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了下,她说。光登顶就用了俩多钟头。中午买了两份鸡蛋面,泡上鸡块和母亲做的牛肉干,就着薯条和啤酒,怪异,却别有一番滋味。饭后我俩在庙口的凉亭里呆了一阵。这前前后后横七竖八给陈瑶照了n多相。
她坐石凳上拿着数码相机一翻就是好半晌,后来,她指着其中的一张(单手抱柱,两腿岔开)说很早以前她在这儿照过一张类似的。“好早,九五年,那会儿我这么矮。”她比划了一下。
“那么夸张,你说的是侏儒,畸形儿。”我笑了笑。“跟我爷爷一块儿照的,他就站在这儿。”阳光充足,但山风凛冽,不时有人在我们身边转悠。当他们举起相机时,毫无疑问会把我们作为背景囊括到他们的记忆之中。
“爷爷身体多好啊,那年都快七十了吧,也没坐缆车。”凉亭紧挨着峭壁,一眼望去郁郁葱葱。而那些裸露的岩石像是团团疮斑,异常刺目。
“我爸出事儿后,没俩月,爷爷就去了。”远远能看到缆车,它们荡在空中,飘在淡薄的云海里,里面的人儿能否听到风中的鸟叫?“奶奶不喜欢女孩,刚开始还对付,有了若男后她基本就不上家里来了。
我妈也强,不来往就不来往吧,后来我爸一进去,我妈受牵连被开了公职,紧跟着爷爷也没了,这些怨气奶奶一股脑都撒到了我们头上。”我吸了吸鼻子。
“你知道吗,”陈瑶扭过脸来,嘴角绽开一抹笑“连大伯二伯家都不许和我们说话。”风真的有点大,她的眼泪都四下飞散。对姐姐“偷偷回平海”却没捎上她,陈若男很生气。
按陈瑶的说法,如果有胡子的话,她肯定会吹胡子瞪眼。鉴于此,我们不得不在一个暮气沉沉的周日晌午请她吃饭。说暮气沉沉有点过,太阳还是有的,可惜黏糊糊的,像坨融化的狗屎,乃至连惨淡的阳光都散着股说不出的怪味。
在这黏糊糊的怪味里,陈若男冷静沉着地挑了家中档川菜馆。“也不难为你们了,随便意思意思就行。”她小脸紧绷着说。这川菜馆开张没多久,用的是大学苑的门面,据说光月租就有个两三万,当然,对此陈若男是不屑一顾的。
虽然我怀疑她老对货币度量单位是否有一个确切的概念。“五星酒店就不说了,就子午路上随便一个店面也不止这个数。”她小手一挥,豪情万丈。
此说准确性如何暂且不提,哪怕它是真的,也代表不了商铺租金的一般水平,所以我说她这是高级地方去多了“你也不瞅瞅平海房租才多少”“多少?”她问。如你所料,我也不知道,难免小楞了一下。
“两三千吧。”陈瑶这笑憋得有点辛苦。陈若男瞅瞅她姐,又瞅瞅我,哼了一声后,注意力就又回到了麻婆豆腐上。于是我俩都笑出声来,特别是陈瑶,前仰后合的,在公共场合这么搞有点夸张。
“那,你们上哪儿玩了?”陈若男吐吐舌头,吸溜着嘴。“在平海。”“不都跟你说过了?老是问。”陈瑶止住笑,给妹妹夹了一筷子水煮白菜。
“我问他,”陈若男瞟我一眼“想听他说。”这前半句普通话,后半句也不知哪儿的方言。
搞不好为什么,我瞥了陈瑶一眼。后者埋头扒了一嘴米,也不看我,但陈若男盯着我,她依旧吸溜着嘴,小鼻头汗津津的。“河神庙了,大雁沟了,老南街了,哪儿都去了。”我只好告诉她。
“还有哪儿?”小姑娘掇着碟里的白菜。“没了啊,平海就这么几个地方。”虽有点莫名其妙,我还是瞅了陈瑶一眼。
“快吃你的,话真多。”姐姐又给妹妹夹了一筷子菜。这间隙,她的目光总算在我身上晃了一下。“好玩吗?”陈若男侧着头,吃饭说话两不误。
“还行吧,下次带你去。”这么说着,我给姐妹俩各续了一杯橙汁。“谁稀罕,”小姑娘不领情“我要想去啥时候都能去,连我妈也拦不住,一个电话的事儿也就,我”
她戛然而止,像幼儿园课堂上逞能的小朋友被老师冷水浇头。冷水当然来自姐姐。陈瑶自顾自地掇着菜,头也不抬,脸毫无疑问是紧绷着的。
陈若男看看我,又瞟瞟姐姐,鼓囊囊的小嘴努了努,突然就笑了。“其实我也不想去,你们不都说了,没啥意思。”她说。“饭咽下去再说话,说过你多少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