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瞬间。
他听见弓弦啪响,虞龙雪逮住简豫分神的一霎出手。算上这倏忽一箭,简豫面前有三个目标,两逃一取命,千钧一发的当儿她却瞟向应风色,与百忙中忽觉悚栗、猛一回头的青年对上了眼。干!
他奔跑全靠筋骨之力,这撑地一跃差不多便到了头,应风色没敢再瞧,唯恐拖慢了速度,所幸直到出墙,背门皆未有劲风扑近。
身在半空不及调息,四面八方忽爆出连片飕飕劲响,视界里一霎布满乌蝇,密密麻麻的小点又成弧线,由弯而直,滑润如水,破风声转眼即至!
(是是连珠箭!)干!这半个时辰里虞龙雪不但排查了周遭百余户,更在院外的制高点伏下射手,那帮跟丢阿妍的从人瞧着是酒囊饭袋。
原来她另携有训练精良的雕弓侍卫,个个能发连珠箭,不愧是从说巡北里走出来的人物。应风色别无选择,连通心识,虚境中俄顷千里,速度不知快过现实百倍千倍:“叔叔!”
“收到!”应无用的从容笑语回荡于脑海中。“‘无界心流’已准备妥适,随时都能开始。”
这是他们俩给思绪加速的异能,所取的名目。“‘心流’也者,是指极端专注之下,所产生的超乎寻常的能力,理解成下棋的入神坐照之境就好。”
冒牌货叔叔说道:“现时我们只能在识海内运用,发乎于外,不过是一息之间,所以名为‘无界’。就是‘无明界内’的意思。
“有朝一日神功大成,心流无分内外,一体用之,那就不再是无界心流,而是‘化境心流’,诸界之妙,俱入彀中,而无不自得矣。”“化境心流”总有那么一天,我们定能做到。
“那就来罢!”狞恶的箭镞如雨攒至,应风色嘴角扬起,动心即出。(赤龙漦,发动!)“无界心流”与血髓之气齐齐作用,刹那间视界里一片赤红,万籁俱寂,所有流动之物忽然静止,只有应风色的身体和意志仍在正常的时间流速内。
他从距离周身不到三寸、减速至几乎不动的箭雨中一跃而下,踏上实地。若非机缘巧合得此殊能,哪怕他身负内功、状况完美,下一霎眼也只能沦为刺猬,惨遭几十枝利箭撕碎身体,死得苦状万分。
他本想回头打开后院门扉,瞧瞧屋里的状况,但得到赤龙漦和“无界心流”的过程若教会他什么事。就是“好运厄运仅一线之隔”
永远别托大,永远别作死,危险只在脱离后才不叫危险,没什么比安全更重要。虽对阿妍有些抱歉,这当儿走才是上策,既知她是袁氏义女,再找不难青年数着心搏,正欲遁去。
忽见墙边倚着一名略显佝偻的小老头儿,青衣小帽作仆从装扮,拿了杆旱烟,烟锅里红丝透亮。
但老人的侧脸没什么肉,活像髑髅上贴了层皱皮,看不出是吸还是吐,也算奇事。应风色隐生不祥,想闷着头掠过,赫见小老头转过一只浊眼,与他对上。
应风色一惊,还想是不是看错了,布满血丝的浊瞳已“唰!”追着转来,一股大力将他掀翻在地,急速失衡的结果,应风色铲着地转了大半圈,内脏像要被压爆似。
虚疼之间一股腥咸溢出口鼻,浑身无处不痛。视野一黑的刹那间,应风色灵光闪现,忽意识到老人对付他的方法虽与满霜不同,效果却几乎一样好,她在身侧布满真气,这是陷阱流。
而小老头儿只不过是在必经之路上拨了他一下,让他失去平衡而已。剩下的,光靠失控的极速便能收拾了他。应风色在浑身磕碰的疼痛中恢复意识。
小老头提他后腰,一跛一跛走过后院,回到茅屋,应风色的口鼻可能还有眼耳滴滴答答地坠着血珠,就这么蜿蜒了一地。“他任伯!”
阿妍仓皇的声音从前院里来,恐被姨娘看破与毛族少年的关系,未喊出韩雪色之名。被称为“任伯”的跛脚小老头不发一语,扔破麻袋似的把应风色掼在脚边,静立在厨房的吊帘前,与屋外的虞龙雪呈包夹之势。
简豫不,该说是玉鉴飞的本领尚且不知,但这任伯是比虞龙雪更深不可测的高手,兼有院外高处的强弓伏击“红蝠鬼母”眼看插翅难飞。
“交出婴儿,别耍花样,我饶你不死。”虞龙雪寒声叱罢,嘴角忽扬:“别误会了,其实我很想找个借口不这样做。世上有些人就不配活着。”
茅屋墙底插着第二枝羽箭,应是适才离屋之际,虞龙雪松弦的那一射,落点与第一枝差不到两寸,深浅一致,可见美妇人控力精准,已至随心所欲之境。
简豫仍坐于原处,连姿势都没变,很难判断是她避过了箭,或虞龙雪真打着活捉妖女的主意,但无论原本是何盘算,都随简豫无意交出女婴。