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丝帕情,天怒怎生饶
施靖禹回到草堂时,天已经黑了。
他推开虚掩的门,皱了皱眉。
看不见人影,也没有点灯。这么晚了,青绫哪里去了?
他放下药箱,摸索着点燃小小的烛台,举灯欲往内室查探时,脚下一绊,差点摔倒。
他忙低下头看时,已失声叫道:“青绫,怎么了?”
青绫抱着膝,木然靠着墙壁,坐在冰冷的地上,包住脸的巾布扔在地上,斑驳的泪痕,纵横于面颊,连红白的烫伤疤痕都掩住了。
施靖禹慌忙将烛台放到地上,蹲下身来摇着青绫的肩,急急地问:“青绫?青绫?怎么了?怎么了?”
问了好多遍,青绫终于抬起眼,明眸黯淡失色,死水般静寂。
她轻轻地说:“他来过了。”
施靖禹点点头,茫然望着青绫。
“他来了,他又走了。”青绫忽然地痛哭失声:“我已经很丑,是不是?我很丑陋!”
施靖禹只觉有甚么东西,直接把自己的心给抓住,狠狠地搓揉着一般。
“青绫不丑,青绫不丑”施靖禹讷讷地说着,怔怔地望着她的泪容,忽然张开臂膀将她抱住,急促说道:“青绫,青绫,如果如果你不嫌施大哥出身贫寒,让施大哥来照顾你,好不好?我我没法子给你大富大贵的生活,但也可以让你温饱无虞,过得开开心心,和和乐乐”
施靖禹
也好,也好。
谁说平淡不是幸福?
至少,不用再兢兢业业,去追逐浮华迷幻的七彩泡沫,应付一个个面不应心的虚伪笑容,还得闪避不知哪里射来的冰刀雪剑
她悄悄地伸出手臂,环住他那敦敦实实的腰,慢慢止住了抽泣。
而心跳,也似渐渐跳得慢了,冷了,沁凉得让人周身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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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斐近日不太出去参加朋友间的应酬了,反而窝在书房和卧房的时间比较多。
慕容家的二公子慕容平打趣道:“怎么,出去见识几个月,还是觉得嫂子最漂亮?”
慕容斐笑道:“那是自然,我慕容斐看上的女人,自然是最好的。”
眼见少夫人生辰到了,他提前两天便将戏班子和杂耍班子请入府来,几家有名的绸缎庄、金银铺子,更是一早就拿了新式的锦缎和首饰入府,请红锦挑选最好的,以作生辰之礼。
到少夫人生辰那天,慕容家上下无不知慕容公子对少夫人入府后的第一个生辰很是重视,送来的礼物足足堆成了小山。
顾红锦眼见夫婿宠爱,自是得意,连前来道贺的顾家兄弟,都觉得脸上有光。
午饭后,一家大小连同各房中的侍儿,都在西园听戏。
慕容斐心情正好,虽有了几分醉意,听那戏子唱到妙处,更是击节称赞,又叫人取了酒来边喝边赏,红锦虽在一旁委婉劝着,搁不住慕容斐兴致正高,人家看戏正入迷时,他却两眼迷离,眼看是喝醉了。
红锦见状,忙要叫人送他回房休息时,慕容斐却勾过她脖子,在她耳边嘻嘻道:“我不要别人送,你送我回去吧!”
红锦见他神色暧昧,顿时脸一红,只得站起身来,带了两个侍女,亲自扶了他回去。
等回到卧室时,刚为他脱了鞋,便见他头一歪,呼呼睡去。红锦只得摇一摇头,吩咐那两个侍女在外屋好生服侍着,留心着端茶要水。
红锦见慕容斐睡得安妥了,才独自一人走向西园。
往日慕容府后园中人来人往,甚是热闹,如今都在西园看戏,一时倒显得冷清了。眼见得前方是一小桥,西园的曲子,顺了清凉的溪风一路送来:“才上马齐声儿喝道,只这的便是那送了人的根苗,直引到深坑里恰心焦”
红锦不由微怒。
今日是她的好日子,这戏子,唱的是什么东西?
思想间已走到石桥处,无意往清潺潺的河水中一瞥,心里顿时给冻住了一般。
那河水中,居然漂着两块丝帕,俱绣着极精妙的芙蓉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