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风色仰躺在地,眸光涣散,不受控的喉管不断呛咳着血,好几次只差一点便顺不过,就这么呛入受损的肺中。
仅存的一条左臂如阿米巴虫般蠕动着划过血泊,好不容易才构着了毛族青年的额际太阳穴,抹得他半脸血污。说也奇怪,濒死之际,五感无不迅速消褪,心识的感应却变得无比澄明。
在识海中载浮载沉、仿佛溺于无尽梦魔里的韩雪色突然“醒”了过来,两人在一片幽蓝之中贴面而立,伸手可及。
(长老。长老,是你么?你怎会这儿,又是什么地方?我这是在作梦么?)强烈的意识纷至沓来“惊疑”本就是极强的情绪反应,甚能硬生生将人从梦中唤醒。应风色衰弱的生命已然承受不住。
况且,他也不能让韩雪色就此醒来。久经性功锻炼的强大心念凝聚了起来,再加上强烈的求生意志,应风色迅速侵入毛族青年的识海,熟门熟路地“关”掉了韩雪色的意识。
原本杂念丛生若风雷齐啸的识海复归寂静,他感受这个身体的脉搏、心跳、呼吸。一-切都陌生得令人恐惧,但这些实际上仅经过不到一罢眼的光景,靠的是应风色的最后几下心搏。
他的生命焰火即将熄灭,往复于两具躯壳间的心识如见山海易位,有一方的天地即将崩溃,另一方却是生机勃勃,雄强豪健。(不能能再拖了,)今生种种,就此作别。
若有来世,仇尽方歇!龙魂如不灭,虎驱亦重生。夺舍大法,发动!黑夜之中,岑华色慌不择路,发足狂奔。再怎么柔若无骨的美人,抱着跑上一阵,终有重逾千钧的时候。
况且运古色踹正丹田的那记“虎履剑”不是闹着玩的,是存了杀人的心思,若非硬从“箧”中挤出的第三股劲力已是强弩之末,这脚便能了结他。
岑华色咬在嘴里的血早已温凉,猛往鼻咽里窜着锈水似的浊臭,但抱胡媚世一路逃命,错过扭头吐唾的最佳时机,就这么咽落腹中又恶心得要命。
正不知如何区处,脚下忽一踉跄,青年单膝跪地,没敢松手摔了佳人,乘势转头,连同满口涎津吐个干净。
几将女郎放倒的姿势,令两人贴得更近,岑华色本以为她会说几句“小心点”之类的体己话,不料胡媚色并未睁眼,轻拍他胸膛:“别停,快快走!”
便不说话,俏脸霎白、柳眉微蹙,似忍受着极大的苦楚。岑华色缓过气来,发现腰腹间一片湿濡,女郎以“血火封”封住的创口在奔行间再度迸裂。
除了持续失血的危险,不免沿途留下血迹,引来追兵。(麻烦该死!)伤疲交迸,岑华色也不禁评估起独自逃生的可行性,但胡媚世令青年割舍不下的,除了美貌和媚入骨髓的纤白娇躯,还有外人不知晓的、玉霄派的惊人身家。这座“养颐家”
据他调查,本是始兴庄龙方太爷的物业,自破土动工起算,前后修了十年不止,总有能再雕琢处,仿佛永远做不完。庄门上“养颐家”
三字牌匾乃太爷手书,园中有山有水,借自远方,景入园中,处处都能见巧思。若非龙方太爷沉迷方术,举庄酿成惨变,此际应是太爷养老的所在。龙方本家没落后,物业纷纷脱手,远避尘嚣的“养颐家”荒废了好些年。
甚至不在待处置的清单上,玉霄派从何得知,又是怎么买下来的,着实耐人寻味,但迎仙观香火鼎盛,码头市集发展得沸沸汤汤,半数有玉霄派的份额,据说鹿、胡二姝在执夷城还有多处酒楼食肆,身家委实惊人。
师父得胡媚世青眼,说是“人财两得”半点也不夸张,胡二掌门出手就是这座广袤幽静的“养颐家”哪怕被说什么屋藏什么的,岑华色也巴不得这等好事二度天降,狠砸自己一脑袋。
但此际园邸的广袤,反成要命之处,他带胡媚世逃离主屋,下意识避开火光,哪儿黑便往哪儿逃,只消出了曲廊交夹的范畴,代表是一路向外的,届时再逾墙不迟。
偏生自主屋延伸的八条曲廊,宛若八条旋飞的海蜇触手,曲廊和曲廊间所夹之的景,白日里瞧来是花巧百出,夜里却难辨西东,勉强抱胡媚世再跑一阵。
忽听水声潺潺,拂面之风又湿又凉,一颗心沉到了谷底。不好!偌大的庄园中,只一个方向是没有院墙的,那爿小小飞崖悬空凸出,对正另一片小小的峭壁飞瀑,激泉飔面,令人心旷神怡。
相连的曲廊次第收窄,直出崖外,以一座仅容两人对坐的小亭作结,名曰“泠水亭”亭中的石案石墩,是从做为亭基的整块青石雕出,案上镌有纵横十九道的棋盘,终年都是湿漉漉的,洗得青石分外温润,甚是可人。
岑华色到过泠水亭一次,师父与胡二掌门对坐亭中,他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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