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塞文叔叔的书房里,黑色的帷幔在她头顶飘荡。黑色的蜡烛即将烧尽,墙上的死人面膜睁着空洞的眼睛瞪着她。景象熟悉得令人不寒而怵,但她发觉这次有地方跟以前不一样。
她转身往阴影里搜寻麦修,这时她注意到房间里有两具而不是一具石棺。两具石棺的雕花棺盖都打开了,两个人影在石棺里坐起来时,她惊骇地僵住了。莲娜和亚泰。他们无声地笑着,他们的眼睛充满冷酷的嘲弄。接着他们伸出骷髅般的手指指向躺在地毯上的人影。伊晴提心吊胆地往前走。地毯上的人披着斗蓬,脸转向另一边,但她可以看到他黑发里的那道银白。
“要知道,这都是你害的。”亚泰爬出石棺。“要不是你指派角色给他,他也不会被卷进这出戏里。”
“都是你害的。”莲娜在她的石棺里站起来。
伊晴猛然惊醒,恶梦的零碎片段仍然萦绕在她脑海。她的额头上有冷汗眼角有泪水。
她深呼吸了几次,试着使惊慌的心平静下来。她提醒自己她是个神经坚强、沉着大胆的人。
她一动也不动地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感觉到很不对劲。接着她明白床上只有她自己。
她感觉不到麦修熟悉的体温,恐惧席卷了她。
“麦修。”
“我在这里,伊晴。”
她感觉到他的移动。她急忙坐起来。麦修的身影矗立在窗前。他穿过黑暗走向她。他的脸隐没在黑暗里,只有月光照亮他黑发里的那道银白。就跟梦里一模一样。
“对不起。”他低声说,闭紧眼睛忍住泪水。“都是我害的。我不该把你卷进来的。”“你在说什么?”麦修在床边坐下,把她拥入了怀里。“冷静一点,亲爱的。你还好吗?”“我作了个恶梦。”她把脸靠在他肩上。“跟我以前作的几个恶梦差不多,但这次的恶梦里有莲娜和亚泰。”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麦修抚着她的头发说。“我今晚也有一些跟他们两个有关的讨厌幻影。唯一的差别是,它们出现在我清醒时。等我找到雷亚泰和他妹妹的下落,你就不会再作这种恶梦了。”
“麦修,我不是有意要使你身陷险境。我不该请你帮我的,我没有权利——”“别说了。”他低下头用亲吻使她住口。
伊晴打个哆嗦贴近他。
麦修抬起头,淡淡一笑。“我要告诉你一件事,伊晴。一件很重要的事,所以仔细听好。”
他捧住她的脸蛋。“你不可能使我置身事外。”
“我不明白,要不是我逼你履行对叔叔的诺言,这些事根本不会发生,你根本不会遇到危险。”
“从我们相遇的那一刻起,就没有任何力量能够阻止我卷入你的生活。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麦修——”“没有任何力量。”
“但是如果我没有叫你去思提郡——”“不久之后我还是会找到你。当时我已经决心查明石易钦的身份,那不会花我太多时间。这样你明白了吧?到头来结果仍然会是一样。”
“麦修,你是这么仁慈,我却——”“不,我不仁慈爱。”他粗鲁地打断她的话。“但是我这辈子从未像渴望你这样渴望过任何东西。”
他再度以饥渴的热吻封住好的唇,伊晴挣扎了一下,然后轻叹一声,纵容自己沉醉在屈服之中。
有时让麦修全权掌管一切的感觉是那么愉快,伊晴心想。但话说回来,有时她也是别无选择,麦修似乎是个天生的领导者,而她自己喜欢居于主导地位,所以说他们两个在一起的生活就像两个人跳华尔兹时一样,绝对不会沉闷无聊。
麦修抬起头。“以后不许再说什么后悔或内疚这类的话了,明白吗?我上点也不后悔,也不许你后悔。”
伊晴挨近他,他用他的力量和热情包裹住她。
“你认为你能够找到露西雇用的那个博衡警探吗?”她在片刻后问。
“希望明天会有消息,但我不会把全部的希望都放在那上面。能够跟那个警探谈谈当然会很有帮助,但还有别的方法可以获得情报。天一亮我就着手进行。”
“你打算怎么做?”
“去找葛菲利。”
“你以前的合伙人?”
“是的。情报像成群的鱼不断游经‘地狱亡魂赌场’这条河,而菲利是捕鱼的高手。他也许能捕捉到一些有意思的鱼。”
伊晴抬起头。“我很期待与葛先生认识,他一定是个很有意思的人物。”
“你想要认识菲利?”麦修大吃一惊。“不可能。如果我介绍你们认识,你姑姑一定会宰了我,而且没有人会怪她。”
“蕾秋姑姑对此没有发言权。”
“伊晴,别这么不讲理,菲利经营的是赌场,良家妇女不会跟开赌场的人交往。”
“你曾经营过赌场。”
“那是好几年前的事了,我可以向你保证,当时你绝不可能跟我交往,”他的嘴角扭曲了一下。“否则名声一定扫地。”
“你认为那阻止得了我吗?”
麦修呻吟一声。“阻止不了。但那不是重点。良家妇女进入赌场老板的住处是不得体的。”
“胡说,你什么时候变成行为得体与否的仲裁者了?”
“伊晴——”“‘冷血柯契斯’和‘孟浪伊晴’有形象要维持。我相信你无意在为人夫后变成一本正经的老古板,那样就太令人失望了。”
“真的吗?”
