怎样?我今天没喝醉,清醒得很,不用你操心!”她伸出手。“钥匙还我。”
“不可能。”
他斩钉截铁地拒绝她,又把她惹恼了。
“你又不是警察,没资格扣我的车吧?”她伸出一指点了点他的胸口。
“是没有,但我绝对有资格为了公共安全报警处理。”
晓晶的指尖定住了,但马上又想到另一个压制他的理由。
“韩大律师,你应该没忘记自己是我爸花钱聘请的法律顾问吧?找雇主女儿的麻烦,不只有违职业道德,相信我爸和韩叔知道这件事,一定也会火冒三丈。”
“一点也不。”该伶牙俐嘴的时候,宇寰也没输过。“进警局虽然尴尬,但胜过你再次酒驾肇事,我相信他们两人的看法跟我一样。如果你想打电话问你爸!请,别客气。”
瞧他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晓晶纵然气得牙痒痒的,又不得不承认他说的的确是事实。
“那现在你想怎样?要我搭计程车回家吗?”她故意吓他。“万一我倒霉遇上色狼,后果可是很严重喔!”
“我开车送你回去。”
“你一开始就这么想?”
“嗯。”顿时,晓晶心头的火消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甜蜜。
“你那么关心我的安危,难不成”她仔细地打量那张看不出喜怒哀乐的脸,不想错过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你爱上我了?”
“我想我的品味还没那么异常。”他冷笑地回她。“不要命是你的事,我关心的是路人安危,你出事与我无关,但我下想看到你爸伤心落泪。而且我很忙,没空、也不想再上警局‘认领’你。”
“你!”她恼羞成怒地胀红脸。“是啊,我的死活与你无关,今天我爸人在台北,出事也用不着你来管!所以你最好把钥匙还我,然后有多远就滚多远!不然我就打电话叫警察来,控告你强盗、妨碍自由”
“无所谓,不过你还是先想想要怎么跟警方解释无照驾驶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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