“你委清楚我不在乎社交界的看法。在社交界对我的评价向来不高时,我为什么要在乎它对我的看法?”
麦修在黑暗中放声大笑。“我的常识再度被你大胆的逻辑打败,夫人,她吧,天亮后我带你去见菲利,我有预感你们两个会很合得来。”
菲利的仆役长张口结舌地瞪着访客,吞咽了好几次口水才勉强挤出声音来。
“你刚才说柯契斯伯爵及夫人吗?”
“你听到了,道奇。”麦修差点被他那副吃惊的表情逗得笑出来。
“柯契斯夫人?”道奇小心翼翼地重复。“我确定吗?爵爷?”
“道奇,你在暗示我连我自己的妻子都不认识吗?”
“当然不是,爵爷。”道奇嗫嚅。
伊晴朝他嫣然一笑。
“请原谅。”道奇手足无措地说。“我立刻去通报。”
道奇鞠躬退进玄关,转身把门当着麦修和伊晴的面砰地一声关上。
“葛先生的仆役长好像有点不知所措。”伊晴说。
“他常常看到我站在菲利的大门前。”麦修说。“但我可以向你保证,他从来没有替伯爵夫人开门过。”
伊晴望着紧闭的门扉。“他没有开门,至少没有开很久。”
“他太慌张了。”麦修说。“他马上就会发现他把我们留在门外而冲回来补救。”
就在这时前门再度被道奇打开,他满头大汗。“对不起,真抱歉。是意外,门被风吹得关上了。两位快情进屋来,葛先生马上就可以见你们。”
“谢谢,道奇。”麦修挽着伊晴的手臂进入菲利装璜得富丽堂皇的玄关。
“这边请,夫人。”道奇站在书房门旁边,大声清了清喉咙。“先生,柯契斯伯爵及夫人求见。”
“柯契斯,”菲利拄着拐杖从椅子里站起来。“这真令人意外。”他望向伊晴。“道奇告诉我你的新娘跟你一起来了。”
“容我介绍我的妻子。”麦修得意地说。“伊晴,这位是我的老朋友葛菲利。”
“容我介绍我的妻子。”麦修得意地说。“伊晴,这位是我的老朋友葛菲利。”
“很高兴认识你,葛先生。”伊晴像被介绍给上流社会的贵族绅士般伸出她的手。“柯契斯告诉我许多你的事。”
“原来如此。”菲利眼中闪过一抹讶异。有那么几秒钟,他似乎不知该拿伊晴的手怎么办。接着他连忙握住她的手,像个极有教养的绅士般弯腰为礼。“我的荣幸,两位请坐。”麦修带伊晴到壁炉前就座。他看到菲利皱眉蹙额地缓缓坐回椅子里,他注意到菲利的手指紧抓着拐杖的杖头。
“腿又疼了吗?”麦修轻声问。
“天气的关系。”菲利长叹一声,把拐杖靠在椅子扶手上。“我可以很有把握地预测在几个小时内会下雨。”
“我姑姑有治风湿病和关节疼痛的药方,据说效果奇佳。”伊晴闲聊地说。“我会请她写一份药方给你。”
菲利眨眨眼。“你这样做使我很感激,柯契斯夫人。”
“没什么。”伊晴微笑道。“那是她自创的秘方。”
“非常感激。“菲利喃喃重复。他看起来跟道奇几分钟前一样不知所措。麦修决定插手。如果他不赶快行动,他的老朋友就要变成十足的傻瓜了。“我们遇到了一件相当紧急的事。”麦修说。
菲利把视线勉强从伊晴脸上移开。“怎么个紧急法?”
“攸关生死。”伊晴宣布。
麦修皱眉蹙额。“我妻子的措辞有时有点夸张,但我向你保证,这件事相当严重,菲利,我有个问题请教你。”
“请教不敢,你尽管问吧。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菲利说。
“你对雷亚泰知道多少?”
“雷亚泰?”菲利在深思中皱眉。“他大约在三年前出现在伦敦,有时会到‘地狱亡魂赌场’来玩牌。不说还不觉得,他确实有好一阵子没到赌场来了。”
“你知不知道他是林莲娜夫人的哥哥?”伊晴问。
菲利扬起一道眉。“不知道,这很重要吗?”
“我们想知道他们两个为什么要隐瞒他们的兄妹关系。”麦修说。“首先我想知道他们来伦敦定居前住在哪里。”
伊晴热切地倾身向前。“葛先生,你也许认识莲娜的丈夫林爵士吧?”
菲利与麦修交换一个眼神。“恐怕不认识。”菲利说。
伊晴望向麦修。“柯契斯,你认识他吗?”
“不认识。”麦修若有所思地说。“从来没见过。”
“很奇怪,是不是?我以为你们认识伦敦大部分的贵族绅士,听说他们迟早会出现在‘地狱亡魂赌场’。”伊晴停顿一下。“你们猜真有林爵士这个人吗?”
菲利眯起眼睛。“问得她。”
“的确。”麦修说。“我早该想到这个问题才对。”
“你娶了个聪明过人的妻子,柯契斯。”菲利说。“恭喜你了,很高兴看到你找到一个跟你旗鼓相当的对手。”
“我可以肯定我绝对不会感到日子无聊。”麦修嘀咕。
伊晴朝麦修嫣然一笑。“柯契斯跟我有许多共同之处。”
“看得出来。”菲利动动身子,换个较舒服的姿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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